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里和外面截然不同，星星点点的青光显得入口格外僻静。
景明雅一脸不服气地跟在沈明蕖身旁，却没有甩开她的手。
往前是平坦的圆形空地，寸草不生，其中的沙石丝毫不动，是太极图状。
有心急者想也没想就踏了进去，引得法阵现形，被凭空而来利如刀锋的灵气划伤，惨叫连连。踉跄着逃出来时，他身上的血痕很是吓人。
他的同伴受惊后本能地扶住他。
众人停住脚步，各自打量，不敢轻举妄动。
沈明蕖顿步放开景明雅的手，握紧了命剑，侧过脸对她说，“慢些。”
“知道了。”景明雅撇嘴后还是认真答了一句。
无迹秘境内有奇珍异草、剑冢，可得到这些的前提是破解这块空地上的阵法。秘境变幻无常，每次开启的方式相异，需要各自发挥聪明才智。有静观其变者，也有努力寻找关窍者。
沈明蕖与大师兄交换眼神后，会意地朝不同方向迈步，手指翻飞开始施法探看。
在一小堆石块前蹲下，沈明蕖垂眸沉思，掏出匕首拨开凌乱的碎石。
底下是嵌在泥土中的玄色玉石，刻着凤凰的纹路，栩栩如生，像是下一刻就要挣脱束缚飞舞在眼前。
伸手尝试转动它，转了半圈后已是极限，沈明蕖心有感应地抬头看向上空。
与此同时，另外两处玉石也被转动。几束光汇聚在空地上方，而后不停旋转，最后击中阵心。
所有人霎时被往外扩大的法阵笼罩住，随机被传送到秘境各处。
再度睁眼，面前是一个偌大的湖泊。沈明蕖堪堪站稳在桃树下，垂眸看到树干旁的石碑刻着“迷雾林”。
石碑上凹陷的形状很是奇特。此处是封闭的，并无出口。
“奇怪，现下这里分明没有雾气。难道是特定时段才有？”沈明蕖环顾四周，谨慎地走到洞壁旁，用指尖轻捻着壁上的泥土。
潮湿却不黏手，许是被雾气浸染的。
花了两刻钟走遍桃林，一无所获后，沈明蕖将目光投向湖面。
剑刃划过湖水，横生波纹。沈明蕖抬手将剑抽离湖水，抚过剑身的水痕。
沈明蕖叹了叹气，湖水没有异常之处，只能另寻他法。
收起剑盘腿坐下，沈明蕖汇聚灵力开始布法阵。微小的法阵在手中成型，她往前出掌，法阵随即落进湖中。
湖面爆发出巨大的声响，水花四溅。法阵和湖底不知名的东西纠缠相撞，逐渐消散。
受到反噬，沈明蕖捂着心口后退了半步，幸而并不严重。
她垂眸沉思作下定论，出去的秘诀就在此处。
雾气渐起，弥漫在眼前，视线慢慢被遮挡。
雾气中掺有迷|幻药，沈明蕖当机立断屏住呼吸，潜入水中。
湖水比她预想的还要深，越靠近湖底，越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充沛灵气。沉浸在冰凉的湖水中，手里夜明珠散发着光芒，她费劲地睁眼观察湖底的情形。
满目皆是柔软的细沙，枯枝和石子半埋在沙里。唯一能看见的活物，是此时堪堪擦过脸侧的游鱼。
沈明蕖警惕地往后躲了躲，视线跟随着游在身旁巴掌大的鱼。
这鱼平平无奇，沈明蕖想，只是唯独它一尾在此处，这寻常便值得深究。
她俯身半跪在湖底，抓起一把沙子握在掌中。细小的沙砾被捻在指尖，又随着她的动作落回水底。沈明蕖抿唇沉思，跟随着小鱼游向最深处。
四周越发幽暗，或深或浅阴影形态诡异，颇有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她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挥剑斩开这些迷惑人的假象。
湖底原本的景象展现在眼前，阴暗的色调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视野。
巨型的妖兽盘卧在眼前，被惊动后变得浮躁，低吼声阵阵。
幸好她此时背对着它还未被发现，没有直接受到攻击。
妖兽已被激怒，胡乱甩起长尾。
