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不再是冲刷,而是鞭挞。每一滴砸在江挽月滚烫的额头上,都像是一记沉重的闷棍,让她本就昏沉的意识更加摇摇欲坠。手腕上那道自残的伤口,在雨水的浸泡下火辣辣地灼痛,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提醒着她为夺回玉玦付出的惨烈代价。全身的擦伤、撞伤、被猴三儿拳打脚踢留下的淤青,也在这持续的冰冷与移动中苏醒过来,汇成一股股尖锐的、绵延不绝的痛潮,啃噬着她仅存的力气。而饥饿,那如同跗骨之蛆的空洞感,早已超越了生理的范畴,化作一种吞噬理智的深渊,在她腹腔里疯狂搅动、嘶鸣。
然而,她的右手,那只伤痕累累、沾满泥污和血迹的手,却死死地、近乎痉挛地攥着。掌心里,那枚失而复得的半块玉玦,冰冷、坚硬、棱角分明,甚至有些硌人,此刻却成了她身体里唯一滚烫的、支撑着她没有倒下的支点。它冰冷的触感,像是一根烧红的针,反复刺穿着麻木的神经,强行维系着最后一丝清醒。
为什么?
老乞丐那浑浊、复杂、饱含深意的一眼,如同鬼魅般在她眼前反复闪现。那绝非善意,也非纯粹的怜悯。那里面沉淀着太多她无法解读的东西:是看透世事的麻木?是对她不自量力的嘲讽?是对某种潜在危险的警告?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早已被苦难磨灭殆尽的微弱叹息?
他偷了玉玦?那他为何要还?冒着被猴三儿那伙人发现的风险?
他从别人那里夺回来的?他一个枯槁老丐,如何从猴三儿那种地痞手里夺回东西?
他认识这玉玦?或者……认识那个遗落玉玦的少年将军?
无数的疑问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思绪,勒得她喘不过气。玉玦失而复得的狂喜早已被这巨大的疑云和身体极度的痛苦所覆盖。她像一只被抛入汹涌暗流的小舟,唯一能抓住的,便是这枚冰冷、来历不明却又至关重要的石头。
“滚开!听见没有!瘟丧东西!”烧饼老妇人尖利、充满厌恶的驱赶声,如同跗拳,再次狠狠砸在她背上,将她从短暂的思绪漩涡中惊醒。那诱人的饼香,此刻闻起来竟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腐气。
不能停!不能倒在这里!
江挽月猛地咬住干裂出血的下唇,用牙齿带来的尖锐痛感强行刺激自己。她不再看那散发着食物香气的棚子,也不再试图去解读老乞丐那谜一样的眼神。活下去!找到他!这个念头,如同烙印在她灵魂深处的咒语,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压过了所有的痛苦、疑问和恐惧。
她攥紧玉玦,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点完好的皮肉里,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她调动起全身每一丝残存的气力,支撑着那具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步,朝着前方那逐渐清晰起来的人声鼎沸处,朝着那象征着未知与可能的城门方向,挪去。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每一步,都在污浊的雨水中留下一个浅浅的、带着血色的脚印,随即又被无情的雨水冲刷、变淡、消失。
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尖上,踩在燃烧的炭火上。
穿过“耗子巷”的尽头,外面的街道稍微“宽阔”了些,但也仅仅是相对而言。
低矮、歪斜的泥坯房或木板房依旧挤挤挨挨,墙壁被雨水和岁月侵蚀得斑驳陆离,糊满了各种褪色、破烂的招贴——寻人的、卖药的、算命的、甚至是不知哪个年月的官府告示,在雨水冲刷下晕染成一团团模糊不清的污渍。石板路坑洼不平,汇聚着从四面八方流淌而来的浑浊雨水,颜色是令人作呕的黄褐色,上面漂浮着烂菜叶、不知名的秽物、甚至还有死老鼠肿胀的尸体,散发出比“耗子巷”里更复杂、更浓烈的恶臭——那是腐烂、霉变、排泄物、廉价油脂和劣质熏香混合在一起的、属于城市最底层肌理的、真实而绝望的味道。
雨幕中,行人多了起来。大多是些和江挽月一样挣扎在生存线上的贫民:佝偻着背、挑着沉重担子的老挑夫,担子里可能是些不值钱的柴火或烂菜;面黄肌瘦、眼神空洞的妇人,怀里抱着同样瘦小的孩子,在雨中瑟瑟发抖;穿着破旧短褐、行色匆匆的苦力,脸上刻满了生活的风霜与麻木;还有一些衣衫褴褛、眼神游移的闲汉,蹲在屋檐下,目光像秃鹫般扫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人,寻找着可能的“猎物”。
江挽月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注意。
她太扎眼了。
浑身湿透,单薄破烂的粗布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轮廓。泥污、血污、青紫的淤痕遍布裸露的皮肤和脸颊。嘴唇干裂翻卷,带着凝固的血痂和新鲜的咬痕。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颈后,像一团肮脏的水草。尤其是那双眼睛,在惨白如纸的脸上,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和警惕,如同受伤濒死却不肯倒下的幼兽。她紧攥着右手,步履蹒跚,每一步都伴随着细微的、痛苦的吸气声。
“啧,哪来的小叫花子?新来的?”
