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歆倒是没想这么多,于她而言,这些都不过是身外之物。
而她也并不需要东奔西跑去补什么证件,因为有人会亲自帮她送来。
此刻正值下午一点,四月的太阳已经非常刺眼。密室体验馆的门正大开着,因为票价高出一般的店面许多,再加上有“不干净”的传闻,生意有些冷清,只有一些慕名打卡的流水客人和一些老客户的支持勉强维持生计。
“我的妈呀!”四五个男男女女从一道门中走出,为首的是个干瘦男人,冲着前台方向兴奋的打招呼,“不是我说,你这密室确实带劲儿!”
他一边说一边竖起大拇指。闻言,前台微胖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笑着:“承蒙关照,那您记得多给我这小店推些客户。”
“害!这都小事儿,回头我就发个朋友圈给我那些朋友都喊过来!”干瘦男人一边掏着手机一边又问,“不过你们这儿哪找的npc啊,妆化得不错啊,那腿不会是真断了吧,吓死我了!”
郑雷随口答道:“哦,你说那个啊——其实就是各种灯光,加上一点投影效果,只是看起来比较逼真而已。”
客人一边比着大拇指一边继续赞叹:“真的太牛了!你放心,我铁定帮你好好宣传!”
结完了帐,几个人热热闹闹地一起出了门。神歆等她们走远才抱着手臂进去。郑雷抬眼看去,就见她正挂着一张好像被人欠了几百万的脸走进来。
脸上陪了假惺惺的笑道:“月神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等人。”她找了沙发坐下,四处扫了一圈,“这些符,萧清给你的?”
“镇宅灵符!嘿嘿,萧仙长说了,我这儿鬼气太重,怕那些个什么‘正派人士’一言不合就来替天行道,所以用这个压一压。”
她嗤笑一声:“你这儿藏了这么多死人,鬼气能不重么?”
因为怕遭天谴,鬼怪们便商量着做些营生混口饭吃,见得了光的妖怪便做了老板,见不了光的鬼魂就打打下手。这间体验馆就是其中之一,一众npc不是靠什么灯光效果,而是真正的死人冤魂。
“是这个理儿,那月神有什么好办法?”
“让他们去投胎就行了。”
郑雷:“……”
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神歆安静的一遍一遍摆着棋盘,郑雷看她像是自己在和自己下棋,不敢出言打扰,只默默求着她要等的人能不能快些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泽鸣披着黑色粗布道袍晃晃悠悠的进来,一见郑雷便笑呵呵的:“郑哥,胡子该刮了!”
郑雷冲他一摆手,懒得跟他较劲。
齐泽鸣往沙发上一坐,卸下肩上的背包:“月神姐姐,证件都补好啦!”
神歆看着他身上的道袍明白了:“又去招摇撞骗了。”
“什么叫招摇撞骗啊,我今天抓了两只作恶的小鬼呢!”怀中摸出一只葫芦,他得意的拍了拍,“都在这了!”
她瞧了一眼说:“萧清的‘乾坤’传给你了?”
“噢,师傅说我是凡人,其他法器太邪性,怕我压不住。”他还是笑嘻嘻的,一脸开朗天真模样。
在棋盘落下白子,她又抬眼邀请道:“试试?”
他连连摇头:“别了吧,我可不会,下棋这种事还得是我师傅来!”但每次提起萧清,他总是能侃侃而谈,今天也不例外,越说越是起劲儿。
“我师傅他可厉害了,你们俩——”
哗啦——
话没说完,棋盘被掀翻在地。神歆捏着打开的骨扇,扇面上还落了几颗黑白分明的棋子。她手腕微微颤抖。
齐泽鸣慌得愣了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月神姐姐……”
“我知道你敬仰他,但别把我跟他相提并论,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冷冷的打断她,神歆收了骨扇重新挽进发间。
齐泽鸣一咬牙,在她身后大声喊道:“我师傅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郑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心道这小子到底是年轻不懂事,还是真是不要命了?他待会儿不能直接血溅他体验馆吧……
她停了脚步侧过头,眼神冰凉中透着蔑视,陡然升起的无力感让他想起了自己跪在元始天尊神像之下的样子,渺小如蝼蚁。
“你不知道吗?我和他是死仇。”
//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神歆揉了揉眼,觉得差不多该回去了。
开门之前她就隐约听到里面有吵闹声,正打算动用能力探一探,门却从里面突然打开了。
高熠诧异的看着她,她也一时有些慌张,因为她听到了家里传来的陌生声音。脑子瞬间短路,她下意识转身就要走,却被高熠一把拉住胳膊。
他脸上带着无奈:“你又要去哪?”
“我……出去走走?”有客人在,她进去不太合适吧。
“走什么走!赶紧进来,我介绍朋友给你认识。”
就这样被高熠揽着肩拖进家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男一女在餐桌前,桌面已经布好了菜,男人坐在桌前,看起来三十几岁的样子,有些微胖,身边女人看起来倒是年轻漂亮,头发齐肩,正一脸八卦的看着他们。
高熠一一介绍:“他们是我大学同学。这是金景文,这是黎茉。”
金景文起身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黎茉却按捺不住一拍大腿就坐了起来,还没等高熠介绍神歆,三步并作两步直冲了过来。
接着就拉着她手,一把从高熠臂弯之中扯了出来。
“你就是神歆吧!刚才还听老高在说你呢?怎么样,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老高对你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欺负你了就直接告诉我,我让老金揍他!”
