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来吧。”周凌很少拥有这样毫无防备又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眼神,真诚得好像要把自己的所有都献给她。
所有人都把自己的心藏好,而夏羽每一次都把心拿出来,仿佛周凌可以自由选择是肆意挥霍还是珍藏爱惜这样的真心。
他不在乎周凌怎样对待他,他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展示自己的真心。
夏羽不喜欢从爬梯上来,他个高腿长,又嫌从泳道游去爬梯麻烦,常常直接从泳池爬出来。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起身半弯下腰,一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向夏羽伸出。
诱惑太大,机会也太难得,所以让人难以拒绝,但对方那样年轻英俊,又小孩子心性,她最终还是不敢接受夏羽的邀请,即便对方开出的价码如此诱人。
夏羽只是低了一下头,很快又重新抬头看着周凌,眼里只看见了周凌向他伸出的手,似乎完全不在意周凌无声的拒绝。
他搭上周凌的手,两手相触时有微小的水花溅起,夏羽只感到手心的柔软,又因手湿着,对方与他接触的手心也迅速湿润,两只手仿佛融为一体。
而他放在周凌手心的手突然改搭为抓。
一股大力将周凌向泳池方向拉拽,周凌开始慌乱,她忘记自己的力气完全不足以拉起夏羽,也忽略了夏羽再阳光开朗再无害也会因心仪女孩的拒绝而产生沮丧情绪。
“夏羽!”周凌出声唤看起来一切正常的夏羽,“快松手!”
“我拉不动你!”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周凌的身体开始向池边滑去,另一手搭在膝盖上的手也伸出来紧紧抓着夏羽的手。
夏羽仿佛全然没听见,周凌试图挣脱夏羽铁钳一般的大手,可夏羽好像铁了心要将周凌拉下水,共享一池清凉。
就在周凌要落水时她猛然意识到拉拽着双手的力道消失了,夏羽卸下右手所有的力,只是虚搭着,完全没有靠周凌的力,而是单靠左手支撑单手爬出泳池。
周凌迅速甩开夏羽的手,她的双手开始隐隐作痛。
夏羽看过去,仿佛在提醒她一般说道:“红了。”
周凌有些不知所措,许多情绪突然涌上心头。
夏羽轻轻叹了一口气,“姐姐,你现在应该生气。”
“因为我差点把你拉下泳池。”他缓慢地报出自己的罪行,教周凌在那些复杂的情绪里分辨出自己此刻的情绪。
准确地说是让她承认自己的愤怒并且学会愤怒。
灯光和月光照射在泳池里,水光反射出奇异的颜色。
高大挺拔的男孩和骨肉匀停的女孩在泳池边相对而立,男孩似乎在控制着自己不去触碰对方泛红的双手,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女孩的脸庞,不放过对方的任何一个表情。
“本来还想干脆这次就让姐姐一起下来游泳呢。”夏羽自嘲着说:“还是失败了。”
“对姐姐做了糟糕的事,真的很抱歉。”
他的道歉听起来那么诚恳,但周凌却在其中听到了少年人的挑衅,一直以来都很陌生的情绪——愤怒,终于席卷全身。
周凌感受到陌生的情绪在翻涌,她却无端感到高兴,她在愤怒的操控下找回了自己的声带:“你不可以那样……”
“嗯,我不可以那样。”对方答得真诚,声音轻柔。
但周凌完全不为所动:“我不愿意,你不可以拉我下去。”
“有一天我会自己愿意游泳的。”她仿佛找回了久违的自己,不再用随性包容去掩盖自己的软弱退让。
“好。”眼前少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回答,眼眸低垂,狗狗眼乖巧无比。
周凌不知对夏羽说什么好,她能感受到夏羽在放任或者说诱导自己表达情绪,但她又在此刻实质地对夏羽的行为感到愤怒。
对方仿佛无知无觉,继续问道:“姐姐生我的气了吗?”
