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出来是什么音了吗？”绮玉问道。
“是商音。”
“那咱们进哪扇门呢？”
这座朝华神殿有四扇门，东南西北对开。
“好好选，这可是最后一扇门了。选对了，你们会在下一扇门里得到最后的咒语。要是选错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那个空蒙的女声再度在她们耳畔响起。
“啊？早知道就不进幻景了。”绮玉懊恼地跺脚，“我可不想把老命丢在这里。小璨还等我回去呢。”
霍婧拉住她：“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我们能找到巫马大祭司留下的咒语，或许就能重铸月时权杖，让女人再不必受孕娩之苦！”
“我觉得这次应该走后门。”老贾思索道。
“我也觉得。”霍婧赞同。
绮玉挽住她俩：“好吧……我就信你俩这一回。”
三人不再犹豫，手拉手跨过了那扇门。
白光闪过。门的另一端，是她们之前曾路过的邶檀山山洞。
老贾觉得眼前的山洞熟悉又陌生，她仔细辨认了一下，明白过来：“这是山洞刚刚开挖不久的时候。大概五六十年前。”
山洞中，巨大的青铜式盘上方悬着一颗已经提纯过的草莺石，巫马代双正站在青铜式盘前方，不断凝结自身灵力用光球撞击草莺石，然后发动灵力感知相击瞬间的数值。
“不到百万。”
“不到十万。”
“两百二十万，差远了。”
巫马祭司和妣莱瑟辛妈妈已经发现，草莺石中的灵力爆炸是源于一种相互触发的灵力链条，这个链条一旦激活，可以激起十亿倍的灵力翻番。
但问题是，这个链条也很容易断裂。比如现在，巫马代双击中的灵石最多只能达到百万级别的翻番。
“为什么时灵时不灵呢？”巫马代双一边恼火一边换了一组咒语，“日出、日落、日出？”
草莺石发出微弱的刺啦声，几不可闻。
“才十万？不对、还是不对……”她烦躁地放下手。
巫马代双现年四十七岁，自从她将归海无涯从朝华城排挤出去以后，独掌金乌神女教权柄已经二十年。这些年她在教中说一不二，术法也是渐臻化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这么强的挫败感了。
“老子可是当世第一的咒术天才！”她恨恨踹了式盘底座一脚，“我写的咒语怎么可能不对？一定是这个炉子有问题。”
她朝外张望：“妣莱瑟辛妈妈怎么还没回来？”
那个异族祭司并不常来邶檀山，但她每次来的时候都将姏族的咒术倾囊相授。巫马祭司也不是吝啬之人，同样毫无保留将凰族咒术与她交流。
妣莱瑟辛妈妈叮嘱过巫马代双不要一个人试验完整咒语，一定要等有人陪同的时候再试。但天知道妣莱瑟辛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巫马代双已经在这个瓶颈卡得太久，她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正确。
巫马代双笃定自己写出的咒语就是正确的咒语，之所以数值太低就是因为没有完整念出来。
不如赌一把。
她在手中再度凝了个光球，瞄准青铜式盘上方的草莺石，一字一句道：“日——落——大——火！”
从她指尖射出的光球准确击中草莺石，嘭地一声，巨大的青铜式盘被炸成了碎片。浓烟散去，只见巫马代双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幻景骤然变暗，大团黑色的色块开始流动，诡异而令人不安。
站在幻景中的绮玉看到这个失败的走向，顿时大感不妙：“完了完了！走错门了！这下可怎么办？我们要出不去了！”
霍婧也急出一脑袋汗：“最后一关了！怎么偏偏在最后一关选错了！”她连忙四顾，想在快速融化的幻景中找到一扇生门逃出去。
“归海无涯……”