沈明蕖险些被波及，敏捷地弯身躲过。她抬眼看去，熟练地念诀，蓝色的屏障顷刻间形成。是黑鱼，暗色的鳞片粘腻丑陋，让人不想靠近。
下一刻，黑鱼直直冲她而来，带着强劲的冲击力。
与她所执之剑相撞，灵力纠缠互不相让。坚持了一会儿，她手腕一转，顺势冲破对方的攻击。
剑锋疾速落在黑鱼头上，砍破了它的额角。无异于挑衅的伤害瞬间把它激怒，湖水被激起千层浪。
沈明蕖见状匆匆往后仰，退后了几尺远。
黑鱼灵活地游到她身后，试图困住她，张开血盘大口咆哮。
眀蕖暗暗想道，它的习性果然若此，易怒易躁，会爆发出强烈的破坏力，同时也暴露最脆弱的缺点。
只要一击即中，便能让它败于剑下。万分警惕与它斡旋，沈明蕖终于找准时机向它要害处刺去。
剑光凛冽如霜，贯穿了黑鱼的身躯。它挣扎了片刻，紧接着完全失去了生机。
它渐渐消散在眼前，掉落了一对玉佩。
看着落入手中的玉佩，沈明蕖恍然回想起岸上石碑上的凹痕，两者的轮廓大抵是吻合的。
湖底的景象坍塌倒伏，她握紧玉佩浮出水面，叹着气拂去脸上的水。
缓慢游到岸边，沈明蕖爬上岸，在水中的不适感还没消去，掐诀除去身上的水，随后静坐着放空自己。雾气早已散了，桃林的花苞全都绽放了，连成一片甚是好看。
“时间不早了，该走了。”她自言自语，抬脚走到石碑前。
弯腰把玉佩塞进石碑中，沈明蕖翘起唇角，“没有差错，严丝合缝。”
石壁整块脱落，藏于其中的门自行打开了。石碑破裂，玉佩悬浮到半空。她抓着玉佩赶忙跑到门前，在石门关闭前走进通道中。
通道狭窄漆黑，洞壁潮湿。
她循着弯曲的路径行走，小心翼翼地捧起夜明珠观察四周。渐渐的，隐约有声音传来。她脚步微顿，垂眸凝神细听。
听到景明雅的惊叫时，沈明蕖想也不想地往前跑，终于走到尽头。与光亮随之而来的是破空而来的剑，她敏捷地侧身躲过。
景明雅双手支在地上吐了口血，强撑着没有倒下。
沈明蕖以意念控剑，打向竹子精怪。均霜剑灵活地飞舞在空中，不断砍在精怪身上。
沈明蕖施下法阵保护景明雅，“等着，我先去解决竹子精。”
催动灵力飞到半空，将均霜握到手中，沈明蕖挥剑捅向竹妖。
竹枝疯长，对她们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斩向缠绕在周围的枝条，沈明蕖只觉很是麻烦。
它会从土壤中汲取能量，源源不断。真要这样对抗下去，不知何时才能离开。
那便试试釜底抽薪吧。
设法将竹妖连根拔起，沈明蕖面容坚定地输送灵力破坏它的根系。
竹子精发出骇人的嘶吼，拼命抵抗她的攻击。
沈明蕖决定快刀斩乱麻，扔出数十张符咒束缚竹子精。一剑了结了它后，沈明蕖才转头查看景明雅的伤势。
“还好，没事。”沈明蕖扶起阖起双目的景明雅，抱着她想寻处空地疗伤。
景明雅费力睁开眼，闷闷道：“疼。”
“忍一下。”沈明蕖加快了脚步，而后停在溪流旁。给她喂了颗丹药，输送灵力为她疗伤后，沈明蕖才松懈下来，与她一同靠在平坦的石块上。
稍稍好受了些，景明雅没精打采地拽着沈明蕖的衣袖不肯放手。
“放心，不会丢下你的。”沈明蕖想了想，又补充道：“难受就休息会儿。”
万籁俱静，沈明蕖若有所思地盯着某处。
“我是不是很没用？”景明雅神色黯然垂首。
平日里活泼自信的小师妹突然展现出脆弱的一面，沈明蕖颇感不妙，皱眉托腮沉思，淡淡开口，“没有，小师妹很好。竹妖功力深厚，你刚刚已经重伤了它，很有长进。”
“那为什么你们都比我厉害？”景明雅半信半疑，接着控诉她：“况且你只和大师兄大师姐玩，都不搭理我。”
沈明蕖心虚回避，含糊其辞：“我们年岁比你大，修炼之事上比你快些也是正常。我生性喜静，不爱与人来往过密。你活泼率真，不缺友人。”
“我不，我就是要缠着你。”景明雅倔强地看着她。
“时间不早了，走吧。”沈明蕖深感头疼，开始避而不谈。
景明雅撇了撇嘴，拽住沈明蕖的袖子跟在她身旁，“去哪？”