他当然知道周凌的力气完全无法将他拽出泳池,他刻意忽略不过是赌周凌被他缠得没办法。他的力气那样大,只要想就可以轻而易举将周凌拉下泳池。
而他卸下大部分力气给周凌这么久的对峙时间,或许不仅仅是给周凌考虑的时间,也是为了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反悔。
最终他真的后悔了。
如果他真的成功逼迫周凌下泳池游泳的话,那么清醒后的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
那晚过后周凌的病假结束了,她开始正常上班。
飞机从狮城飞往马德里,航程不短,这次搭班的同事们都是飞了许多年的空服人员,工作结束后就在后舱闲聊,还热情招呼独自一人的周凌。
周凌外表看起来美艳而充满攻击力,大部分人不会主动找她聊天,但这次的空服人员们大概都上了年纪,都是以长辈心态看待年轻女孩。
周凌默默地站在她们身边听她们聊家庭聊孩子学习聊未来规划,不插嘴只静静地听,仿佛空气,但又因为过分美丽,聊天中的人们总是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而每次回头都会发现她并未走神,真的在认真地听。
“周凌,空乘这个工作呢,其实还是吃青春饭。”同是中国人的空乘姐姐改口用中文对周凌说。
周凌望着对面优雅美丽的同事,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我之前同期一个同事,当了五年空乘后合同到期没续约,自费转飞行员了,再过几年没准就能当上机长了。”短发空乘说。
“是吗?”她旁边的空乘惊讶道:“是不是琳达?”
“我知道她,我们之前一起飞过好几次。”
“天哪真厉害。”
人群里开始传出赞叹。
“但是我现在有家庭了,也不年轻了,没这个经历和身体素质去转了。”有人将自己的现状讲出,其他看起来跃跃欲试的人又都沉默了。
许久,人群里传出一句总结:“只能在舒适区呆着了。”
“倒是周凌,你还这么年轻,还有机会。”
周凌笑笑没说话。
随着休息时间结束,空乘们相继进入客舱,可以休息的空乘们也回到休息室。
周凌被乘务长嘱咐给驾驶舱的飞行人员送去餐食,因此仍旧留在后舱准备。
大概发生在普通人身上的转折都是平淡而没有征兆的,要过了许多年以后才会恍然大悟,原来那时候的自己已经站在人生的分叉路上了。
进入驾驶室时机长和颜悦色地结果周凌递过去的餐食,这是位女机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后舱在聊这个话题,又碰巧机长是位女士,周凌突然鬼使神差地端详了机长许久。
女机长已经人过中年,她好似透过周凌的迷茫看出了她的疑问:“宝贝,只要你想,你也可以的。”
“你还这么年轻,有什么做不到的?”
结束飞行时周凌脑海中还回响着机长的话,其实过去的她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所处环境不同,心境也不同了。
要不要试试呢?
周凌突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以至于没有看到手机消息。
手机开始振动,周凌看了一眼屏幕,是她的高中同桌,也是她高中唯一算得上是朋友的同学——孟铮。
“周凌……”对面传来男生爽朗的声音,“我不联系你,你就也不联系我是吗?”
周凌一时无言,停顿片刻话还未出口,对方又说:“我明天落地狮城,明晚见个面?”
周凌还没来得及回应,对方已经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挂了。“
刚刚的雄心壮志好像飞走了,周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虚握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肯定会赴约的,因为孟铮是她的朋友。
虽然周凌有意识地远离孟铮,虽然她在和孟铮相处时感到不适。
孟铮是读书时期很常见的一类男生,个子高大头脑聪明,有时和老师犟嘴但深受老师喜欢,在男生中一呼百应,也会被女生暗恋,打篮球时会被隔壁班的女孩们送水,他也不拒绝,大大方方地收下。
他是讲义气有责任心的那一类人,从高一开始就和周凌是同桌。周凌刚入校时也因为出色的外貌引起小范围轰动,课间会有高年级男生来看她,离开教室回来时可以在桌洞里发现巧克力和奶茶,那时孟铮便以保护者身份自居,其他同学起哄他便红着脸解释。
后来班上开家长会,周凌父亲参加,周凌猛然瞥见一个熟悉的阿姨,她开始感到不安。
结束后不久周父和班上同学母亲曾有不正当关系的传言开始甚嚣尘上,周凌终于明白了不安的来由,原来那个熟悉的阿姨在她初中时就见过。
她初中时曾撞破过周父与那个女人的约会,她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后,周母同周父大吵一架,家里能砸的全都砸了一遍,周母歇斯底里,周父沉默又逃避地抽着烟。
她原以为两人会离婚,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表面强硬但内心柔软的周母。
后来周父似乎承诺了什么,周母停止了哭泣重新买好了家具,然后告诉周凌事情都过去了,周父会改好,日子要接着过下去。
周凌愣住了,她问周母:“妈妈,爸爸出轨了,你不离婚吗?”
周母似乎不知道怎么面对尚未进入社会的天真女儿,她突然恼羞成怒:“你是在挑拨我们吗?”
“我们好不容易和好了,你又要挑拨我们,你是想要爸爸去找那个女人吗?”
周凌那时不过十四五岁,面对这样的指责眼里蓄满了泪,她觉得处理结果是荒唐的。
她意识到父亲背叛了母亲,而母亲背叛了她。
后者更让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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