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很快上来，据说这家私人会所的后厨由国宴大厨坐镇，菜无论是从色香味哪方面都十分对得起这里的会员费。
张顾年介绍说谈启光是他们几个人里对食物最挑剔的，整个S市能入得了他的眼的餐厅不过数十家，而这是他最常来的地方。
“活生生把私人会所吃成了私人厨房，来这别的娱乐消遣统统不要就只吃饭，老板估计都不愿意让他再续费了。”颜思齐在一旁跟着打趣道。
周韵诗忽然想起之前张顾年每带她去一间餐厅总要提到的那句“我一个朋友推荐的”，想必就是谈启光严选。
谈启光对此骄傲得很：“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自然要吃好喝好。”
还真是富二代朴素的生活价值观。
席间几人也聊金融、聊股票、聊最近的投资和经济形势，张顾年一头不停地往周韵诗的碗里夹菜，一头和他们几个人的聊天话题也没停下来。
周韵诗埋头吃饭的间隙随便听了两句，一堆经济名词堆叠起的话术听得她一头雾水，总觉得他们几个像是在聊股票交易内幕之类的敏感话题。因为她听到离她最近的女生用撒娇的语气说要跟着小谈总学炒股发大财。
谈启光抿了口红酒笑眯眯地指着张顾年：“想发财你得求他，我可什么都不懂，只管出钱收钱。但今天有韵诗妹妹在，他未必会答应你。”
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周韵诗不解。转头看向张顾年，她又顿悟牙医果真只是他的副业。她原以为他那和职业完全不符的消费水平是因为家里有钱，殊不知大部分都是他自己投资所得。
当然，他家也确实有钱。颜思齐告诉她，在B市，一条街上起码有一半的铺面都是他家的资产，倘若他不当那苦兮兮的医生，回去当个包租公也是吃喝不愁，逍遥自在。
周韵诗听后，只问一句：“为什么是在B市？”
颜思齐一愣，随即大声笑：“顾年，你没跟我们韵诗妹妹讲过你是B市人么？”
谈启光也跟着在一旁起哄：“顾年，B市在你心里就这么拿不出手啊？好歹是堂堂首都。”
惭愧，认识了这么久周韵诗才发现自己对张顾年的事情知道的很少。
张顾年还真的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这件事，所以她一直以为他也是土生土长的S市人。他自己不主动提起，她也不会去问，总觉得过多打听对方的**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久而久之，反而惹了这个笑话。
张顾年抬头冲着她笑：“韵诗，我以为我早就做过自我介绍，没想到连这个都没有跟你说。我妈妈也是医生，我不想在她手下工作才来的S市。”
“顾年，真不是我想拆你台。但你怎么都不和韵诗妹妹说实话。阿姨明明是协和院长，哪里是普通医生那么简单。”谈启光说得更起劲了，“妹妹，他连这都不跟你说，全然没把你当自己人，你回去一定得跟他好好发脾气。”
“他喝多了，别听他胡言乱语。”张顾年侧过身畔伏在周韵诗耳边轻声解释，“也不要生我气。”
之前周韵诗还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个姿势之下张顾年离自己实在太近。他鼻尖喷出的气息深深浅浅地落在她裸露在外的脖颈处，她下意识往后靠和人拉开了距离。
周韵诗应和着点点头，她想彼时喝醉的人大概不是谈启光。
饭局十点左右散场，期间吃了饭又给寿星切了蛋糕唱了生日歌，有钱公子哥的生日消遣方式好像除了场地的门槛高一点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当然，或许他们几个还有更刺激的下半场，但周韵诗不方便在场。
张顾年今晚被几人轮流灌了不少酒，原本属于周韵诗的份额都被他挡了下来。只因他充当了一次护花使者后，谈启光几个给她敬酒敬得更是勤快了。一口一个“韵诗妹妹”叫着，只叫张顾年喝了一杯又一杯，倒是显得她更像是今晚聚会的主角。
作为寿星的谈启光对此丝毫不在意，反而约她下次再出来玩：“下周我们几个打算去海钓，有空和顾年一起来。妹妹，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乐意和你说话。”
话落下，张顾年略有些醉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顺势握上她的手，将人往回拉：“不要搭理他，他见谁都这么讲。”
下一秒，周韵诗不动声色地将手从他掌中抽出，在他戛然而止的笑意里微笑着看向谈启光，用成年人惯用的体面推脱话术道：“好啊，如果下周不忙的话，一定来。”
几人就此分别。
……
张顾年似是有意拉周韵诗融入他的朋友圈，之后几次三番拿谈启光当借口约她出去玩。但周韵诗对他们的活动都没什么兴趣，不是滑雪就是露营，总是在室外。冬天，她还是更乐意窝在家里享受暖气拼拼乐高看看电视，做一些无聊的消遣。
拒绝几次后，张顾年似是摸透这一点，再约她不是看电影就是看话剧。一周约三次，连王杨都觉察到了他出现在公司楼下次数的频繁。
