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在创神山待了半月有余，白天会坐在山顶的凤栖梧上听他讲小时候的事，他说神族的少年自出生之日起便会在创神山上修炼，修满千年方可回到族中，所以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我说，这凤栖梧是有灵性的树，你在这儿待了那么久，它认识你吗？还有还有，你是掌管风的神君，那这四海八荒的风，都听你的话吗？
他但笑不语，说少绾，你信我吗？
我点头。
他随即轻拍枝丫，身下的树突然剧烈晃动猛地将我甩出去，来不及反应，我又再次被什么东西轻柔地接住，睁眼一看，却是一团在半空中环绕的清风。
他纵身跃到我身边，说少绾你听，风在说话。
风声在耳边呼啸，我问他，风在说什么。
他笑着拉起我的手，说，我爱你。
风在说。
我爱你。
我红了脸，却是满心欢喜。
我也爱你。
我没说。
我以为他知道。
也问过他，说神族的每个人都拥有掌管世间万物的神力吗？
他摇头，说每千年才会有一位神君出世，身上带着世间万物的标志，那是上天赋予的神力，他自出世之日起，便注定要成为掌管风的神君。
我问他的标志在哪儿，他说在后腰上，有一块独属于风的痕迹。
他给我看过，当然是在晚上。
虽然即使在白天，山上也只有我们两人。
一开始只是单纯的好奇，还忍不住上手摸了那块青色形状的凸起，端详了半晌却发现他呼吸沉重地看着我，眼里闪着明灭的光。
“少绾。”
他叫我。
手一挥便隔空灭了蜡烛，我感觉自己的鼻尖触到什么东西，黑暗让我止不住向后躲了躲，没几步就靠在床栏上。
退无可退，他随即凑过来，有柔软的东西从额头一路向下，在唇边流连辗转，而后他大手一伸，我就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的肌肤紧贴着，我一动也不敢动，黑暗中，他在我耳边道，“怕吗？”
我摇头，环手抱住他。
心却如擂鼓。
他感受到，似乎是笑了声，两人的心脏跳到同一频率，他大手解开我的腰带，整个人炙热地覆上来。
“少绾。”
我抬手更紧地搂住他，在他带给的痛与欢愉中沉沦。
耳边只余一声轻巧的叹息。
现在想来，他大概是从那时起，就想好了自己要做什么吧。
所以无限春光，到头来不过是一晌贪欢。
每日每日的欢情缠绵，其实是他以为抓不住，所以才会更想要抓住的东西。
你看，其实从一开始，上天就给了我们预兆。
只是我们看不清罢了。
被情爱遮住双眼的神魔。
修为再高，也只是凡夫俗子。
最后那晚他要的比往常都激烈，我有些受不住地直往后躲，他却大手箍着我的腰不让我逃。
后来我在他的一阵狠撞中失神，恍惚中听他在我耳边道。
少绾，少绾，少绾。
他欲言又止，只是一遍遍喊我的名字。
感觉到他的颤抖，我抬手环住他的背。
我说喻时，没关系。
那是我意乱情迷的一句话。
他却停了一下，将头深深埋进我的颈窝，仿佛要将我嵌入身体般紧紧抱住。
后来我才明白，那样的留恋与不舍。
其实是在向我告别。
不告而别。
他将我困在了创神山，只留下一张字条，上面是他清隽飘逸的字。
他说少绾，对不起。
而我打破他用神力设下的结界已是半月后的事，着实耗费了大半魔力。
彼时战争已开始月余，魔族一路高歌猛进，直往九重天上去，战火几度波及人界，祸国殃民。
喻时的出现却彻底逆转了战势，魔族吃了一个败仗，很快是第二第三个，神族在他的带领下愈战愈勇，我的族人却节节败退，直到被打回家门口，最后只能退守老巢，而我拼了命地往回赶，却也只来得及眼看着魔界变为一片废墟。
那天喻时在我面前，亲手将烈阳剑刺入我父君的胸膛。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他选择了一条与我背道而驰的路，曾经的欢情无论真假，都变成我抓不住的东西。
而这次他是真的。
不要我了。
“少绾。”
景修在树下喊我。
我从回忆中抽身，低头冲他招手。
“上来。”
他摇头，“吃饭了。”
我顿了一下，恍惚了一阵儿而后从树上跳下。
“吉时到了吗？”
我问。
他看着我，表情晦暗不明，“……快了。”
我闻言往九重天上看，“一定很热闹吧。”
他没说话。
我扭头冲他笑，“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凑热闹了。”
他闻言皱眉，“少绾。”
我见状勾唇，“你知道吗，我原来最怕你皱眉了。”
上一次见他皱眉还是什么时候？
好像还是五百年前，喻时带着我从魔界离开，迎面撞上来给我送饭的景修。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被白贤耽误了，如果没有白贤，喻时也压根不知道我在哪儿。
白贤是铁了心要让我走，却也知道，只有喻时才能带我走。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我时常想，倘若我从一开始就未离开，那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所有人的结局，是否都会不一样。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景修差点和喻时打起来，最终却还是放我们离开了。
他皱着眉，说少绾，你走吧。
走了就别回来了。
而后只留给我一个转身的背影。
但我想，面朝魔界的他，大概也会流泪吧。
你看，喻时，我为你放弃了所有，义无反顾，可最终没有放弃我的人，却不是你。
这算不算因果报应。
“现在呢？”景修问我。
“现在也怕。”我笑嘻嘻的。
他闻言神色和缓了些，“那就别做傻事，不然我会生气的。”
我摇头，“景修，你想不想让白贤活过来？”
他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深吸一口气，“传说神族创世之初，把能聚齐散落元神的聚魂翎送给东海，用来镇压海底的魔兽，后来魔兽被尽数消灭，聚魂翎被当成宝贝供养起来。今儿成亲的那位是老龙王的掌上明珠，他曾经说过，说小龙女嫁人之时会带上全东海最宝贵的东西做嫁妆，你说，那条老龙活了几万年，应该不会言而无信吧。”
“……上古神器只是个传说。”
“烈阳剑曾经也只是传说，后来不是亲眼见识到了吗？”我看他。
“……”
他语塞。
“景修，”我抬眼看向九重天，“不管是不是传说，不管是不是真的，不管能不能拿到，只要有机会，我都要试一试。”
“神君今日大婚，九重天上势必守卫森严，你这是自投罗网。”
他缓缓道。
我收回目光，“只要出了创神山就一定会被仙族找到，所以我们要继续这样躲在这里，再躲五百年，躲一千年吗？”
他摇头，抬手揉了揉我的发，“我是说，我陪你一起去。”
我闻言笑了。
他却叹息。
罢了，随你去吧。
活了这几千年，也当真是活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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