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世家大族礼仪是不能少的,早就有人在门外候着,云世忠与谢长明在牛车里端坐着,云世忠早听谢长明道一会儿子要端庄,现下自是在思忖着一会儿怎么才能吃饱,左想右想,规矩也忒多了,还是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饼子嚼了起来。
谢长明端坐着,眼下是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总觉得心里不安,但仪态却是无可挑剔的。
不知过了多久听人惊呼道:“二公子到了。”这才让谢长明回过神来。
谢长明对着云世忠道:“你饼子吃完了吗?吃完我们便下去罢。”
嫡母身边的刘嬷嬷来迎下了谢长明和云世忠,她搀扶着谢长明的手道:“公子小心,姑爷请。”
二人相继下了牛车,云世忠就见那老妪拉着谢长明不撒手,像拉回门的小媳妇一般对谢长明嘘寒问暖:“主母早知二公子要来,开心的睡不着觉,准备了好久,意哥儿也想公子,可还打趣夫人道:‘他也才去了左不过三日,你也太疼他了罢’家中老太太也怜惜公子,今儿个早早就起了身,还高兴的吃了两大碗粥儿……”
云世忠被晾在一边,只能讷讷的跟着谢长明走,不像是姑爷,倒像是个侍卫。
正厅一般是发生大事时才用,譬如婚丧嫁娶,能容纳得上个几十人。平日里都是在不甚大的偏厅里的,只能纳上个十人上下。
谢长明本想先去祖母那儿,可偏偏刘嬷嬷来迎自个儿,便是跟着刘嬷嬷穿过左侧面的短廊,再到后院,绕过花园假山去西边嫡母的院子先瞧嫡母去。
吴氏一眼就瞧见了远处而来的谢长明与云世忠,站在院落门口,待谢长明走进,便上去迎他:“孩子,你可来了!”
谢长明想要做礼,却被吴氏牵引着进了院里,只能道话:“母亲日安。”云世忠倒是做了礼数也道:“母亲……安。”
吴氏的院落里进去,还别有一番风景,像间小巷里的小宅,正中间还有个厅子,能容纳的人不多,多是闺阁在室姐儿家姊妹小聚的地方。
吴氏把谢长明安坐下来,才注意到:“呦,我到忘了姑爷了,来,姑爷坐。”
云世忠愣愣的坐下,生怕礼数不周给家里丢了脸面。却见谢长明看他一眼,又把眼珠子转向主位的吴氏。
云世忠看不懂是甚意思,半晌才看懂道:“多谢母亲。”
吴氏只慈祥的看着谢长明与云世忠,只觉得孩子新婚燕尔也颇是可爱罢了,在她眼里二人只是在相互暧昧罢了。
吴氏只道:“这是今年上贡来的茶叶,虽比不上明哥儿小时候,可却也是比去年要好,喝吧。”
云世忠看见谢长明端起来了茶水,也跟着做,只见谢长明左手拿起茶杯,右手掀开茶盖,只留出一角,用鼻尖凑近了茶杯与茶盖掀起的地方,浅浅的闻了一下,才缓缓道:“母亲给的,就没有不好的。”随后浅浅的嘬了一口。
云世忠也学着他的样子,可还是差点意思,便是学得个四不像,逗的吴氏笑了出来,在云世忠看来,却是笑的慈祥。
吴氏高兴道:“爱喝那就带几个茶饼回去,你祖母也是念你念的紧,若不是我先叫刘家去迎你,你可先是要去母亲屋子里头了。”
吴氏牵引着谢长明不撒手:“孩子,当真是儿子大了,留不住,若是这家里有个姐儿便也不会是你去了,可怜你……”
谢长明安抚道:“母亲!”
吴氏又看向一脸无所谓的云世忠:“姑爷,我不是道姑爷不好,只是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心里头难言这苦滋味罢了。”竟是哭出些眼泪了。
云世忠自然是无所谓的样子:“岳母,小婿知道,小婿当年与父亲打仗时,母亲也是这般不舍。”
谢长明不舍的看着嫡母,嗫嚅道:“母亲,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谢长明也掉出来了些泪水,与吴氏抱着哭。
云世忠看着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看着谢长明小脸苍白,像是随时能倒下的样子,心里竟觉得吴氏都比谢长明健壮,啧啧。
忽而,谢长明抽噎着道:“我来了好半天了,还要去看祖母,便是不能耽搁了,母亲!”
吴氏却是手也不撒开:“母亲陪你去。”走至门口,遂又看向云世忠“姑爷快来搀扶着,一会儿子路上我搀扶不合适,明哥儿最是体弱。”
云世忠扶着看似一阵秋风都能吹到的谢长明,却又听谢长明小猫儿似的叫声:“母亲是要去张罗着安排的,怎的又与我同去了?”