“奔驰哥这是开始明着追求你了？”他倚在她办公室门口问道。
周韵诗默不作声。等她抬起头看他时，他又自顾自地说：“但我还是觉得他不适合你。男人的直觉，别问我为什么。”
“他哪里不好么？”周韵诗问他，但同时也是在问自己，话说出口只用了三分力气。
张顾年哪里不好么？家境好，人长得帅，人品佳，品味好，贴心又温柔，对她还舍得花钱，相较林渝他们或者家里人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他简直称得上完美。
可她心里为什么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她说不上来，指望能在王杨这里听到一些答案。
“你要是这么问的话，那你觉得他哪里好？”王杨收回退出去的脚步，进办公室坐下后反问道。
周韵诗左右不过说那些人人皆知显而易见的优点，之后王杨又问她：“如果论家境，论长相，只考虑你提出的这些硬性指标，你觉得我有哪点不如他么？”
王杨，独生子女，父母关系和谐友爱也格外爱他，天生得一副好皮囊，花钱方面大方更不用说，只论这些硬性条件，他确实和张顾年不相上下。
“那倘若今天我跟你告白说要追你，这辈子非你不娶，你会答应我么？”
不会。
周韵诗的答案从眼睛里流出，却是先从王杨的嘴里说了出来：“你不会。”
他顿了顿，看向她：“韵诗，既然你列出的优点他有我也有，那为什么我不可以，他就可以？”
那不一样。
人的本质不同。
王杨这人一本正经的时候倒还真挺一本正经的，说话道理一套接着一套：“韵诗，倘若你真喜欢这个人而不是因为他是一个迎合世俗眼光去挑选的伴侣，你就不会想着列出ABCD来试图说服大家认同他确实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喜欢一个人还不简单么，管他条件如何，喜欢就是喜欢，就算别人不认同又能怎么样呢，用得着跟谁解释。”
他的话周韵诗听懂个大概，只是对他的感情观略觉得不可思议：“你也信‘爱能够战胜一切’那一套说法么？物质不重要，只有爱最伟大？”
“你不信么？”
周韵诗斩钉截铁：“不信。”
王杨失笑：“韵诗，你知道平日里围在我身边哪种女生最多么，真图物质条件的我见多了，没有一个是像你这样的。还是那个问题，倘若你真在意这些，那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我家的条件应该不比他家差，我也可以每天约你出去，我们甚至还在同一家公司，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可以比他更殷勤。况且，我这人在钱这方面从来不会对女人小气，只会比他对你更大方。”
“……”一连几句话问得周韵诗顷刻招架不住，一时不知道要回什么。
“我说句实话，你别嫌难听，什么都不要的往往要的最多。像你这样从小不缺爱也不缺钱的女生是最难追的，物质打动不了你，甜言蜜语也没用，你自有自己选择的一套标准。我只说我感觉到的，至少在我这个旁观者看来你对奔驰哥并没有太多那方面的意思。”
“你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真的好奇。”
王杨回看她投过来的眼神，故意卖个关子：“小琴说每次他过来公司找你总是会从车上下来替你拉开车门，真是难得的绅士。”
“这样的行为不好么？”
王杨笑，他笑时总能看见他那颗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虎牙：“小周总，车就停在公司门口，你但凡多走快几步他压根都没有下车给你开门的机会，明白了么？”
王杨点到为止，看周韵诗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便知她听懂了，于是也不再继续往下说，换回平日里不着调的语气道：“韵诗，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么？我们俩的思考维度明显在同一频率上的。你看，我随口一说你就懂我想要说什么了。没准我们俩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对。”
“倒也不用形容得如此夸张，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恰好听得懂一些人话。”周韵诗还在回味王杨刚才说的，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把他的话当成语文分析题逐字理解。
恋爱大师的指导当真鞭辟入里，字字珠玑，不得不让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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