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继山的死像是一局棋盘上的死棋,他比绝处逢春还要令人惊讶,让人捉摸不透。
就像细沙流过手心,细无声、悄无声,算不上“润物细无声”,因为前者让人无可奈何而不是满心欢喜。
这么多天付诸的心血,投掷的精力全都负水向东流,毁于一旦。
楚时年几次双手无力地攥起,最终还是脱力地垂放在腿上。他想不通,案件好像就是有人一直在注视着,稍微有一点点的顺水推舟,就被草草地打回起点:“……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王继山会离奇死亡?为什么王继山会疑似顶罪?为什么案件毫无头绪?
太多太多的为什么积攒在一起,像是一面旗,伫立在海滩的岩石上,飘扬、无踪。
死人不能起死回生,诈尸又太可怕。那活人总能抓住了吧?
他缓了几次才堪堪平复下心情,想着沈珩萧那抹红色身影,他带着迟疑打出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不知道在干什么,秒回。
沈珩萧:江小说的,她联系不上你。
果不其然,楚时年打开消息页面,一大堆未接电话弹了出来,无疑都是陈述着现在最让自己头痛的事情——警方给出的回应,是畏罪自杀。
去他妈的畏罪自杀!!!
楚时年侧头吐出一口气,他翻找着车里的那包没有抽完的利群,结果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车再大也不及多少,一个烟盒硬是找不到:“呼——”
他平息了几遍呼吸,发现根本平复不下来。楚时年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锤在了车窗上。
血液夹杂着玻璃碎片蹦进他眼角,差一点就会刺穿眼球,风华正茂的楚队估计也就瞎了。
楚时年的长相是带着侵略性的,眼睛狭长,眼神狠戾,明明是白色的,却像是血腥一片,带着无影的剑与风。
红色蔓延上他的眼睛,癫狂、易怒、偏执,不可一世的雄狼。他从不屑于和别人争吵,不是因为脾气好故作清高,而是觉得和一群身价不过八位数的人吵架有损身价。
当然楚少爷单方面咬人发疯不算。
楚时年冷静下来以后带上了蓝牙,纵使楚大少爷再不愿意面对事实,但是事实这个杀千刀的总跟个小舔狗似的往上贴。
他冷声问道:“王继山的死亡地点在哪?”
江小怯生生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偷感极重:“翠……翠湖家园。 ”
翠湖家园的房价蛮高的,十万一平,是因为那所私立中学就在小区正对面,不过最近因为学生跳楼案,房价跌了不少,楚时年才会略有耳闻。
“带两个人赶过去,把胡勇也带着,”楚时年顿了顿,他疑问地说,“上级死了?一个屁没放?”
小姑娘更不敢说话了,她颤声说:“赵局也会去。”
楚队对此并不满意,他劈里啪啦一顿单方面大招输出:“就一个赵局?”
“呵,”楚时年道,“我这种靠送礼上岸的关系户和他官都差不多,赵局不退休喝茶,竟掺乎些小年轻干的事干什么?”
下一秒,赵局醇厚的二十四K纯金的老烟嗓从耳机里传出来:“老子怎么就成等退休混退休金的老头了?”
他再怎么跋扈,到了老一辈人面前也得尊老敬老,楚时年弯了弯唇角,他敷衍道:“不是,您身体倍儿棒,把我扛起来做几个引体向上不成问题,简直易如反掌。”
赵局乐了,却还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矜持地点头:“少贫嘴,多干事。”
过把嘴瘾,接着开始讨论案情。楚时年抿了抿嘴唇,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了一辆有些眼熟的宾利,但是记忆就像缺了一口似的,怎么也想不起来:“……王继山是被谁发现的?怎么发现的?”
江小回答了这个问题:“楼层是废弃楼层,保安巡逻的时候发现的。”
楚时年出于警觉,下意识发问:“保安没问题吗?”
“应该没有,”赵局喝了一口普洱茶,“有保安证,每个月还要打八千的房贷……吓得连贷款证明都掏出来了。”
虽然说房贷这个词距离楚时年很遥远,但他仍然很绅士地闭了嘴,唯恐引起什么别的误会:“怎么自杀的?”
“上吊。”
还怪吓人的。
楚时年点了点头,他趁着红灯转了转方向盘玩,觉得无趣便低下头无所事事地划着手机。
沈珩萧的消息弹了出来。
沈珩萧:楚队,今晚有空吗?
楚时年不知道他葫芦里憋的是什么药,心里还想着刚才在别墅区那抹身影,就迟疑着问了一句:干什么?
沈珩萧:约|炮。
……就不该犯贱回他。
他一时间无语凝噎,回了沈大老板一个略显沧桑的省略号。
对方估计是觉得自己很幽默,看到那个省略号半天没回,楚时年觉得他是乐了半天,忘了回自己消息了。
沈珩萧:骗你的,是不是被吓到了?
沈珩萧: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最近酒吧里不太平,老有小混混来闹事,昨天我逮着一个打听了一下,有个叫王赫的混混头子,你认识吗?
……王赫?
