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辽传说第六节
——余烬之悟
血玉被夺走的第七天。轩辕暝在冰冷的、弥漫着血腥与焦臭气息的荒野中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意识如同沉船的碎片，缓慢地、痛苦地从记忆的深海浮起。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最后的记忆定格在神庙方向升起的那道贯穿天地的、如同巨大伤痕般的黑色虹光。那虹光吸走了所有的光与热，只留下冰冷的绝望。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左眼传来一阵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仿佛有烧红的铁钎在里面搅动。他颤抖着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左眼的位置：
坚硬！冰冷！粗糙！
她的左眼，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肉的柔软和湿润，变成了一颗冰冷、坚硬、布满细微裂痕的石头！更诡异的是，在这颗石化眼球的表面，细密的优昙花纹路如同活物般缓慢地生长、蔓延，带来持续的、磨砂般的刺痛。
她低头看向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那些深可见骨的创伤，没有结出血痂，反而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如同菌丝般的红色物质！它们在月光下散发着微弱、妖异的红光。当轩辕暝凝神细看时，那些红色菌丝竟然在微微蠕动、交织，在他破败的皮肉上组成了一幅幅微缩的、动态的战场图景：燃烧的村落、倒伏的尸骸、狂笑的姬长夜、被黑发撕裂的战士、长出优昙花的咽喉...昔日炼狱般的场景，在他残破的躯体上不断重演。
“北方...”一个缥缈、冰冷、仿佛直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低语着，带着不容置疑的指引，“去北方...最高的雪山...寻找...余烬中的...真相...”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大周皇宫深处，一座由无数巨大铜镜构筑的、冰冷而华丽的镜室中。
姬长夜正端坐在鎏金妆台前，欣赏着手中那枚新得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血玉。铜镜映出她绝美的容颜，只是那头曾经乌黑的长发，如今已变得如同昆仑之巅的初雪，银白刺眼。她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梳理着银丝。当她不经意间拔下第三根略显枯槁的白发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根被拔下的白发，并未飘落，而是在她指尖迅速蜷曲、变形、硬化！眨眼间，竟化作了一根纤细、坚韧、散发着淡淡血腥气的——红绳！正是当年绑在那些带来毁灭的黑羽箭矢尾端的同一种红绳！
就在姬长夜看着指尖的红绳微微蹙眉时，镜中的“她”，突然，眨了一下眼睛！
这个细微到极致的动作，却让真实的姬长夜浑身瞬间僵硬！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因为她无比清晰地记得，自己刚才，绝对没有眨眼！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你是谁？”姬长夜猛地转身，厉声喝问，声音在空旷的镜室里激起冰冷的回响。
镜中的“她”并没有随着她的动作而转身。那个镜中的影像，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态，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对着镜外真实的姬长夜，露出了一个无比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镜中人的嘴角，一直向上撕裂，越过了耳根，露出了里面——层层叠叠、如同鲨鱼般密集排列的、闪着寒光的尖牙！一个混合着无数男女老幼声线的、带着无尽怨毒与嘲讽的声音，直接从姬长夜的脑海中响起：
“我是被你‘吃掉’的眼睛啊，公主殿下。被你剜出、被你吞噬、被你囚禁在血玉深渊里的......玄母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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