谢沅无奈地发现自己的电竞作息不是自己想改就能马上改掉的。
在艰难地听了一整个白天的课以后，困意像散在空气里的毒药，从四面八方侵蚀而来，谢沅终于像被抽干了气的气球，筋疲力尽地在晚自习上毫无征兆地睡着了。
一睡睡到晚自习都结束二十分钟了，醒来时教室空无一人，还好有好心人给他留了个灯。
谢沅桌上还堆满了今天刚发下来的作业——几乎每科都有卷子，而按他可怜的学习进度来看，压根没有写完的可能性，更何况晚自习还被他一睡而过。
晚上十点半，电竞作息让谢沅近乎本能地清醒了过来。
白天林浩告诉他，宿舍楼一楼是食堂，二楼是自习室和澡堂，三楼往上是宿舍房间，各层之间都是有楼梯互通的，自习室晚上不熄灯，可以用一整个通宵。
谢沅觉得这个自习室的设计简直太合他心意，暂时可以被评选为他最喜欢的校园场地。
谢沅把教室灯关上，抱着一叠空白卷子和课本，连洗澡的想法都没有，直接上了宿舍楼二楼。
省重点学校不愧是省重点学校，学生的学习自驱力是真的强悍，谢沅在教室里多睡了二十分钟，自习室里已经填满了比他更早回来的学生，大多数和谢沅一样，还穿着白天上学的服装，没有先回去洗漱，大概也是怕位置被人占了。
谢沅连续走了三间自习室才勉强看见了一个空位。
说空位也算不上空位，桌上摆了一叠教辅和一个笔筒，桌洞里塞满了草稿纸。座位上倒是没人，只是不确定此人是不是临时出去上个厕所而已。
谢沅默默地等了十分钟没有等到来人，只好敲敲旁边座位的人问他：“你好，请问一下，这个座位晚上有人坐吗？”
那人从英语单词中抬起头来，瞟了一眼便了然于心：“哦，这个座位是二班江寻的，他东西扔这很久了，人不一定每天来。”
“长久占座？”谢沅挑眉，“还能这样？你们没意见？”
那人推了推眼镜，害怕和丧气同时写在了脸上：“谁敢有意见啊……”
见谢沅脸上疑惑的表情没有散去，那人顿时明白谢沅大概是个新来的小萌新，于是放下了纸笔，认真地给谢沅八卦起来。
高三二班的江寻，江湖人称暴力小土豆，一七三的个子，两米的气场，长得很凶，打人更凶，犹如植物大战僵尸里的樱桃炸弹，看起来小小一个，实际上杀伤力极强，是不能惹的存在。整条街包括其他学校在内的各路校霸都在他这吃过亏，不是被揍得哭爹就是被打得喊娘，唯一一个打赢过他的人是同为二班的一八八巨人秦以先，但这不重要，因为秦以先平时都会让着他——四舍五入，江寻战斗力第一，无人能敌。
那人科普完又补充一句道：“其实我也是来晚了才坐到这个位置的，我们这个自习室的座位，都是离他越远越早被人占的，来晚了就只能坐他旁边了……”
谢沅顿时对这个食物链大佬有了初印象，在脑海里描摹出一个凶巴巴的不好惹的小孩形象——之所以是小孩，是因为谢沅一米八，一七三对他来说确实像个小孩一样。
但再怎么不好惹，为了学习，谢沅也决定碰碰运气。
毕竟他此时真的清醒的一笔，感觉可以再学上他个四五个小时。
谢沅向同学道谢后坐了下来，放下背上的书包和怀里的卷子，摊开一张生物试卷和课本对照着看了起来。
自习室里很安静，只有唰唰的笔声和零星的几句咳嗽声，有点像是A**R。
谢沅在这样的背景音下很快就沉浸下来，慢慢忘记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沉迷孟德尔的第二分钟，面前的试卷突然变暗，一个人影在他身边，灯光照下来，被那人的身形挡住了大半。
谢沅停笔，抬头去看。
一米七三的臭脸江寻穿着一身幼稚的皮卡丘睡衣站在谢沅面前，脸上带着探究的神情。大概是刚洗完澡吹完头发，一头的毛炸得飞起，他嘴里塞着棒棒糖，圆鼓鼓的脸有点红，像一只发烧的刺豚，充斥着暴躁的可爱。
可他的眼神清澈得甚至有些单纯，让谢沅莫名地觉得江寻可能不是想象中那种只会打架不讲道理的人。
“抱歉，”他站起身说，“我来晚了，没位置了。”
江寻抱着手臂含着一根超大根的棒棒糖一声不吭地看他，下三白里没什么厌恶，反倒是有浅浅的好奇。
谢沅又补了一句：“下次我早点来，坐你旁边。”
然后他看见江寻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下，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似的，还需要点时间消化的样子。
过了几秒，江寻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平静地回复道：“不用。我旁边的位置，晚来一点也坐得到。”
“嗯，”谢沅平静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给江寻让座，“我刚刚听说了……你旁边的位置是滞销品，最后才能被光顾。”
“是啊，那你还说下次坐我旁边？”江寻抱着手臂，像是期待他的回答。
