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后传来细微的动静，很快平息了，再度恢复成寂静的样子。
只是抓住这转瞬即逝的异常对他们来说并不难。
沈明蕖心底有了猜测是谁，挑眉看向宋淮期。
宋淮期会意，控制着将灵力往树干处劈去，“出来吧，不用再躲了。”
灵力相撞后，一片浅色的衣角显现在视野中。
“景明雅，衣角露出来了。”沈明蕖扶额无奈指出，“你不过来，那我们过去？”
脸色悻悻地从树后朝走出来，景明雅拉着齐颂远的手肘，虚张声势地喊道，“我们只是恰好路过而已。”说完后她拉着齐颂远一步步走来。
“嗯，是是是。什么时候来的？”沈明蕖并不揭穿她，敷衍地跳过这茬。
景明雅开始扭捏地揪自己的发尾，时不时瞟一眼他们：“就，刚来。”
皱眉负手而立，宋淮期叹了口气：“颂远，别总是纵容小师妹。譬如偷听跟踪之事，你不该答应她的。”
齐颂远垂下眼睫，脸上并无后悔之意，只是回道：“我有分寸的，大师兄不必担心。”
两人的对峙让气氛有些凝滞，沈明蕖选择作壁上观，默默往后退了半步，侧身观看河边逐渐消失的屏障。
“都说了是恰巧遇见了，大师兄，你别乱冤枉人！”景明雅抿唇挡在齐颂远身前。
宋淮期整个人身上压迫感甚重，幽深的眼睛像是能剖析一切。
景明雅推拒齐颂远的手，让他不要上前。
短暂的沉默过后，景明雅底气不足地改口：“好，是我错了，行了吧？要怪就怪我好了，和他没关系。”
“既然知错，总该收敛一些。”宋淮期担忧她从骄纵变为顽劣，只能这样严肃地提醒她做事不要越界。
笑容灿烂地点头，景明雅撒娇道：“知道了，大师兄你怎么跟我爹爹娘亲一样，总是唠唠叨叨的。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言语间的亲昵让齐颂远眼中的光黯淡了些，苦涩的情绪浅淡得一闪而过。他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手，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真是多余。
看来此事算是揭过，沈明蕖指向河面，适时开口道：“师兄，这个消失了。”
宋淮期看着最后一缕光芒消散在河面上，问她：“眀蕖，你算准位置投的石子吗？”
“对啊。按理来说此处山水相映，灵气该充沛才是，却恰好相反。再回想书卷的记载和师父的交代，我猜这里是秘境边界，就试了试。”沈明蕖一脸淡定地回答。
宋淮期习以为常地点头，“是啊，你猜得不错，这里就是分界处。近来几天预兆连连，秘境怕是快要显现了。不怪长辈都夸你，师妹确实极为出色。”
他这个师妹天赋极高，聪慧而不矜傲，除了性子冷淡些，可谓是完美无缺了。
“过奖。”对于他人的夸奖，沈明蕖向来是波澜不惊的。她别有用意地咳了咳，眼中带着希冀地看向宋淮期。
宋淮期极为熟练地叹气，任劳任怨地对着景明雅和齐颂远说道：“正好，现在就和你们商量一件事。”紧接着将沈明蕖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我不同意。”景明雅反对，“谁知道他什么人，也要来和我们一起历练吗？”
“小事而已，我们分开走就好。”沈明蕖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漫不在意地回答。
“什么！”景明雅炸毛般拦在她身前，“凭什么啊，你要为了他抛下我们。”
沈明蕖耐心解释道：“我没有这意思，不过总归要信守承诺。小师妹别生气。”
景明雅恼怒地甩手转身走人：“谁生气了？随便你，我不想听。”
“我去追她，这件事等之后再说吧。”带着歉意地朝沈明蕖和宋淮期点头，齐颂远追了上去。
真是来去匆匆。
看着他们离去背影，沈明蕖耸了耸肩，抿唇没有说话。
“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淮期简直要给她无所谓的样子气笑了，“我也不管了，你自己处理。”
“好吧。”沈明蕖抬脚继续沿着河岸漫步，“等到后天，我们就要守在入口处等待秘境开启，是吧？”
宋淮期给了肯定的回答。
“所以一般要等多久？”沈明蕖继续发问。
“若是幸运，很快就能进去，慢则两三日。到时各路相争，切记万事小心。”他思忖着她下一句想要说什么，毕竟她的想法天马行空。
沈明蕖抬头仰望苍穹，“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吾生须臾，师兄你说，人生何义？”
“明志向，即便求道之路漫长，也将上下求索。我们就可从中有所获，自身道行的提升、庇佑天下的责任与充实之感。”
“假若心不正，所求为邪恶，又该如何？”她转而问他。
“人心中有善念，亦有恶念。若不遏制，而使他人遭受无妄之灾，终会遭到反噬。”说到这里，宋淮期的语气变得凝重。
沈明蕖侧过脸看向他，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这倒没有，师兄说的自然是真知灼见。”
话音刚落，宋淮期抱臂叹气：“揶揄我？”
“绝对没有，”沈明蕖作发誓状，一脸正经地解释，“我只是在想，在求道之路上渐渐迷失，变得面目全非，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是啊，师妹说得对。”宋淮期顺着她所说的话思考，心情略有些沉重。
“师兄过奖了。不过是偶然而来的一句感慨罢了。”
不知不觉间，暮色已至，天边尽是赤色的云霞。
总算是了解了一遍附近的地形，沈明蕖和大师兄慢悠悠地走回客栈。
“眀蕖，你先上去吧。要是小师妹也在，你再与她谈一谈。”宋淮期对着她说。