“不像,瞧那身伤,怕是被打惨了丢出来的……”
“晦气!离远点,别沾了病气!”
“手里攥着什么?偷来的?”
“管她呢,半死不活的,能有啥好东西……”
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毫不掩饰的厌恶、好奇、冷漠和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在她身上。没有一个人上前询问,没有一丝一毫的善意流露。在这条街上,苦难是常态,他人的不幸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或是映衬自己“尚能苟活”的参照物。
江挽月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她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两件事上:抵御身体崩溃的极限,以及,向前走! 那些目光和议论,不过是刮过耳边的冷风,甚至不如雨水砸在身上的痛感来得真实。
食物的诱惑,却无处不在,也无比残酷。
烧饼的香气似乎还在鼻端萦绕,但很快被更多更复杂的气味覆盖、勾引。路边一个支着破油布棚子的小摊,锅里翻滚着浑浊的、漂着几片烂菜叶的汤水,散发出廉价的、带着腥气的肉骨味。旁边一个跛脚汉子守着个冒着热气的木桶,揭开盖子,是蒸得发黄、带着霉点的粗粮窝头。更远处,一个稍微“体面”些的食肆门口,飘出浓郁的、带着油脂香气的炒菜味道,引得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扒在门边,贪婪地吸着鼻子,又被店伙计不耐烦地挥赶开。
每一种食物的气味,都像一把钩子,狠狠钩住江挽月早已空空如也的胃袋,拉扯着,翻搅着。饥饿的痉挛一阵紧过一阵,眼前阵阵发黑,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又混合着血水被她艰难地咽下,喉咙里一片腥甜和灼痛。她只能死死咬住牙关,将视线死死钉在前方,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闻。
就在这时,她脚下被一块松动的石板绊了一下!
“呃!”一声压抑的痛呼从喉咙里挤出,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完了!这一摔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爬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本能地伸出左手想要撑地,却忘了那只手腕上狰狞的伤口!
“嘶——!”伤口狠狠撞在湿滑、粗糙的石板边缘,剧痛如同闪电般窜遍全身!她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脸朝下砸进那污浊的泥水里!
就在这时,一只粗壮、油腻的手,猛地从旁边伸过来,一把揪住了她后领那点可怜的破布!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硬生生拽住了,避免了脸着地的惨剧。但那只手的力量极其粗暴,勒得她几乎窒息,后颈的皮肤被粗糙的布料和那只手摩擦得生疼。
江挽月惊魂未定地喘息着,勉强站稳,抬头看向揪住她的人。
那是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汉子,穿着一件油光发亮、分不清原色的围裙,显然是旁边那个卖肉骨汤摊子的摊主。他瞪着铜铃般的眼睛,脸上没有丝毫救人的善意,只有浓浓的厌恶和警惕。
“小瘪三!走路不长眼啊?往老子摊子上撞?想讹人还是想偷东西?!”汉子声音洪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江挽月脸上,浓重的口臭混合着劣质酒气和肉腥味扑面而来。
“我…我没……”江挽月想辩解,但喉咙嘶哑得只能发出气音。
“没?没你妈个头!瞧你这鬼样子!”汉子嫌恶地松开手,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还在油腻的围裙上使劲擦了擦。“滚滚滚!死远点!别挡着老子做生意!再让老子看见你在这附近晃悠,打断你的腿!”他恶狠狠地挥舞着粗壮的胳膊,像驱赶苍蝇一样。