吴氏才恍然道:“是啊,母亲忙忘了,见着你高兴!那母亲去忙了,这样我不在,你和祖母才能说说心里话,去吧。”
只见丫鬟已经来吴氏身边说了几回了,吴氏还是在看不到谢长明的背影后才收回眼神,去忙了。
云世忠看着这样,还莫名的心疼起了谢长明,一早便是看见谢长明裹得严严实实的才出门,总觉得娇气,可现在还真是弱柳扶风,若是个姑娘,怕是哪个郎君见了都要怜惜几分。
老太太在屋中等着谢长明来,可前院早说到了,只是先去了儿媳妇房里,可老半天没来,这给等急了,忽而才听到身边李妈妈道:“明哥儿与姑爷来了。”
老太太急忙出去,把谢长明带到家里,坐在圆桌一旁:“幺儿!”相顾无言。
“祖母!”谢长明中规中矩的行了礼,老太太手脚不利索,拦不住,云世忠也跟着行了一礼。
云世忠也着了道,知道这家人主要是看谢长明,便不等老太太的话,就见谢长明坐他也坐。
老太太把桌子上的糕点递给谢长明,只道:“我这有你爱吃的糖糕。”
谢长明眼含热泪的看向祖母:“多谢祖母!”
云世忠看见几盘糕点,均是自己没见过的,便把大袖挡住让别人瞧不见自己的动作,手扯了扯谢长明的袖子。
谢长明还想与祖母道些什么,却话锋一转:“祖母,我怕现下吃了,之后就吃不下饭了,”把一碟子糕饼递给云世忠“不过世忠爱吃这些。”
话罢,老太太看向云世忠:“瞧瞧,我看见明哥儿就高兴,却忘了姑爷了,姑爷是习武之人,自是食量要大些,来,敞开了吃。”
云世忠才敢开口:“多谢祖母。”
老太太看着云世忠豪迈的吃法笑的开心:“我好久没见过姑爷那么活泼的孩子了,想着有你这么个有趣的陪着明哥儿,我就高兴了。”
云世忠也说不了什么漂亮话,所以惜字如金:“祖母谬赞了!谬赞。”
谢长明也被逗的笑了起来:“说是个趣人,偏他总是见不着影儿,我就像个深闺怨妇一般,还不如是个木头的好。”
老太太牵着谢长明的手:“他忙便是好事,总胜过一事无成的好,眼看着你大哥年纪才弱冠,才说好了亲事,你这就离家了,我也是不好受,心里难受得紧……”
不一会儿前头丫鬟便来传前厅席面弄好了,过来传饭:“李妈妈,前头太太弄好席面了,只叫我来唤二公子与姑爷。”
谢长明就想起身道别去了,老太太偏也站了起来:“我与你们一同去罢。”
谢长明被云世忠搀着,疑惑道:“祖母平日里口味清淡,怕是前头的席面吃不习惯,祖母这般若是伤着身子骨可怎么办。”
老太太被李妈妈搀扶着,李妈妈道:“明哥儿有所不知,老太太为了能与明哥儿一同在前厅用饭,便是早早让厨房做了些清淡的菜,老太太不过是太念想明哥儿罢了。”
云世忠只心道:这连个丫鬟婆子都是个善言辞的,我之前到还觉着谢长明端着,不过也是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主儿。
入座,老太太与谢长明父亲谢家家主坐在上首,这厅子的布局与云世忠来接谢长明的那厅子相似,细看却是有所不同。云世忠坐在左侧第一个椅子上,谢长明在其后,吴氏坐在右侧的第一个椅子上,其次是谢长意,谢家长房便只有这些人了。
云世忠只觉得这厅子与亲戚来拜年招呼寒暄的是一个,连饭桌都看不到,怕是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礼节罢了。
却只见每人面前有一高桌,并不大,只能放上小些东西,放不完能使一家人够吃的饭菜。
却又见丫鬟婆子陆陆续续把菜端上了这高桌,只见除了老太太的高桌上是些不同的菜品,其余人都是一样的菜品,且才是个小碗盛上了一碗不甚满的饭。
云世忠还记得前一天晚上谢长明在床榻上对他说的话:“食不言寝不语,你明日只好好吃饭便可,明日可能分席而食,也可能是一起在一张桌子上吃……”这便是分席而食了。
云世忠瞅着谢长明小口扒饭,哪怕是分席他也不练只属于自己的菜,云世忠可不敢瞅别人,只敢看谢长明,生怕被人瞧着笑话了去。
谢父突然开口:“姑爷,”云世忠不敢说话,只记得谢长明说的“食不言寝不语”。谢父见人没吱声又道:“姑爷!”
谢长明看出来了云世忠的顾虑,便在云世忠身边小声道:“长辈可在饭桌上说话,但你能回答,也只能这样。”
云世忠这才吱声:“在,岳父!”声音洪亮惯了,还引得满屋人朝他看。
谢父才道:“不必拘谨,只是在家中小聚,也才只有我家嫡亲的人在,你打仗豪迈惯了,大可放松些,有不适的,大可说出来。”
云世忠规规矩矩答道:“谢岳父大人怜爱,我这好好的,哪儿有什么不便的。”
老太太看了看也开了口:“幺郎,你这么问,人家能好意思嘛,快,来人给姑爷多添点饭,他这般怕是吃不饱。”
谢父开了口:“母亲,倒是我没想到这一层了,我只想到长明吃的不多了,没想到姑爷。”
云世忠心道:我原以为这些世家与自个儿家并无什么不同,只是这世家盘根错节,奢靡一些罢了,今日一见,连个丫鬟婆子都是个口齿伶俐的,连谢长明的嫡母也他抱在一起哭也是带着几分优雅的,身上那贵气是新晋贵族比不了的,难怪老爷子宁愿让我娶男妻也要与谢家扯上关系,可世家不止他这一家,这又是怎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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