为达那个不可言说的目的，显然是她和纪长衍两人同行更为方便。只是暂时还不适合提，她打算暗度陈仓了。
沈明蕖轻轻将手搭在扶梯上，平静回道：“好，我会说的。”
身着宗门服饰的汉霄宗弟子停在楼梯转角处，好整以暇地看着底下两人，“聊什么呢？”
醇厚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沈明蕖下意识仰头望，惊讶道：“陆旭安？”
白玉簪束起一半墨发，他微翘着薄唇，笑意温暖。身姿挺拔，眉眼俊朗，自有温文尔雅之风。
宋淮期：“旭安，我正要去找你呢。”
“我刚回来不久，听闻你和眀蕖出去了。”陆旭安顺着台阶快步而下，站定在两人面前，“眀蕖，我们好久没有见过了。”
礼貌地弯起嘴角朝他笑，沈明蕖嗓音清越，“好久不见。”带着疏离之感。
“我前段时间寻到了些宝物，你挑些喜欢的好不好？”陆旭安生怕她拒绝，小心翼翼地问道。
意料之中，沈明蕖往后退了一步，道谢婉拒：“多谢陆师兄，但是不用了。我有点累，先上去了。”
看着她脚步匆忙离去，陆旭安倍感无奈地苦笑，她总是避他如蛇蝎。
视线被遮挡，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中，陆旭安失神的目光停在某处。
“别看了。”宋淮期瞧了眼他落寞的样子，劝他：“何必呢？”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师妹在情爱之事上完全是个榆木脑袋，大概也不会有结果。
静默了片刻，陆旭安摇头自嘲道：“长痛不如短痛，可我就是舍不下。也许有一天我会放下，也许吧。”
这一边，沈明蕖并不知道两人的交谈，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阖起房门，她匆匆扫视了一圈，屋里并无他人。
盘腿坐在窗边打坐，沈明蕖开始念诀修炼。指尖泛出点点蓝光，逐渐汇聚在一起，萦绕在她周身。
全神贯注地掌控这股灵力，她闭眼感受着其中的力量。
翻转指尖，灵力击向茶杯，很快消散。
沈明蕖睁开眼，在心中计数，结束之后完好的茶杯出现裂纹，碎裂在圆桌上。
不错，今日功法又有长进。她满意地拍了拍，站起身准备去读两刻钟术法秘籍，却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
景明雅走进来，脸色极为难看，刻意将门摔得砰砰作响。
“做什么？谁又惹你了？”沈明蕖从屏风后走出来，抬眼看向她，语调平淡。
冷笑了一声，“哼，不用你管。”景明雅撞开她的胳膊，满腹怨气地躺倒床榻上，背对着她。
沈明蕖揉着额角叹气，深觉这不是个交谈的好时机，“好的。”拿起书在不远处翻看，甚至贴心地放轻翻页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景明雅愤怒捶床，叫嚣吼道：“我说不用管你就真的不管了吗？”
掀起眼皮扫了小师妹一眼，沈明蕖温声回应：“那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我给你出谋划策。”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欺负我！他不让我进密林，还有你，我不想和那个谁和我们一起。”景明雅义正辞严地指责他们两个。
“州府交界处的密林吗？怕是不行，那里地形复杂，猛兽众多，贸然闯入会有危险的。”沈明蕖默了默，“至于我所提的事，你不愿，我们就兵分两路。”
景明雅急忙坐起来打断她：“我不要。你就是不喜欢我，想甩开我。我偏不让你如意。”
“没有。”沈明蕖否认。
“你就是，你从小就不搭理我，只和大师姐和大师兄玩。”景明雅开始胡搅蛮缠，越说越委屈，“不管，反正你毁约就是了。“
为难地揉着额角，沈明蕖还是坚持：“恐怕不能，毁约可不好。况且，分开只是暂时的，以后又不是见不到。”
说完后，沈明蕖想到自己回九嶷的强烈念头，不由有些心虚。
景明雅再度躺下，拉起薄被盖过脸，以沉默抗议。
“此事，等到我们从秘境出来后再谈也不迟。”沈明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最终还是放下了。
分别不可避免，她不敢轻易许诺。韶光易逝，珍惜当下。
沈明蕖守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小师妹，眸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
计划赶不上变化，比预期的时间早，秘境蕴含的力量急剧波动。
各个门派列队在入口处，严阵以待，希冀能抢占先机。
因着还是没有谈妥，景明雅偏过头不想理人。
沈明蕖站在她旁边，一脸严肃地关注着秘境的变化，时不时和大师兄低语几句。
刺眼的光芒骤然爆发，随后众人争先恐后往开启的入口涌去，嘈杂声渐起。
“时不我待，我们也快进去吧。”大师兄站在队伍前吩咐同门弟子。
沈明蕖朝他点头，极为自然牵起景明雅的手腕走进秘境。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苏轼《赤壁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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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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