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晏回到府邸时，沉秋和在楼下大厅里分拣送来的新快报，阿塞西在一旁练刀。
见到李清晏回来，都停下来行礼， “公主殿下。”
阿塞西模仿得很快，这是他多年来苦练模仿的结果。
他曾经用了一千年时间学习控制人类和血族的生理运行，又用了不知道多少年学习情绪与表达，尝试理解人类和血族的情感，至今也仍有不明。
利用阿梅德奥·阿诺德，是李清晏的无奈之举，但是想要绕开王区的眼睛联系阿切尔家，她只有这一条路。
阿诺德家族家道中落，阿梅德奥·阿诺德作为长子，被寄予振兴家族重望，但是他无声地拒绝了，他静静地读书、种花、教书，他温和而坚韧地拒绝进入政局，李清晏想保护这种干净与勇敢。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李清晏从小学的是做君子，但如今的戚戚模样，倒是更像小人，忍不住无声地苦笑了一声。
她纠结完这些没用的歉疚情绪，对沉秋和说， “秋和，找时间让周皙来见我。”
周皙，《东境时报》的主编与资金提供者，实际身份是晟国总军部第四军部的御军情报处的派出人员。
这封口信很快有了回音。
沉秋和迎阿梅尔·阿切尔到会客厅，阿梅尔进去的时李清晏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两人相互行礼，却都缄默不言。
李清晏先开了口打破寂静， “阿诺德学长门前靠南的那棵樱树是大人栽的吧。”
阿梅尔一惊， “是阿梅德奥告诉你的。”
“不是，是猜的。”
“猜的？”
“草木有灵，或能体植者心意，偏南的一棵树龄更小，但却更高大，可挡正午烈日。”
他和他的树，都想保护那个喜欢樱花的人。
阿梅尔把手里的茶放在一边， “通过他找我，小姐真是大费周章。如果小姐与他相识，就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把他卷进来。”
听得出来阿梅尔很愤怒，因为忍耐刻意压低了声音，反而更像在沉闷地嘶吼。
“不论阿梅尔大人是否愿意相信，牵连阿诺德学长实非我本意，这也是无奈之举。但事已至此，我对此表示歉意。”
李清晏向阿梅尔行礼。
“虚伪。”阿梅尔偏过头，没有受这一礼，李清晏未继续做剖白解释。
“阿梅尔大人，我有意与贵家族合作，大人不如先听听我的条件。”
阿梅尔·阿切尔听到合作并不感兴趣。
“血术、抗魔武器、一般性武器、火药制品。”李清晏说， “我完全有能力提供贵家族在这方面想要的东西。”
魔族多居东边海域与岛屿，东境与王区之间一山之隔。多年以来，由于东境战力渐强，魔族从第七次世界大战之后就没有越过山脉进入过王区。
在东境实战能力不断增强，军事实力尤其是应对魔族的军事实力不断增强的同时，王区实战能力的减弱，这近乎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
作为皇家护卫的骑士团，其成员来自贵族家庭，虽然受过良好的剑术、骑术训练，但是由于矜贵，实战经验少，不具备作战能力，更不具备抗魔能力。类似阿梅尔这样凭借军事世家出生得到骑士团职位或军队职位的贵族子弟们，有很多连魔都没有见过。
由于血术的自伤性质，王区习得血术的军士本来就非常少，同时因为不是四大王之血脉和七大贵族出身，血术的质量不高，且只会比较简单低级的血术，致使血术一门几乎空白。
帝国中陆军只有十五名血术军官，其中分到骑士团五名，抗击魔族力量十分薄弱。
陆军方面，虽然帝国陆军上将阿切尔公爵本人能力出众，但是其作为阿切尔家族家主无奈一直深陷帝国权利斗争，对于帝**事的发展有心无力。
人类共和国的军事技术和练兵方式向来都是相对先进的，东境军部每年都会派遣留学生到王区人类军事院校学习，虽然教授内容肯定有所保留，仍能学习很多东西，王区的军方却因为上层血族贵族对人类轻视与鄙视，决策受各方势力影响，一直没有有效的改革。
但客观来说，因为整体规模较大，加之阿切尔公爵的统帅能力，帝国陆军的整体实力还是比较强的。
而帝国海军就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和无可救药来形容了。
其他方面，帝国武器制造的权利不在控制军队的阿切尔手中。军事工业作为国有工业现在在斯密一族手中，帕斯卡家族手握帝国财政，军工科技研究在斯凯勒控制的学校当中进行。也就是说，帝**队能用什么武器，并非由军事需要决定，而是由需要通过政治博弈，这就导致了严重的产需脱节。
阿梅尔喉结一动。
李清晏用东境语说， “带刘婉进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一个看起来柔弱的血族女子，穿着晟国宫服，烟视媚行。
“玛蒂尔达·刘·茵斯特，和杰弗利王子一样纯正的王血血统，出身萧刘两家，习得现存所有非禁止血术。”
“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给出的条件。”
阿切尔一门荣耀皆因军权，如果阿切尔有了一个能使用高级血术的工具，再加上没有了物质条件的限制，其家族实力必将提升。
