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柏舟把泳池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讲给陆向寻的时候,陆向寻正在试穿晚宴礼服,他对着落地镜整理自己的衣领,仿佛没有听见俞柏舟说的话。
除了出门见人或者客人来公司参观会注意穿搭,陆向寻和俞柏舟平时在公司一心投入到产品开发中,一般是工科生穿搭,追求舒适和耐穿。得亏两人都是衣服架子,气质清爽干净,即便穿最普通的T恤短裤也不显邋遢,反而透出满身少年感。
晚宴由投资人引荐陆向寻参加,这名投资人背景深厚、黑白两道通吃,从太爷爷辈开始在南洋创下基业,抗日时期援建了滇缅公路,并且与港大有长期合作关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经由陆向寻导师举荐认识了陆向寻,一举为陆向寻的公司注入大笔投资,让他们的项目从初创天使轮一跃进入A轮。
在上海和北京屡屡碰壁的时候,陆向寻和俞柏舟已经做好持久战的准备。然而人生处处存在意外,不过两三天,他们就得到了南洋巨富的青眼,若不是对方由学校和导师背书,任谁都不敢相信这样的好运气。
陆向寻自然相信自己的能力和他们项目的潜力。但他见过太多有能力有天赋的人,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想要的。
而这位南洋巨富随手便大方注入额度惊人的资金,他们带来了公司唯一的法务,戴着黑框眼镜的法务不眠不休前前后后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合同,也没有找到任何不利他们的地方。
投资人实力雄厚,安排他们住在滨海金沙,那里有全球闻名的无边泳池,米其林厨师为他们烹制鱼子酱蒸蛋与和牛里脊。
西装是在狮城最好的西装店量身定制,而皮鞋则更加讲究,老华人鞋匠早早将陆向寻的鞋楦做好,上等牛皮制成的牛津鞋装在精致的鞋盒里由酒店服务生送来。
所谓一日看遍长安花不过如此了,但他们还没有习惯心安理得地享用这些。
俞柏舟见陆向寻没理他,换了一个话题:“你说黄先生为什么给我们一份这样的合同?”
在初步合作的合同签订后,黄先生递来另一份投资力度更大的合同,他的野心很大。
新合同不是不好,而是太好,它太过于利好初创企业,字字句句保障被投资方的利益,见惯了贪婪专断的投资人,南洋巨富过分的慷慨大方更加让人不安。
陆向寻用机械手表换掉手上的苹果手表,回头看了一眼俞柏周:“所以他只请我一个人参加晚宴。”
陆向寻说出自己的猜测,“我猜他今晚会告诉我原因。”
俞柏舟灵光一现:“黄先生不会以为我会因为没有被请去晚宴而和你生出隔阂,然后我们两内斗吧。”
陆向寻对他的想象力感到无语:“那倒不至于。”
“既然不至于,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俞柏舟迅速恢复八卦兴致:“邻居妹妹和NUS的男孩在一起……”
“没有在一起。”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一起出现。”
“那个男孩长得挺好的,阳光开朗,游泳也好。”俞柏舟观察陆向寻的神色,对方没有反应,但也没有打断他,他接着说,“就是不太稳重,在更衣室和社员打架。”
“还有些特权阶级的封建思想。”俞柏舟忿忿不平,“你得和邻居妹妹好好说说,我觉得他们不合适。”
陆向寻的眉头动了一下,但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怎么不合适?”
“年轻小姑娘图漂亮我理解,那个男孩确实很俊朗。”俞柏舟表情突然变得认真,“那个男孩是港岛夏家的小儿子。”
“如果他是玩玩怎么办?”