江挽月踉跄了一步,左手腕的剧痛让她几乎无法抬起手臂,被勒过的喉咙火辣辣地疼。她看着那汉子凶神恶煞的脸,看着周围投来的更加鄙夷和看热闹的目光,一股冰冷刺骨的屈辱感混合着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她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没有再看那汉子一眼,也没有再看任何人。她只是更加用力地、几乎要将那玉玦嵌进掌骨般地攥紧了右手,然后,低下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继续向前挪动。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屈辱和无声的愤怒之上。
越靠近城门,街道似乎“繁华”了一些。
低矮的棚屋少了,出现了一些稍显规整的木板房,甚至有一两家挂着褪色布幡的小铺子——杂货铺、铁匠铺、兼卖劣质酒水的歇脚店。路上的行人也混杂起来,除了贫民苦力,开始出现一些穿着稍干净布衣的小贩、背着工具箱的手艺人,甚至偶尔能看到一两个穿着绸布长衫、带着小帽、神态倨傲的账房先生模样的人匆匆走过。
人声也变得更加嘈杂。讨价还价声、铁匠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骡马的嘶鸣声、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哭闹声……混合着雨声,形成一片混乱而充满生机的市井交响。
然而,这份“繁华”与“生机”,与江挽月格格不入,甚至更加凸显了她的狼狈与绝望。
她能感觉到,那些穿着稍好的人投来的目光,更加直接,也更加冰冷。那是一种看垃圾、看瘟疫、看某种不该出现在他们视线里的污秽之物的眼神。她经过时,有人会下意识地掩住口鼻,侧身避开,仿佛她身上带着致命的瘟疫。
在一个杂货铺门口,她甚至听到一个穿着绸布衫、正挑选东西的中年男人,用毫不掩饰的厌恶语气对店主说:“掌柜的,门口那是个什么东西?还不赶紧轰走?臭气熏天的,还做不做生意了?”
店主是个精瘦的老头,闻言立刻点头哈腰,然后对着江挽月这边尖声呵斥:“滚开!小叫花子!别挡着贵人!快滚!”
江挽月麻木地挪开,贴着墙根走,将自己缩得更小。她感觉自己像一块行走的污渍,所过之处,人人避之不及。那枚紧握的玉玦,此刻也无法驱散这铺天盖地的、冰冷的排斥感。
城门,终于就在眼前了!
那是一座巨大的、饱经风霜的拱形城门,厚重的木门包裹着铁皮,上面钉满了巨大的铜钉,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门洞幽深,仿佛巨兽的咽喉。此刻,沉重的城门已经开启,留下仅容两辆马车并行的通道。
城门内外,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门内,是江挽月刚刚挣扎走过的、污水横流、破败拥挤的贫民区。而门外,虽然也泥泞不堪,但视野骤然开阔。一条宽阔许多的官道延伸向远方,消失在雨幕深处。官道两旁,依稀可以看到一些更规整的房舍轮廓,甚至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仿佛象征着某种“正常”的生活。
然而,这扇门,并非通往天堂的坦途。它更像是一道残酷的筛选线。
城门口,气氛森严。
数十名披着简陋蓑衣、手持长枪或腰挎朴刀的兵卒,正凶神恶煞地维持着秩序。他们分成两列,粗暴地检查着每一个想要进出城门的人。雨水顺着他们简陋的铁盔或斗笠边缘流下,模糊了他们脸上不耐烦和凶狠的表情。
进城的人排着长队,大多是些推着独轮车、挑着担子、背着行李的平民百姓,一个个神情疲惫、麻木,在兵卒的呵斥和推搡下,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出城的人相对少些,但也同样要接受盘查。
兵卒的呵斥声、鞭子抽打空气的脆响声(偶尔也会落在动作慢的人身上)、百姓的哀求声、孩童的哭声、骡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混乱而压抑。
“路引!路引拿出来!”
“磨蹭什么!快点!”
“你这筐里装的什么?打开!”
“妈的,这点东西还藏着掖着?孝敬爷几个的份例呢?”
“滚一边去!没路引想混进城?找死啊!”
粗暴的吼声此起彼伏。一个动作稍慢的老农被一个兵卒一脚踹在腿弯,踉跄着摔倒,箩筐里的土豆滚了一地,在泥水里乱滚。老农哀嚎着想爬起去捡,又被另一个兵卒用枪杆狠狠捣在背上,痛得蜷缩起来,引来一阵哄笑和更严厉的呵斥。
江挽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比浸在污水中还要冰冷。
路引?份例?她有什么?
