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长,程澄起床时天还是黑的,弯弯的月牙斜挂着,院中点了两盏灯。
见峥峥已经扎起了马步,她略有疑惑,这两日他怎么都这么早?悄悄走到他身后,轻声道:“峥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清儿。”
“别动,你练你的。”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低声道。
“好”。陆子峥听话得一动不动,任由身后的女孩捣鼓他的头发。
程澄伸手摘掉他用来绾发的木枝,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桃木梳子,替他梳整好散落下来的齐腰长发,重新挽了起来,插上那日买的檀木簪。
眼前没镜子,她又转到前面来看看梳得如何。
看着看着有些想笑,嘴角似笑非笑的,憋得有那么一点点辛苦。
“咳咳”,她清了清喉咙,端正态度,站在他前面替他调整稍微有那么“一丢丢”歪的发髻。
少年闻着扑面而来的女孩身上清香的味道,微微红了面颊。
墨星辰出门时,恰巧看到这么一幕,脸色瞬间黑得堪比此刻的天空。
两人听到书房那边的动静,看到门口站着的王子,一同上前俯身行礼,齐声道:“王子早安”。
“你们在干什么?”
“回王子的话,我们在练功。”程澄抢先答道。
“清儿。你当本君是瞎的?”
“怎么会?清儿不敢。准确地说,是峥峥在练功,清儿正准备练功。只是趁着练功前先把送峥峥的新年礼物给他簪上而已,绝没有耽误练功,请王子明鉴。”
“哼!”墨星辰冷哼一声走出院子。不禁觉得是不是纵得她太过清闲,还有时间替别人绾发。
院里徒留两个孩子面面相觑,内心都涌起莫名的疑问——王子这是生气了?
“不是送了我一副护膝了?怎么又送我礼物?”陆子峥伸手去头上摸。
“那个是冬日的礼物,这个才是新年礼物。”程澄抓过峥峥往头上乱摸的手,制止道:“好了,别摸了,快练功,好不容易理好的发型要被你弄乱了。等你回去再照镜看看喜欢不。”
“喜欢,很喜欢,是你之前选的那支簪子?”
“这么聪明,一下子就被你猜到了,给你点赞。”程澄对着他竖起大姆指。
“谢谢!”
“客气啥,本姑娘现在虽算不上家财万贯,但也有千百两银,这点不算什么。快专心练功,不要再说话了。”程澄叮嘱道。
并没有意识到从头到尾就她话最多……
新年第一日,百官辰时跟着君王祭天,以此祈求新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祭天后王宫设午宴,众人食糟糠饮苦茶,以此向天表与天下苍生同甘苦共患难。
申时王上率众臣祭地,以此祈求新年五谷丰登天下太平。祭地后设晚宴——全素宴,以此向大地的馈赠表达谢意。
虽是素宴,宫中膳夫亦使出浑身解数将菜品做得丰富多彩、美味可口。
朝宴殿——墨月王宫里最大的宫殿。
墨厉王与众臣齐聚一堂,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王兄,听说了嘛?萧廷前几日在蓝莳院被人揍得可惨啦。据说现在都下不来床。”挨着墨星澜坐的墨星泓凑近道。
墨星泓妥妥的属墨星澜一派,非因他多喜欢这位王兄,而是他生母不过嫔位,太子瞧不上他。唯有另寻靠山,既能保全自己亦能护母妃周全,所以他打小便跟在五王兄屁后。舅父能在郞中令手下任职,亦有自己的关系。
他绝不想像九弟那般,打小不受人待见,过得那般水深火热。
墨星辰因生母身份低微,更没外家可依,幼时在王宫备受欺凌,整个童年唯一幸福的时光不过出城的短短数月,却让他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听说了,而且那人还没找到。”
“王兄可知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据说萧丞相把城翻了一遍,都没找到。”
“过些时日就知道了。”墨星澜淡淡地说道。
“王兄知道是谁?”