“往东，东边应是剑冢，我们去见识一番。你方才有没有遇见别人？”
“碰见一些讨厌的人，我偷偷躲起来了。”景明雅傲娇地昂头求表扬。
“嗯。合不来便不合，不用强求。”沈明蕖颔首赞同。
剑冢里荒凉，有几人已先到了此处。
“眀蕖！”陆旭安目睹她出现在眼前，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和喜悦。他笑得极为温柔地靠近她，“眀蕖，你没受伤吧？”
沈明蕖摇头否认，“没有。”
她向来性子冷清，对他也不例外。虽略微失落于她平淡的反应，陆旭安此时更多的是喜悦。
不管怎么说，他认定他和她是有缘的，不然又怎么会相遇。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我们结伴同行，可不可以？”说完陆旭安抿唇站在她身旁，目光总是投向她，面上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景明雅在一旁直翻白眼，在心中吐槽这人可真有毅力。
深吸了一口气，沈明蕖欲言又止地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拒绝：“不用。”
“你担心我会拖累你？”他很是受伤地反问她。
为何会这么想，沈明蕖皱眉，“没有，你想岔了。”
他定下心来，只当没听见她的拒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狗皮膏药。”景明雅嗤了一声。
氛围极其尴尬，沈明蕖只想逃离，冷脸大步朝前走去，扔下了一句“随意”。
剑冢里的剑极多，可最为珍贵难得的只有巨阙剑。几百年来，都未能有人降伏这柄名剑。
眀蕖起了兴致，想亲眼瞧一瞧。
长剑东倒西歪地插在土里，有些剑残破不堪。
“唉，哪一把是巨阙？”景明雅好奇地盯着这些看似大差不差的剑。
“巨阙钝而厚重，能穿铜釜，绝铁砺，胥中决如粢米。”沈明蕖下意识念起书中的记载，从锦囊里取出画着巨阙的图纸，递给了明雅。
景明雅伸手接过，看清纸上的内容后抗议道：“我有看过这个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学无术？我没有！”
“我知道，眀蕖的意思是等会儿可以拿来核对真假。”陆旭安立即为她解释。
“就你最懂。”明雅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他偏过头看沈明蕖，羞涩又期待她的反应。她还是淡定如初，他不由得有些气馁。
沈明蕖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锁定在草丛处，径直走过去细看，“好奇特的剑。”
她握住剑柄，屏息感受此剑的剑意。
剑气强悍霸道，看来是一把出鞘见血的剑。
催动灵力流转在经脉中，沈明蕖将灵力汇聚在手中，试图抽出这把剑。
剑身纹丝不动，剑光如芒。
沈明蕖揉着被弹开的手腕，观察剑上的印记，敛眉思考对策。她默了默，念着咒语破除剑身的封印。
僵持了许久，沈明蕖终于将剑拔起。
景明雅和陆旭安焦急地等一旁，看到眀蕖成功正要上前，却被身后巨大的动静吸引。
穿铜釜，绝铁砺，胥中决如粢米，故曰巨阙。 ——《越绝书·外传记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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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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