陆向寻坐在床边,缓缓扣上袖口,微抬头看俞柏舟:“柏舟?”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俞柏舟脸色一白,“我……我不是担心吗……”
“就算是我,我只是她的邻居,我也没有立场管她。”
酒店的隔音确实做得极好,地上铺了厚厚的隔音地毯,就算重物落地也不会有杂音。而此时没有人说话,房间静得可怕。
“这和我,好像也没有关系。”陆向寻轻声说,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祝福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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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在另一家狮城老牌酒店举行,酒店以前苏门答腊西岸某座城市的代理总督命名,总督是一名英国爵士,那时狮城还不叫狮城,也并不现代,而是一座荒凉的泥泞小岛。
这位英国爵士自登岛开始便看中了脚下岛屿的绝佳地理位置,虽然在他离开时还小岛并未有所建设,但他奠定了小岛的重要地位。
当地人尊重他的作为,现代西方人尊重他的作为,更爱他是一名英国人。
晚宴气氛偏传统,并不像商务宴会那么现代,场地不大,人却很多。
这种聚集了大量社会名流的晚宴目的就是让大家在觥筹交错之间产生细密的关联,自然要将场地圈在装修厚重的西式酒店里,为这些名流创造合适的机会。
隐藏在暗处的酒店灯光系统可以将宴会大厅照得亮如白昼,但为了配合晚宴氛围,灯光系统辅助着水晶吊灯将宴会厅打造得金碧辉煌。
浑身散发着野心勃勃和侵略性的白人高管和海外留学高管们自成一个群体,他们聊股票证券对冲基金,他们不是最有钱有势的,但他们是最自信傲慢的,与生俱来。当地富豪们相比起来完全称得上松弛,他们各自带着或美貌或知性的女伴,有的还带来了自己的孩子,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们自小便认识,此刻也离开家人聚在一起;还有一些就是被人引荐来寻找投资人的创业者,这样的人很少,毕竟这场晚宴的准入门槛很高。
黄先生和陆向寻一前一后到达晚宴地点,进入宴会厅便大把人看着入口。
轻易不投资的黄先生看中了一个人工智能项目并直接出手,观望的人多,好奇的人也多,有许多人想知道这个年轻人如何得到南洋巨富的青睐,自己是否也要加入分一杯羹。
也有人单纯看他的贵气逼人,气度不凡。
“他是谁?”有千金小姐问身边的人。
“看上了?”这个突然开口的二代平时很少参与他们的聚会,已经在帮家里打理生意的二代,名叫胡锦生。
千金小姐有些惊讶,但还是从容地回答:“看上倒说不上,不过是我家只有我一个孩子,我又扶不上墙,不如找个长得好看能力强的丈夫。”千金小姐答得从容:“签好婚前协议,找个没背景的,也不怕他害我。”
听的人便都笑了,他们惯是这样,谁的玩笑都能开,玩笑开着开着,也就不知道事情是真是假,性质是好是坏了。
黄先生作为特邀嘉宾发完言后晚宴正式开始,不断有人来找陆向寻打听他和黄先生的项目,陆向寻极具专业性地介绍项目,又巧妙地避开**问题和对黄先生不利的问题,回答堪称滴水不漏,来人看着从容不迫气度极佳的陆向寻,感叹道:“好小子,江山自有才人出。”
他又仔细端详着陆向寻的脸,似乎从五官间看出了什么端倪:“陆先生,你很像我的一个故友。”
“他叫陆兴达。”
“兴许你们认识。”
寻常来说,听者就会顺势问出你的故友是谁?好巧我认识他,然后水到渠成结成一段佳话,即便不认识,也一定要聊出什么所以然来,如此才对得起参加晚宴的辛劳和伪装。
至于这个故友究竟是否存在,到底叫不叫陆兴达,那都不重要。
谁会去在意呢?
但陆向寻干脆回答:“我不认识。”
回答牵强,但来人也听懂了言外之意,连嘴角的微笑的弧度都未淡去,便拿着香槟去和下一个客人聊天。
黄先生离开发言台便被一群人围着敬酒,他颇给面子地一一饮下,那一群人便放了他,又都了然他心情好的原因。
“小陆,考虑得怎么样?”黄先生酒量很好,丝毫未醉,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向寻,“我不觉得你会有更好的投资人。”
两人的投资合同已经签订,但黄先生所求不止于此。
“黄先生,您是第一个和我在这样的场合聊合作的投资人。”
发言结束后宾客们自行交际聊天,整个宴会厅都很嘈杂,不凑近细听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
黄先生丝毫不介意泄密,就这样大剌剌地聊开:“我还是年纪大了,有民族劣根性,喜欢酒桌上谈事。”
“你其实知道了吧?”黄先生五十岁了,但从小养尊处优,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样子,他爱钓鱼爱户外也爱音乐,吹得一手好萨克斯,总之是个合格的富豪后代,他一直是一副保养过度精神亢奋的样子,此时显露出疲惫来,“我是个没有经商头脑的。”
“家里长辈早就定下协议由家族律师监督执行。有能者居上,如果我没得到继承权,我会变得一分钱都没有。”黄先生透出些愁容,“我是没什么办法的,我的钱都用来享受了,也投了一些,不是被骗就是赚不到钱。”
“我弟弟却是个经商好手,但是他……”黄先生紧皱眉头,“唉,他从前是个好人,但他现在变成了一个不择手段没有底线的人。”
“我也不在乎那些钱,我只是害怕家族置下的产业和收藏品会被他拿去变卖,他最看不上这些。”黄先生开始喝酒,愁绪满身,“你不要觉得我是在诋毁他。”
“他是个手腕强硬没有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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