她只有一身破烂,满身伤痛,和掌心里这枚冰冷的、不知能否当饭吃的玉玦!她甚至不知道“路引”是什么东西!
看着那些凶神恶煞、动辄打骂的兵卒,看着那些在兵卒面前如同蝼蚁般瑟瑟发抖的百姓,一股比面对猴三儿、比面对烧饼老妇人、比面对街上所有冷眼都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这扇门,对她而言,不是生路,而是另一道可能将她彻底碾碎的闸门!
她该怎么办?硬闯?那是找死!转身回去?回到那个充斥着殴打、抢夺和恶臭的“耗子巷”?她宁愿死!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铁箍,紧紧勒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身体最后的力气似乎也随着这绝望而流逝。她靠在离城门还有十几丈远的一处残破、湿冷的墙角,滑坐下去。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裤腿,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剧烈的寒颤。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的脸,混合着冷汗、血水和泪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流下了泪)。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手腕的剧痛、全身的伤痛、饥饿的绞杀、还有这铺天盖地的绝望,终于要将她彻底压垮。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紧握的右手。指缝间,那枚沾着血污和泥水的玉玦,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而冰冷的光泽。
“活下去……找到他……”这个念头,在濒临熄灭的意识深处,如同一点微弱的火星,顽强地闪烁着。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响亮的骚动从城门方向传来,伴随着兵卒们陡然拔高的、带着一丝谄媚和紧张的呵斥声。
“让开!都让开!靠边!快!”
“贵人车驾!不长眼的东西,滚远点!”
江挽月艰难地、模糊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透过迷蒙的雨幕望去。
只见城门洞内,原本拥挤混乱的百姓被兵卒们粗暴地驱赶到两边,清出了一条通道。一辆由四匹神骏健硕、毛色油亮的黑马拉着的、极其华丽宽敞的马车,正缓缓驶出城门。
那马车通体漆黑,车厢上雕刻着繁复而威严的兽纹,镶嵌着黄铜饰件,即使在阴雨天也散发着低调而慑人的光芒。车窗紧闭,垂着厚厚的、绣着金线的深色帘子,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车轮碾过泥泞的路面,却异常平稳,几乎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显示出其精良的制造工艺。
马车前后,各有四名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精良皮甲、腰挎长刀的护卫。他们神情冷峻,目光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雨水打在他们挺直的脊背和冷硬的皮甲上,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兵卒们一个个挺直了腰板,收起了面对平民时的凶悍,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恭敬,目送着马车驶出城门。
马车驶过江挽月蜷缩的墙角,带起一阵湿冷的风和飞溅的泥点。
就在马车即将完全驶过时,那紧闭的车窗帘子,似乎被一只白皙、纤细、戴着翠玉戒指的手,极其轻微地撩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目光,一道极其短暂、极其淡漠、如同看一粒尘埃般的目光,从那道缝隙中投射出来,精准地落在了墙角那个蜷缩成一团、如同泥污里最卑微生物般的江挽月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怜悯,没有好奇,没有厌恶,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彻底的、居高临下的、视若无睹的漠然。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石头,一滩烂泥。
只是一瞬。
帘子随即落下,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马车平稳地驶远,护卫紧随其后,留下两行清晰的、在泥水中也显得格外干净的车辙印。
兵卒们松了口气,脸上的谄媚瞬间又变回了凶悍,对着被驱赶到两边的百姓更加不耐烦地呵斥起来。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耽误了爷们的事,有你们好果子吃!”
那道漠然的目光,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江挽月。
原来,在这人世间,最冷的不是殴打,不是驱赶,不是饥饿,而是这种彻底的、视你如无物的漠然。仿佛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一种不该被看见的污点。
“噗……”一口再也压抑不住的血沫,混合着无尽的悲凉和绝望,从她口中呛咳出来,落在身前的泥水里,迅速被雨水冲散。
意识,终于滑向了黑暗的深渊。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用尽生命中最后一点力气,将那只紧握着玉玦的右手,死死地、保护性地,压在了自己冰冷的心口。
仿佛那是她灵魂唯一的锚点,是她坠入无边黑暗前,最后抓住的一根稻草。
冰冷的雨,依旧无情地落下,冲刷着她小小的、残破的身躯,冲刷着这座庞大而冷漠的城市,也冲刷着那枚被她用生命和鲜血守护的、冰冷而坚硬的半块玉玦。
修罗之路,始于这彻骨的寒霜。而此刻,寒霜已将她彻底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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