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着的雪不知何时停了。
逢惜月站在京城的城墙之上,遥望着远方。她能看到在天边的地平线,有一大片乌压压的人,那是晋国的三万先锋骑兵部队。为了避免战线过长,晋军将主力留在了北边的崇州,只派了轻骑兵前来。盛国在军事上一向强枝弱干,京城只有五千御林军。不出意外的话,京城应该会很快沦陷。
不过,意外总是存在,不管是在明还是在暗。
此时的逢惜月依旧穿着大红色的服饰,不过是一套精致的婚服;她的头上也被戴上了金色的凤冠。苍白的脸在胭脂粉黛的修饰下显得明艳张扬,当真是倾国倾城。她看向身侧略显紧张的穆枫:“那不会就是丞相口中的‘迎亲队伍’吧?本宫怎么觉得,他们是为了攻城而来的?”
大地在马蹄的践踏下在低沉的轰鸣着。穆枫耳边似已响起了兵器相接发出的金戈声,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听逢惜月的话了,满心思都是怎么在一会儿体面地表达盛国的诚意,好在接下来的几年中让穆氏能继续掌握这巨大的权力以此获利。反倒是一旁的公孙源接了话:“殿下多虑了。只是晋国重视这门婚事,派来的人多罢了。”
逢惜月自以为在今天一整天的时间中都表现的很明显:她不是一个傻得可怜的、不问朝局的单纯的长公主。但眼前这两人都似乎真把她当十岁小孩骗。
她又看向站在自己另一侧的、已醒了的秋蝉,用能让穆枫二人听到的声音直接了当地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给穆太后报信的的?”
秋蝉一惊,眼中流露出慌张,她甚至不知道逢惜月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知道在路上劫杀我的是黑衣死士的人,只有你与我。”逢惜月说不上来现在她究竟是失望还是愤怒,“我想听听你的说法,毕竟你跟着我在空愁观受了十年苦。”
迎着逢惜月似乎要把她看穿的眼神,秋蝉犹豫了很久,低声说道:“殿下知道,奴婢是跟父亲从晋国逃来的。当时一进宫,奴婢的父亲便没了消息。后来,当时还是太子妃的太后娘娘派人来与奴婢说,奴婢的父亲在穆氏的产业里做事,地位与下人并无二致。若是奴婢愿到您身边做事并监视您的话,她会让奴婢的父亲过上优渥的生活。于是……”秋蝉的声音越来越低。
“于是,”逢惜月替她说完,“你就一直把我的消息传给穆春怀。”
“奴婢愿意起誓!自从去了空愁观后,奴婢从未向太后提起任何您行踪的事。”秋蝉突然跪在她面前,神色诚恳,“殿下对我的信任与照顾,秋蝉十年以来目见耳闻,感激不尽。只是我的父亲他——奴婢不能坐视不管。”
逢惜月知道她现在说的都是真话,从她身上移开了视线。也恰好错过了秋蝉脸上滑落的晶莹的泪。二人之间陷入寂静,唯有城墙上悬着的旌旗在风中的烈烈之声。
秋蝉似手听到逢惜月轻声说了两个字,似乎是,“父亲”?
她试探性地问:“殿下?您——”
“你我主仆缘分已尽。看在十四年的服侍之上,本宫会送你去晋国的国都,上京。你去城里最大的那家楼馆,找一位叫万青的娘子,看她是否愿意给你条生路。”逢惜月终究还是决定不亲自处理秋蝉,给她留了个生门。
她再次远眺,此时的晋军已快到达守城弓弩的射程范围内,即约两百米。晋军的前进速度渐渐减慢下来。逢惜月已能听到晋军战马的嘶鸣声,看到那面在风中飘扬的“晋”字大旗。
城门外的难民们纷纷向两侧逃窜,但还是已有小部分人成了冻死在冰天雪地中的尸体,半截身子埋入积雪之中,留在原地。不过,逢惜月确信,自己刚看到其中一具健硕的“尸体”动了动他的胳膊。远处的地平线,也好像有什么在动。
她想:看,意外来了。
穆枫也注意到晋军停下,便想趁机派使者派逢惜月出城。刚想张口吩咐,随着一阵衣摆掀起的风,他感觉脖间一阵寒气,金属的反光闪了他的眼睛。
一把锐利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别动。”穆枫听见逢惜月这么说,声音中没有丝毫多余的感情。
他自是不敢动,一个劲儿给还呆在原地的公孙源使眼色。公孙源完全没反应过来:“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城下城上,不同的双方都在僵持着。过了约莫一刻钟,当穆枫的脚开始发麻的时候,城下的晋军开始继续向前行进。
“下令,放箭。”逢惜月的语气就像一片平静的死水。
穆枫立即应和:“好好好,放箭。”看城墙上的士兵不为所动,他焦急地又喊了一遍:“放箭!这是命令!”
这下终于有半数士兵听令放箭了。穆枫对着最近的一个未放箭的士兵大喊:“放箭!放箭啊!听不懂人话吗!”
此时,不知从何处传出一阵黄鹂的叫声。那个士兵突然拔出随身的长剑,向他袭来。一时间,先前未放箭的“士兵”与放了箭的士兵缠斗在一起。城墙上布满刀光剑影。
逢惜月将吓傻了的穆枫一脚踹开,脚下移转腾挪,裙摆翻飞,灵活地闪避开对方的几下劈砍,从他身侧用匕首干脆地抹开了他的脖子。鲜热的血液飞溅到她的衣服上,融入得彻底。她没有迟疑,开始帮助真正的盛国士兵收割假扮他们的那些晋国士兵的生命。
与此同时,在晋军骑兵经历一轮箭射后向城门进发的途中,路经难民的尸体之时,绝大部分“尸体”都突然拔出武器劈砍马腿,使晋军猝不急防。在晋军的部队之后,又有一支穿着能很好地隐藏在雪地中的白甲的军队从不远的树林之中冲了出来,从后部突入晋军之中,宛如天兵下凡。前后两支军队相互配合,将晋军打得兵荒马乱,没过多久就几乎全军覆没。
城下的战斗接近尾声之时,城墙上的搏杀也快结束。逢惜月手中握着捡来的长剑,一下贯穿了一个晋兵的胸膛。她已经杀了
几十个人,若不是穿着大红喜袍,估计浑身都是血迹。
突然间,逢惜月的身后传来脚步声和武器破空的声音,她立刻转身举剑格挡。
“殿下小心!”秋蝉拎着一把随手剑来的长剑,在十米外的地方大喊。
逢惜月完全有把握杀掉这个偷袭自己的晋兵,只需趁他抬手时捅穿他的腹部。不过,那个晋兵刚想抬剑劈砍,他的身体猛然一晃。逢惜月听到了箭矢破空进入血肉的声音。那个晋兵颓然向后倒去,翻下了城墙。逢惜月的视线越过他看去,心头一震。
城下的血肉尸体之间,有一人身着银甲,骑在跃起的白马之上,手中的弓箭还未放下。他面若冰霜、神色冷峻,在身后不知何时扬起的“镇北”旗的衬托下仿佛天神在世。
逢惜月笑了:镇北侯林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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