楚时年垂下眸,他想了一回,倏忽间恍然睁大眼睛,眸中闪过几分喜悦——王赫,几天前去学校走访时问出的校园贷小混混,用裸照威逼利诱小孩交本金,外加每月10%的利息。
他最近烦得要死,也忙的要死,没有时间去查这些案子,同时,还要密切关注着校园内的风吹草动。
没想到沈珩萧虽然看上去不太靠谱,却每每在关键的节点发出有利信息。
楚时年:知道。
楚时年:时间,地点,我会去。
对方回了一个眨眼比ok的小表情,继而把酒吧的地址发了过来。
他没有纠正自己知道地址的事实,只是默默地打了一句冷漠疏离的“好的”。
消息弹出去,绿灯也亮了起来。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似的,每一次心平气和建立在谎言之下的真情,都是美好未来的绿色通行。
楚时年到翠湖家园时时间已经不早了,主要还是怪那狗屁校董的家太偏了——有这闲钱,倒是不如好好做做安保,挑个没那么偏僻的地方。
翠湖家园很大,分ABCD区,楚时年隐约记得江小提过一嘴,王继山死在D区二十四号楼,他随便逮了个人问了二十四号楼的位置:“二十四号楼哇?怪偏的哩,在东南角。”
大姨烫着非常时尚的羊毛卷,顺便八卦了一句:“我听说,今天好像还死了人呢!小伙子你最好别去啊,以免沾了晦气。”
楚时年点了点头,随口敷衍过去,长步一跨,很快便赶到了小区的中心大花园。他走的火急火燎,路上还不小心碰到一个小屁孩,楚时年听着他妈叽叽喳喳从起诉说到了人性悲凉,他被烦的厉害,匆匆丢下一张名片,语言也散在了风里:“你孩子袭警了。”
熊孩子吓得哇哇哭,孩他妈气的直跺脚,罪魁祸首楚支队也遭受到了惩罚——看到了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一个人。
沈珩萧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件衣服,酒红色束腰上衣变成了错扣棋盘衬衣,他走的很快,身边带起了一阵风,吹起了棕色的发丝还有带着香气的衣角。
或许是因为沈珩萧脸上的轻淡太过于惹眼,很容易让人认为他是翠湖家园的业主,可楚时年就是觉得不对劲,他退下步子,抬眸眯眼看向了空旷的远方,果不其然……沈珩萧,是从二十四号楼的方向赶过来的。
他有一瞬间的慌乱,可比起慌乱更像是害怕,害怕沈珩萧真的是去凶案现场,害怕他又和案件扯上不明不白的关系。按道理说,江小是不会把案情透露给沈珩萧的,所以楚时年才会有些慌张。
石火迸溅之时,沈珩萧像是有感应一般,朝自己看了过来。
那一眼,带着空白、迟疑,可更多的,是楚时年不想承认的轻蔑。
他看到他做了个口型,说的是——“楚队,surprise。”
沈珩萧就那么轻佻地看着他,眉眼轻蔑,唇角带笑。这么热的天,他也没有汗水流在额角,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的。像是北极地区才有的神秘雪狐,娇媚又漂亮。
楚时年心里一怔,他觉得奇怪,又看到沈珩萧拿在手里的钥匙,那是翠湖家园的门禁卡不假,那句“surprise”也可能真的只是在惊叹二人缘分之巧——可这会不会太巧了?
自己去荒芜人际的郊区别墅区审问校董,沈珩萧在;自己来翠湖家园是为了调查王继山死案,沈珩萧又在。好像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这不是巧合。
沈珩萧一定比警察更先知道警局内部消息,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他要知道?为什么他能知道?
再次反应过来之后,那抹陌生的身影已经不在了,楚时年走上前去,只能闻到淡淡的百合香。
心里警钟大作,却没有声张,楚时年只是沉默着走到二十四号楼下,静静地仰起头看着高耸入云的电梯房。
有一个词叫做“人类群星闪耀时”,近几年,这个词条的热度居高不下,楚时年却觉得讽刺。人类总喜欢吹嘘自己的过往有多伟大,却忘了专注当下,他们筑起高楼,后代却在那里跌倒。
一如今天,有人一砖一瓦筑起高楼,让子孙**满露;有人一枪一弹打出髅骷,在高楼里屠杀。
只是为了自己,可怖的恶趣味。
如今电梯房早已可以高耸入云宵,子弹也变成了时代不接受的模样,善与恶,黑与白。我们接受斑点的同类,因为纯黑的,才是恶魔。
楚时年颔首又低头垂眸,他顿了顿,还是迈进了这片是非之地,打黑除恶。
他原以为案发现场应该是很混乱的,却没想到会这样干净,除了悬挂在空中的尸体其他没有一点奇怪的地方,好像这就是一间平平无奇的单人房。
王继山的模样有些瘆人,他的脸是紫灰色的,因为是吊死,所以嘴唇呈现的是紫绀色,看的人心里发憷。
楚时年走上前去,大体上浏览了一遍尸体,王继山的手踝脚踝都很干净,没有被捆绑的痕迹,唯一可疑的就是没有一丝明显犯罪痕迹的房间。
他看到被踢翻的的凳子,猜测这就是王继山吊死用的工具。
楚时年当刑警也有五六个年头了,办过的命案算多不多,说少不少。这种自己吊死的案子也不在少数,他尽力回想着非自然死亡的特征,却被一声“楚队”打断。
是江小和胡勇赶了过来。
他有些烦躁,随意地抓了一把头发,听到胡勇说:“你把尸体抱下来。”
楚时年一愣,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他张了张嘴,一瞬间的哑声。然后觉得他可能是开玩笑的,就指着胡勇笑骂了一句:“我要报警抓你。”
胡勇看他笑非常奇怪,木讷道:“你都要抱尸体了,怎么还这么开心?”
楚时年也非常奇怪,他后知后觉,脸变得非常臭:“你没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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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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