谢沅觉得江寻问问题的表情很可爱，好像一个人明明不凶但还要装凶的样子。
“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离你远远的。”谢沅说。
然后他被矮了他半个头的江寻按回了座位上，直到此刻他才感知到这个小霸王确实如同别人所说的一样劲大，自己刚刚大概是轻而易举被按下的，江寻轻松得连嚼动棒棒糖的动作都没有停。
“坐着吧。”江寻扶着一边桌子居高临下地看他，“好好学习，过会儿我再来收保护费。”
江寻甩下一句话就不明不白地走了，谢沅目送着他顺着走廊一路往前走，消失在楼梯拐角，离开的方向似乎是下楼。
谢沅有点想不通，大晚上的，穿着皮卡丘睡衣出门能做什么。如果是约架的话，难道这身搞笑的睡衣可以降低对面的警惕性吗？
比谢沅更想不通的是自习室的其他同学。
他们当着谢沅这个当事人的面开始讨论，为什么谢沅这么冒昧竟然没有被江寻赶出去，甚至是揍一顿。
看来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哪怕是精英学校的学生也不能避免。
谢沅低下头，继续跟孟德尔约会。
遗传图谱需要画出来，谢沅的草稿纸用完了，只好把手伸进抽屉里，翻有没有江寻用剩的。
双手从抽屉里稀稀拉拉地拖出一大堆揉皱了但又没写满的草稿纸，上面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对话。
其中一个大概是江寻，语气暴躁地骂另外一个人，偶尔还夹带几句粗口。
另外一个不知道是谁，看起来很笨的样子，问江寻一些连毫无高中基础的谢沅都能解出来的题。
“没想到暴躁小土豆还会给别人讲题啊。”谢沅自言自语道，“字也写得这么可爱，跟人一样可爱。”
谢沅把有两人对话的纸团吧团吧又丢回了抽屉里，挑了几张相对空白且没有对话内容的废弃草稿纸，在上面开始写写画画。
约莫又过了一小时，自习室开始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原先跟谢沅介绍江寻的那个同学也走了，谢沅便起身挪位置，把自己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现在江寻的座位在他正右边，那几张谢沅用过的草稿纸被他塞回了江寻的抽屉里。
谢沅想过江寻会回来，因为江寻走之前明说了他要回来收保护费。
但他没想过江寻是带着一袋子夜宵回来的，有各种甜点还有奶茶。
江寻把装满了东西的塑料袋往谢沅面前一放：“我请你吃蛋糕甜甜圈和草莓大福，你请我喝奶茶。”
虽然奶茶江寻已经自己挑选完毕，但这不重要。
尽管直觉不太可能，但保险起见，谢沅还是问了一嘴：“甜点是收的别人的保护费吗？”
“……”江寻皱眉，脸色阴暗了点，似乎下一句就要蹦出脏话，“你在说屁，这是老子自己买的。”
“哦，不好意思。”谢沅立刻道歉，“奶茶的钱是加微信转还是扫码？”
“加微信。”江寻说道，“你加我。”
谢沅拿出手机扫码，他用的是最新款的游戏手机，之前的赞助商送的，刚发售就秒空，拿出来的时候感觉江寻眼睛都发亮了一秒。
“你叫Ken？这名字似曾相识啊，”江寻看到申请时愣了一下，然后挠挠脑袋，自己给自己解释道，“哦对，你是那个世界冠军，我想起来了。”
谢沅不是很想在自习室里开粉丝见面会，赶紧给江寻转过去一百块钱：“保护费交完了，要一起吃就出去，要一起学习就闭嘴。”
“你一直这么大方吗？”江寻帮谢沅把奶茶吸管插上，问道。
“当然不是。”谢沅回答。
又不是冤大头，只是觉得江寻的行为动机很离奇，但又不像会害他。
让人莫名地想多给他转点钱，看看他要干嘛。
“行吧，”江寻把钱收了，“那以后我也保护你。”
江寻说完话就从袋子里拿了一个甜甜圈走回自己的座位，一边吃一边翻起没看完的教辅来。
谢沅往右瞥了一眼，江寻看的是比较高阶的那类教辅，类似于《冲刺精英》《状元押题》一类。
在感慨暴力小土豆学习成绩应该还挺不错的同时，谢沅觉得自己也应该去买点，不求跟江寻能看懂一样的，起码得去买点巩固基础的教辅。
他把手机掏出来，给叶帅发了一条消息，询问他有什么推荐的教辅书籍，以及附近的书店在哪。
叶帅大概是有自己的夜生活，聊天框安静了好久。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谢沅都洗漱完毕躺到床上了才收到叶帅的回复。
叶帅说：让蒋添带你去买，我跟他交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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