老贾耳朵一动，听到一丝微弱的声音。
“嘘！”老贾连忙示意两人噤声。
这回听得更清楚了。是倒在地上的巫马祭司，她仍在昏厥中，没有意识地反复唤着“归海无涯”。
“巫马祭司，你还好吗？”绮玉三人围去巫马代双身旁，伸手察看她的伤势。
就在她们的手触碰到巫马代双身体的刹那，一道白光闪过，眼前的幻景顿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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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晏危城。
遥远的雪原响起巨大的风声，神殿内却温暖如春。壁龛上燃着数十盏融融火光，月夕认得那是“祝融分火”，一种高阶火球术。
“我来吧。”月夕对靠着墙边坐在神殿地上的年老祭司说道，“无涯祭司，您的灵力已经快要耗竭，今后由我来维持这些壁火吧。”
无涯祭司微微地点了点头。壁火熄灭了一瞬，很快又重新亮起，然而没有之前那么明亮。显然月夕使用的火系法术不及老祭司精湛。
“无涯祭司，您的灵力也是水系，为何您修习了如此高深的火球术？”月夕感到好奇。
年老的祭司轻笑一声：“嗐，都是从前和巫马代双打架练出来的。”
“月夕祭司，还有两件事，也请你替我继续做下去。”无涯祭司靠在墙壁上，身后的枝桠与藤曼似是从她的后背血肉中长出。那是一种更为高阶、近乎于禁忌之术的维持生命之法，在受重伤后已无法移动的情况下，通过将自身血肉木化，通过枝桠藤曼来获取水分和营养。
“第一件事，待春泉祭坛搭建完成以后，请你替我守望在此处，等待金线甲的归位——当清定棱镜、无垠之杯和金线甲集齐，便可重铸圣器灵乳瓶，唤醒创生之神女娲。”
月夕颌首：“晚辈愿与您一同守望于此，听您差遣。”
无涯祭司低咳了两声：“我未必能等到那一天。”她眼神有一瞬的空茫，“除此之外，还请你守望于此，等待离火大阵将苍梧之野的神树封印熔断的那一刻，用灵乳瓶之力灌溉苍梧神树。”
“神树封印？”
“苍梧之野曾有一棵通天神树，直通月亮。然而绝地天通之后，蛟族砍断了神树，封印了妊好之神的力量。”
月夕轻声道：“我曾去过苍梧之野，见到过通天神树的断桩。那断桩很大，几乎足有整座神殿这么大，上面燃烧着幽蓝冥火——原来那竟是诅咒？”
“你亲身去过苍梧之野？命运之轮果真环环相扣。”无涯祭司轻叹，“是啊，那便是蛟族砍断通天神树后设下的诅咒。要熔断苍梧的诅咒，需靠离火大阵点燃离火。而要使苍梧神树重新生长，离不开灵乳瓶的灌溉。你记住……你记住……”
无涯祭司说到一半，突然仿佛被夺了舍般发起抖来。
“无涯祭司，无涯祭司？”月夕连忙伸手扶她。在触碰到无涯祭司肩膀的刹那，月夕眼前也突然能够看见无涯祭司灵台中的景象。
此时此刻，三个陌生人正站在无涯祭司的灵台中，一脸懵地看着她们。
“这是哪？”霍婧四处打量。
“又是一座神殿。”绮玉抢答。
“这座神殿没见过。”老贾蹙眉。
月夕疑惑：“你们是？”
唯有无涯祭司笑了一声，似乎对当下这怪异的情景了然于心：“巫马代双真是死了也不忘给我添麻烦。”她看向三人，“你们现在是身处巫马代双造出的幻景里吧？”
“没错。”霍婧答道。
无涯祭司慢条斯理说道：“我与巫马代双早年结下结灵术契约，神魂可以造访对方灵台。没想到她术法精进至此，身死之后竟还能带人造访我的灵台。”
“您就是归海无涯祭司？”霍婧反应过来，“久仰久仰。在下万海学城炼文学院史前史学坊学士霍婧，这两位是眉间月的贾大人和朱颜雀的叶绮玉贵女。眼下贸然造访，是因为……”霍婧简明扼要地将她们在幻境中的遭遇、巫马祭司被炸昏迷之事向无涯祭司说了一遍。
无涯祭司听完，沉思片刻说道：“当年凰族、娜汝族、姏族三族祭司曾商讨出一个唤醒女神的方案。方案的一半，成果就是你们三人此刻身处的离火大阵，我们称之为离火大计。
