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刺史大喊:“有刺客!”
萧北辰看向满堂翼洲西府官吏,他们往桌子底下躲的动作像是练了千百回,非常熟练。
从门口看出去,屋顶上站着带猫儿面具的白衣人,手一松,箭矢破空而出,射中他身侧的柱子上。
卫安晏认出了来人,一掌撑在桌上越过去,飞身去追房梁上的白衣面具人。
与先前没入墙壁的箭矢不同,这支箭收着力道,堪堪停在木柱上。萧北辰拔下来箭,不动声色地将信纸收入袖中。
是小澜,她来送信了。
“有卫将军在,诸位大人性命无忧。”萧北辰与廖丰羽走到门口,话语讥讽,“刺客逃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回到院中,萧北辰展开信纸,小澜传来的消息与京中的消息,相差不多。
唯有一条不同:七当家在玉山镇县衙…
他吩咐道:“砚云,你带人玉山镇去帮表小姐。”
廖丰羽临行前听自己上司说过,王府表小姐是位能人,他认为应该再加一句,艺高人胆大。表小姐对着两位大人抬手就射两箭,对自己的箭术相当自信啊。
卫安晏一直追到了城外,桑澜坐在树上,问他:“你追我做什么?”
“还你药钱。”卫安晏解下腰间荷包,桑澜瞧他今日装扮,腰间革带衬得双肩更宽,一身宝蓝色衣袍,他穿蓝衣物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多了。
她跳下来,伸手去拿,卫安晏却收回袖中。
桑澜手里转着一只箭羽:“怎么,想打架?”
片片雪花往下落,卫安晏看不清眼前人,往前走了一步:“看看你。”桑澜一副见鬼的表情,围着他走上一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卫安晏,你没发癔症吧。”
卫安晏眼中星河流转,目光从她的脸,转移到她的手,嘴角含笑:“还你。”他手心朝上,中间是鼓囊囊的荷包。桑澜伸出左手拿,他却反手将荷包丢了,顺势握住她。
手心传来凉意,卫安晏想再多握一会儿,帮她捂暖。
冰雪再是冷酷,也抵不住烈阳的消融。
桑澜:“松手。”
他得寸进尺,双手握住她:“我不想松开。”
“卫安晏,你讨打是吧。”
桑澜抡起箭就往他手背上抽,卫安晏握住她的手向上一抬,恰好避开,他嘴角噙着一抹满足的浅笑,松开手:“好了。”
他俯身捡起荷包,拍了拍上面的雪,挂在桑澜的箭头上,又从腰间拿出一个烟花:“点燃它,会有援兵。”
桑澜收起荷包和烟花,转身进了林子。
卫安晏见她离开,又怀里拿出一个荷包。
这个荷包同桑澜带走的是一对,上头绣了两只互相依偎的比翼鸟。
桑澜停在树上,一头雾水,没明白他今个儿唱的哪出戏。
她感受到脸颊发烫,左手也跟着发烫,却不清楚为什么发烫?也许是夜里冷,冻着了。她抓起一把雪洗手、洗脸,继续在风雪中赶路。
推开山洞前的伪装,钻了进去。坑里的炭火发出亮光,时不时传出两噼里啪啦的响声。
等火光再度燃起时,桑澜松开荷包的带子,里头是一把金瓜子,姑且算他有良心。
她用大氅裹住自己,露出高挺的鼻梁。
小萝卜同其余六个少年关系好,一起帮镇上一位阿婆送信,回来时镇子就出了事。他们没见到老顾,一个叫福六的山匪在镇外十里地将他们拦下,转交老顾所托之物。
她窝着干草垫着的小床上,阖眼,不去想那么多事。总之,明天先回玉溪镇转一圈,再上山寻匪寨。玉山镇,萧北辰见信后会派人去帮大潘他们。
板桥镇。
卫安晏一会去就堵在萧北辰门口,问他讨要桑澜送来的信件:“事关剿匪,萧监军可不能徇私。”
萧北辰披着件狐毛大氅,赶他走:“卫将军何时有了多管闲事的癖好,旁人家的家事,你也有兴趣?”
大雪天的,桑澜绝不会无缘无故跑一趟,卫安晏猜到信中有东西,萧北辰不愿意告诉他,但他从三个小家伙嘴里套了些话,试探性问道:“可是与玉山镇有关?”