“时辰未到不能言,七弟,来喝酒。”他故意岔开话题,心明镜的。
墨星辰在那独自饮酒,全程面无表情,一贯的作风。
只是这次他的思绪神游在外,情不自禁地想清儿在府里到底有没有好好练功,还是趁他不在光顾着和陆子峥那小子玩闹。
“丞相,气色不好,近日是不是过于操劳了?”韩柏舟端着酒杯去萧奇那儿调侃道。
“贵府二公子该议亲了吧,郎中令才是有的忙呢?”萧归一反讥道。
“听闻小公子重病在床,身体可好些了?”韩柏舟直白地说道。
这话让萧归一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就知道这人是找茬来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大过年的故意揭他的短,让他气不顺。
“丞相,我这有治疗外伤的奇药,不妨拿回去给小公子试试?”见对方脸色难看,韩柏舟继续说道。
“郎中令的好意,吾心领了,犬子身体已痊愈。这药你自己留着用吧。郎中令若这般闲,不如多管管小凛,整日流连舞乐坊,怕是要耽搁了议亲。”
萧归一这话说得简直是五十步笑百步,自家儿子跟对家儿子夜游程度不相上下,若非早议了亲,不知自己现在得多忧心。
两人越聊脸色越沉,韩柏舟拱拱手道:“祝丞相新年阖家欢乐”,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吾亦祝郎中令福寿安康。”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描绘的差不多就是此刻的场景。
韩柏舟回到自己的位置,心想,“懒得跟他计较,要不了多久还有好戏看。”思绪一转,想起家里那个逆子,气不打一处来,多灌了两杯酒。
韩家二公子,姓韩,名凛。年十九,明年便及弱冠,要提前定下亲事的,可他自小被父母及兄长宠惯了,没人管得了。
他与丞相府的小公子萧廷,并称皓月城两大浪荡公子,满城除了王族人,谁的面子都不给。
平昙君府内,程澄吃过早饭,就开始准备包饺子需要的材料,以前在家的时候她只负责包,爸爸负责擀皮,妈妈负责拌馅、和面、包饺子。
现在全部要自己动手,她依靠记忆中妈妈的步骤进行。最重要的就是饺馅,她一点点调整味道,尽量保证味道正常。
拌好馅料装到食盒里,另外单装了白面、热水回了自己的卧房,膳房人多她不便在里面占地方添乱。
“怎么才回来?”在院中练拳的陆子峥看见她问道。
“有点事情,你先练,我回房了。”她说完也不管峥峥什么反应,直接把门关上了。
要说平时她对吃食向来不讲究,吃饱不饿就行,现在对饺子这么上心,有一方面是因为传统的影响,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有点想家想爸妈了。
她在屋里忙活了一个半时辰,包了满满一桌的饺子,这个时辰膳房忙得很,没地方煮,所以她指挥峥峥在院里没有积雪的空地用石头临时垒了一个简易的灶台。
陆子峥在膳房打杂那么久,这任务对他来说轻车熟路。
她则趁着这段空闲找来一个大食盒,铺上竹帘撒上面粉,把多余的饺子装进去,最后用布包裹好几层,埋在院中积雪最多的地方。
收拾妥当,她小跑去膳房端回几样菜,拿了碗盘、酱油醋,回来时锅里的水正好开了。
她煮饺子的时候,他蹲在旁边呆呆地看。
“清儿,锅里煮的什么?”
“饺子,嗯……和包子差不多,都是面里包着馅,不过包子要蒸,它要煮。”
“好吃嘛?”
“理论上讲是美食,但重点在于做的人的厨艺,我这点技术,不能抱太大希望哈,不过我保证肯定能熟。”她一边拿勺子在锅里搅拌一边说。
“你去我屋把桌上那两个空盘拿来。”
“啊……这怎么行,女子的闺阁,怎能随便进。”
“没事啊,你快去拿来,一会儿还要在我屋吃饭呢。总不能拿着饺子跑去膳房,都凉了。”
“不行!”
“你去不去,不去我打你啦!”程澄举起手吓唬他。
“不去!”陆子峥坚定地拒绝道。
古代人这么封建嘛?程澄不禁心里琢磨。
随即换了一个说法,劝道:“那没到闺房,最多算是外堂,王子还来过呢。”
观察到峥峥有动容的趋势,她继续道:“再说我们亲如姊弟,有什么不能进的,我不也去过你的住处嘛?快去给我拿盘子吧,一会饺子都要碎开花了。”
陆子峥被清儿推了一把,顺势站了起来缓慢地挪着细碎的步伐走向偏房,站在门口时他感觉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直到听见清儿催促,他才拉开门,迎面而来的微风带着梅花的清香,映入眼帘的就是旁边的桌子和立在一侧的两道屏风。
屋里的布局程澄调整过,进门的屏风被她移到了自己那边,用两道屏风遮挡住她的床铺,形成一个略宽敞的半封闭的小房间。
她和彩菊的桌子拼到了一起,这样一来不但进出比较方便,而且中间特别宽敞,有些像家里的小方厅,旁人进出亦无不妥。
即便不如此改,她身为一个现代人,根本不在意这些,小时候邻居家互相串门再正常不过了。不过个人**亦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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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浪荡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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