“然而，要想让苍梧神树重新伸出天穹、连接月亮，仅靠离火大阵是不够的。苍梧神树既需要被离火烧断封印，也需要灵乳瓶的浇灌。改写生命铭文是身体层面的改变，但对心力的浇灌同样重要。离火大阵和春泉祭坛，两者缺一不可。
“所以这个方案还有另一半——成果便是我和月夕祭司此刻身处的春泉祭坛，我们称之为春泉大计。离火大计重铸月时权杖、唤醒妊好，增益女人的身体；春泉大计重铸灵乳瓶、唤醒女娲，滋养女人的心田。
“巫马代双那个人，从小就心高气傲、争强好胜，我和她说了多少次，要内观、要修心、滋养自己的心田，她总是嗤之以鼻。这下好了，逞强逞得把炉子炸了。”无涯祭司闲话家常似的，好像数落的不是那个举世无双的咒术天才，而是哪个无名小辈。
“你少罗嗦了，你快说怎么办。”这次的声音是从幻景本身传出来的，是那个熟悉的空蒙女声。
“噢，原来你是留下了一只蜃尘妖。”无涯祭司听到幻景中的声音，瞬间了然，“你都变成蜃尘妖了，还是这么不听劝。”
“快！说！怎！么！办！”空蒙女声听起来十分抓狂，连带着所有人眼前幻景画面都抖了三抖。
“把火换成水。”无涯祭司缓缓说道。
咻的一声，霍婧三人被蜃尘妖拖着从无涯祭司的灵台中消失了。
“还是那么急。”无涯祭司轻笑。
霍婧三人的视野迅速从昆仑之巅又被拉回了邶檀山巫马祭司研究咒语的山洞。
眼前还是那个巨大的青铜式盘，上面悬着一大块已经提纯后的草莺石。
巫马祭司举起右手，凝了个光球，清叱道：“日落大水。”
光球击中草莺石，发出刺啦一声，紧接着草莺石爆发出巨大的灵力，闪现出宛如皓月的白光。
幻景中的巫马代双似乎找到了关窍，一口气念道：“日落大水，行树法象，雀成益生。”
随着她话音落地，草莺石爆发的白光渐次涌入青铜式盘的每一个角落，像一片雪花点亮十片雪花、十片雪花点亮一百片雪花那样，短短几瞬，青铜式盘内发生了一场灵力雪崩，白色的光芒如同一轮崭新的太阳降生。
画面戛然而止。幻景结束在了这里。
“她们成功写出咒语了！”绮玉激动道。
“这就是咒语！”霍婧两眼放光。
这时，一支白色的玉笛再次浮现在她们面前。
那个熟悉的空蒙女声说道：“现在，吹响这支笛子吧——用你从每个幻景收集到的音符。我已经将咒语告诉了你们，你若吹出了正确的曲调，我便放你们出去，毕竟足够聪明的人才能正确使用草莺石的灵力；你们若是吹错了一个音……那便留在这里陪我老死罢。”
霍婧伸出手取过那支玉笛，轻轻地横在唇边，慎重地吹响了第一个音符：徵。
徵，角，商，宫。四个音符依次从玉笛末端流淌而出。
下一秒，所有的幻景消失，她们回到了邶檀山那间四面墙壁刻满咒语的神殿里。
流光溢彩的大妖懒洋洋地倒吊在房梁上，一下一下晃着尾巴。
霍婧看着长桌上放着的那一小块草莺石，跃跃欲试地念出了在幻境中听到的咒语：“日落大水。”
只见那块小小的草莺石仿佛被看不见的火点燃一般，刹那间迸发出巨大的白光。
“是真的！这句咒语是对的！”霍婧跳起来，“贾大人，我们可以开启离火大阵重铸月时权杖了！！”
底稿原本给巫马祭司写了八段记忆碎片，写完觉得太繁杂了，正文里砍掉了四段。即使如此感觉仍显杂乱。等到下次修文再把这段重新捋捋吧（我现在实在改不动了）。这一part杂糅了过多概念和人物，对读者确实造成过高的理解成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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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九章·邶檀山·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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