阿梅尔喝了口茶，脸色一沉，起身拒绝， “我作为帝国骑士团副团长，誓死捍卫帝国的荣耀与安全。小姐开口所谈都是家族利益，似乎认为骑士团与帝国陆军属于阿切尔家族而非陛下，我不管晟国实行的什么门阀制度、家族分权制度，但是在帝国王区，骑士团与帝国陆军永远只效忠血族帝国皇帝陛下。”
李清晏看阿梅尔·阿切尔是这个态度，也不多言，退开一步， “我明白了，不过仍然烦请大人再行斟酌。”
“阿切尔一门皆是忠直军士，对小姐的这些勾当不感兴趣。”
“……”李清晏只是沉默，她并不寄望于阿梅尔，这次商议其实是希望阿梅尔可以作为传话筒将条件送到阿切尔家族。
和阿诺德学长一样干净和纯粹的人，被纯粹的利用着。
阿梅尔离开，会客厅留下了李清晏与刘婉。
李清晏外祖母出身刘氏，父亲出身萧氏，她和刘婉有着很复杂的血缘关系。
作为放在明面上的东境势力，只要留下来，就不可能活着回去，她将面临的，是怀疑，剥削般的利用，将是千万种死的可能与不可生还。
“阿婉……”
刘婉只是笑，打断李清晏的再次询问， “殿下不必多言，一切都为了晟国大业。”
不出李清晏所料，两日后，阿切尔侯爵夫人邀请李清晏到府宴饮。
阿梅尔因为父兄的决定和他们吵了一架，正被关在房间里。
“他还年轻，不懂这些，往小姐海涵。”阿梅尔的哥哥帝国陆军少将、帝国骑士团团长拉尔夫说。
“团长大人言重了。”
阿切尔家把阿梅尔教得很好，他或许确实是帝国忠诚的骑士，但是在帝国大厦将倾之前，还有家族的荣耀与权势需要延续，而这些，他的父亲和兄长比他明白得多，承担得更多，也考虑得更多。
阿切尔侯爵问， “小姐既然已经给出东西，我也当询问一下价码。”
“一个赞成票，”李清晏说， “在之后的议事中同意皇太子殿下与维吉尔伯爵次女的婚事。”
“我想确定一下条件。”
“晟**工产品独家供应权以及一名高级血术军官。”
“是女的。”侯爵看了一眼李清晏身后的刘婉。
“有区别吗？”李清晏问， “刀落下的时候没有人关心它的性别，只会想它够不够锋利。”
“那小姐的刀够锋利吗？”
“现在是侯爵大人的了，请大人自行检验。”
刘婉、两百八十万通用币以及晟**工产品独家供应权换得阿切尔家族的一票。
到王区第三周，夜，经爱德华二世的邀请，李清晏进宫，面见帝国皇帝陛下。
沉秋和低头给阿斯特丽德戴着项链， “殿下，周皙明天傍晚到府。”
“嗯，知道了。”
爱德华二世似乎并没有特别重视这场会面，李清晏到时他正与他的现任情妇喝酒作乐。
李清晏穿着墨绿色长裙，那是晟国国旗的颜色，戴着她母亲当年来到晟国的时候的那套祖母绿首饰，她一步一步走过去，好像为了这一刻，她已经等了很久了。
祖母绿耳环挂在耳垂上微微摆动，大殿上没有光，不然当光透过宝石，地面上就能投映出一片浅绿的光影，蜿蜒过去，像会随时缠住脖颈的鬼。
她这次没有戴面纱，也没有堆叠假笑，带着浅淡的寒气。
“陛下。”李清晏行礼依然标准。
“茵斯特小姐，你的弟弟，我亲爱的晟国公爵，写了一封信来祝贺我的生日，顺带问候了他远在王区姐姐，我不知道该怎样回复。”
这大约是一封希望爱德华二世一定要促成李清晏婚事的信，说不定还开出了筹码，没有回信就意味着还在犹豫。
“看来我弟弟的礼物不太令陛下满意。”李清晏说。
“我只是觉得晟国公爵阁下应该没有做是否送出这项礼物决定的资格。”爱德华二世搂了搂坐在他怀里的罗赛伯爵夫人，轻笑着说道。
“陛下不先请我坐下吗？”
爱德华二世抬手示意， “哦，真是失礼，小姐请坐。”
一旁的侍从为李清晏斟慢了酒，液体鲜红，像血液一样。
“你没有你母亲聪明，她是一个明智的女士。”爱德华二世突然说。
“陛下指的是什么，是顺从家族的意志与麦克白家族联姻，在被退婚之后保持缄默，还是抓住时机结束战争，促成了联合议会的建立。”
“都是。”
“这些可不是一个性质的事情。”李清晏冷笑着说。
“你应该顺从家族和君主的意志嫁给太子，应该在拒绝之后乖乖回晟国，而不是在这里做一些你不应该做的事。”爱德华二世说完，一把把罗赛伯爵夫人从怀里推开，罗赛夫人猛地被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跌坐一旁， “维吉尔是斯密家族的人，你不应该插手。”
“斯密家族的人？为什么不可以是陛下的人呢？” ，李清晏从座位站起来，伸手扶起跌倒的罗赛夫人， “维吉尔不过是为了权位依附于斯密，所有这些权位，归根究底，还是陛下授予。”
“这不正和陛下之意吗？”李清晏说， “一个不属于任何一个家族的，属于陛下的，太子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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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幕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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