狐毛大氅下的手,微微握紧,随即松开:“卫将军当真要看?”萧北辰转身走入屋内,从书桌上拿起一张破了洞的信纸,“看完,还我。”
卫安晏笑着接过,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表哥,小心卫安晏。
脸上笑容一瞬间凝固。
“请回吧。”萧北辰抽回他手中信纸,做了个请的姿势。
卫安晏转身就走,见他吃瘪,萧北辰清冷的面容上浮现笑意。
阴影中,砚云与砚书两人走出来。
砚书:“他果然认得表小姐的字。”
砚云手里拿着一封信:“表小姐的字,没几个人能描出来。砚书,还得是你厉害。”
砚书:“世子英明睿智,料定他见过表小姐的字迹。”
萧北辰示意他们合上门。
他有所防备,是因为慕容莲笙曾说:“表哥或许见过阿兰姐姐的字迹,也是表哥抹去阿兰姐姐在玉溪镇的痕迹,世子可当心些。”
慕容莲笙将事情全盘托出,看似投诚,实则是想找个强有力的外援,与他一起阻止卫安晏接近小澜。卫安晏明着接近,他暗中觊觎。两个人,没一个好东西,萧北辰乐得看他们狗咬狗。
*
阳光从薄雾中倾洒而下,满地雪如碎金,闪闪发光。
琥珀双瞳眺望谷底的镇子,一片残垣断壁,看不出有活人的气息。耳朵动了动,有踩雪的嘎吱踩声,桑澜歪头俯看树下,有两个穿着厚袄子的汉子。
高瘦个汉子走路一瘸一拐:“天天来这地,守个啥。”
矮胖汉子抱怨道:“那还能是怎么的,老程放走了那几个小崽子。他倒是不怕,可让我们两个家伙遭老罪咯。”喝上一口酒继续说,“谁让三当家看中他,还让他领了份好差事。以后,我们怕是无缘见他咯。但他留下来的老顾头是个好的。”矮胖汉子坐上自己带来凳子,“我闺女脸上的疤,就是他治好的。”
高瘦个汉子接过酒袋也喝了一口:“老顾先生可怜,老婆子没了,两个儿子连同孙子辈也都没了。虽然你动了手,但他还愿意治你女儿的疤,老顾先生医者仁心。”
“行了,福六。要不是你当初摔断了腿,动手的事也有你一份。”矮胖汉子往地上啐了一口,“他家儿子教过你写两个字,你就真当自己是文化人了。”他低声说,“师娘的滋味,你当真不想尝一尝?”
福六冷了脸,一拳揍了上去,两人扭打到雪地里。
“树上咋有个人。” 矮胖汉子仰头看着树上,“戴着猫儿面具。”他脸色剧变,好似见到活阎王,一把推开福六,“是阿兰姑娘,快跑!”
桑澜蹬着树干飞下来,拦在两人身前:“认出是我,还想跑?”
矮胖汉子伏低做小:“瞧您这话说的,小的们哪敢啊。”他手伸到后背,给福六打手势,福六不为所动。
“福六。”矮胖汉子察觉到不对,回头去看福六,他抱胸站着,面无表情。
矮胖汉子错愕道:“你与她串通好了?”
“他没与我串通。”桑澜飞身一脚踹他心窝子上,矮胖汉子被大力踹飞,砸到树上,掉下来时吐了口血。
“姑奶奶先允许你苟活几日。”桑澜抓起他的头发,“与你有仇之人,会来亲自取你性命。”
“你就是福六。”桑澜扫了他一眼,一掌劈向矮胖汉子后颈,矮胖汉子晕了过去,再问,“是你帮赵五他们逃走?”
福六点头,拔出腰间匕首。
*
板桥镇。
卫安晏点燃京城传来的密信,看着信纸在火盆中一点,一点燃烧,化作灰烬。
他咬着后槽牙:“老狐狸,原来是在这等着我。”问门口的清风,“查得怎么样了?”
“不肯说。”
“萧北辰他们呢?”
“查泸县县令的案子去了。”
“备马,我们上山转转。”
长风捧着大氅过来:“主子是去找桑姑娘吗?”
“你倒是挺上心。”卫安晏斜他一眼,拿过大氅,“本将军去剿匪,你今日在屋中待着。”
长风自知说错了话,双手将佩剑奉上。昨夜主子,见完世子黑着脸回来。清风跟着去了,私下跟他说,主子心情不好与桑澜有关,他这张破嘴,不该问。
清风提出自己的疑问:“西山虽大,翼州兵多,怎么会对山匪束手无策?”
卫安晏用剑鞘指着山下城镇:“因为,他们。”
清风:“主子是说官匪勾结?”
“不止。这附近农田开垦少,多是以种果树或上山打猎为生。”卫安晏摘下一个橘子,吃进嘴里,难怪莲笙会说家中橘子酸,这橘子好甜,“但仅仅凭这些营生,如何能修得起砖瓦房?按常理,匪患猖獗至此,多数百姓会向外逃难或是居家搬迁。但他们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留在镇上生活。”
“有些人,是匪,也是民。”卫安晏打马往山下走,“清风,我们入城转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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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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