呃……太热情。
神歆从没有和这样的人接触过。她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也不屑与人打交道。在她看来,人都是虚伪自私的,鬼也一样。被她承认为朋友的只有白小凉一个,硬要说的话,齐泽鸣也算一个。
于是当黎茉热情的拉着她时,她只觉得浑身爬了虫子一般不自在,但这人是高熠的朋友,她又不好直接甩开。
于是带着求助的眼神看向他。
高熠很快接收了信号。
他伸手把神歆拉向自己而后不着痕迹的向里面推着:“刚回来,你让人家先换个衣服再说,你回去坐着,你看金哥自己在那多孤单啊!”
“诶不是老高,人家换衣服你跟着干什么?”
高熠几乎是挡着神歆匆匆进了房间。
关了门,神歆问他:“我不能走吗?”
高熠失笑:“走什么啊,我这些朋友你早晚要认识的。”
神歆低头思索,又问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难道你想一直躲着?”
前几天她要求住进来时他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记得他很是担心被人发现影响了他的声誉。这男人还挺善变。
不过他说的有些道理,作为普通人类必然有自己的交际圈,朋友串门也是再正常不过,那么她住在这的事恐怕早晚会被发现。
只是……
“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就说你是我朋友家的妹妹。你不是家里还有个哥哥嘛,我说我跟你哥关系特别好,所以才让你住过来的。”有理有据,神歆点头。两人算是对好了答案。
“那我先出去,你换衣服。”
换好衣服再出来时,三人正在举着酒杯说话,黎茉一眼见了她便招呼道:“歆歆快来,正等你呢!”
高熠看她:“歆歆?你俩很熟吗?”
黎茉瞪他一眼:“你懂什么!”
高熠摇了摇头,手上却拉了椅子让她坐在身边,接着将碗筷推到她面前,却没给她倒酒。
黎茉又问:“歆歆不喝酒吗?”
“她不喝。”高熠先她一步开口。
神歆盯着眼前的杯子想了想,觉得初次见面不好丢了高熠的面子,于是她说:“可以喝一点。”
高熠讶然:“上次我喝酒你不是还说我一身酒气,怎么今天又不嫌弃了?”
“我只是酒量不好。”她解释道。
“没事儿,自己家里喝多了怕什么!”见状,黎茉抢了杯子给她倒上,一边继续说着,“你哥心还挺大,自己出差把你一个人丢老高家里。”
高熠立刻回击:“你这话几个意思啊,说的我好像变态一样。”
“没事,他也是我哥。”她看他一眼,带着一丝安慰冲他一笑。
“咳,当然了。”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随手夹了块醋鱼放她碗里,“你多吃点,别回头你亲哥见了说我虐待你。”
神歆尝了尝,看着高熠问:“你做的?”
“可以啊,这都能尝出来?”金景文惊讶。
自然尝得出来,高熠的厨艺几乎可以和许多大厨媲美,他做出来的菜和桌上其他菜只需尝一口立见高下。
“还有这个油焖虾,老高的拿手菜。”
神歆道应着“好”,却没动筷子。
“怎么了?你海鲜过敏啊?”高熠一脸疑惑。
“我只是不爱剥。”太麻烦,像这种麻烦的事她一般直接放弃。
高熠看着她抿了抿唇,一脸无奈又不好说什么的样子。然后他转身去厨房取了干净碗放下,一只一只的剥起了虾来。
毕竟是做得一手好菜的人,剥起虾来也十分利索,不一会儿就满满一碗。他擦了擦手将碗推到她面前,神歆一愣。
他轻笑着:“怎么,剥好了还不赏脸?还要我喂你?”
那倒是不必了。神歆拿筷子夹了一只。
“哎哟,这也太体贴了!不过老高,你也不给我们多留一点儿?”金景文颇为故意的缩着肩,一副酸溜溜的样子。
高熠白他一眼:“想吃就自己做,我又不是你家厨子。”
没理会他们说什么,她默默吃着,味道不错。有人服务真好。
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黎茉坐在她对面一直在看她,突然一拍额头“啊”了一声,引得几人都停了动作。
金景文抬起手肘戳她:“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黎茉一手指着神歆对金景文结结巴巴:“她她她,我想起来了!”
什么想起来了?咬着一只虾,她困惑地看着黎茉。
黎茉激动道:“去年在太白山!我们见过!”
高熠看了看两人,又和金景文对视一眼:“你们见过?”
黎茉说:“我记得很清楚,去年冬天的时候,你跟一个长得特别帅的男人在一起!我还拍了照片呢,你等等。”
摊开手机,两个男人急忙八卦的凑近看,神歆也淡淡地扫了一眼。
照片上是黎茉的自拍照,而她身后有一对并肩走着的人。女孩只看得到背影,穿着黑色的长款大衣,头上插了一把白色的扇子。
再看她身边的男人,比她高了许多,同样穿着黑色系的长款风衣,只是身材十分清瘦,头发略长在脑后扎起了一半,倒有些仙风道骨的美感。
两人看起来十分登对。
他侧目看她。仅仅露出一角的眉眼十分柔和,侧脸轮廓宛如画中人一般好看精致。可以想象,如果见了本人,恐怕更是一眼难忘。
这种相貌,也难怪黎茉这花痴时隔那么久还能清楚记得。
好看的眉猝然拧紧,果然是他。
去年一月份的冬天,和萧清还是能正常沟通的关系,恰好白小凉这自来熟和萧清的大徒弟齐泽鸣关系不错,一来二去,几人也算是相识了。
那日正逢过年前夕,山上游客不多,白小凉和齐泽鸣就商量着要爬山。萧清不爱爬山,神歆也不爱动弹。但架不住这两个人软磨硬泡,于是神歆只好答应了,但神歆没想到萧清也答应了。
于是就有了照片上的场景,只是照片里还少了两个在前面跑得更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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