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不知道艺术楼那边闹鬼了？”
一天小聚，谢知然压低嗓音神神秘秘地开口。
“艺术楼不是经常闹鬼吗？最后发现都是画崩溃的美术生。”林颂一撑着额头合上《局部解剖学》，“我马上要加入他们了。”
“不一样！他们说这次的鬼查无此人…”
“他们每次见鬼了都要核对身份吗？”梁辰感叹，“真严谨。”
“什么啊…说是这个鬼吧，长得让人印象很深刻，艺术系里绝对没有这个人。”
“此时一位艺术生被伤透了心。”
“真的呀，不信算了。”谢知然见没人搭理，嘴一撇也不管了。
“我信。”胡娴拉拉她的手，“迎新认识的那个学妹也说见过。”
“！”
“就借她资料复印的那回，我们不是没晚自习嘛，下课后就留讲台上让她自己拿了。”
“嗷…我记得，然后呢？”
“她说去拿的时候教室里没开灯，有个女生突然从里面出来把她吓了一跳。”
梁辰插了一脚：“是鬼么？”
何煦也凑了过来：“你别打岔。”
“那女生带了个帽子，长的确实让人印象深刻，感觉是个混血、很漂亮，就是脸色很差，学妹说感觉人家要晕倒了，就问了她一句，你猜怎么着？”
几人全围了上来：“怎么着？”
“大变活男！”
“呀～”
“一开口是个男声，给人学妹又吓了一跳，那男的说他在找东西，说完就走了。”
“他在找啥啊？”
“不知道，学妹进去看了，教室里也没有被翻过的痕迹。”
梁辰打了个寒颤：“好诡异。”
林颂一吁了口气：“原来是崩溃的金融生啊。”
梁辰瞪大眼企图在人脸上找到共同感：“哎真的很吓人啊，你想想，大晚上一个人突然从乌漆嘛黑的教室里冒出来，一副要挂了的样子说自己在找东西，然后就晃走了…”
林颂一确信：“这位真的很崩溃了。”
唐云书握着手机，屏幕上是《新手捉鬼指南》：“我们必须调查清楚，这对未来飞升有大大的好处。”
“要不要再给你来点盐和大蒜啊？”
“此言差矣，混血鬼说不定有东方血统，盐和大蒜不够，还要求几道符。”
“唐云书你别逼我。”林颂一抡着拳就挺了上去，“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我家是怎么驱鬼的。”
“啊！饶命、饶命！”
“沈初弦，沉思这么久琢磨出来点了没。”
梁辰轻撞他肩，“你怎么看？”
“我和林颂一观点一样，没有吓人的鬼，只有疯掉的人。”
林颂一这才赞同地点头：“就是这样。”
“嘁，没意思。”梁辰靠在椅背上晃，只听边上人手机一震，“大忙人～”
沈初弦瞟了眼屏幕，赫然怔住：
“初弦，很抱歉现在打扰你，事情紧急晚些时候阿姨向你解释，玉照没死，现在他在你们学校失踪了，你对学校熟悉，拜托你帮忙找找他…”
他唰地站起身手忙脚乱地原地不知抓挠些什么，忽地抛下一句话向外奔去：“我去找温玉照！”
留了几人愣在原地，梁辰率先骂出口：“逃单也不带用这种理由的啊，你大爷的真是疯掉的人啊！”
沈初弦顾不得身后人想些什么，他心跳愈发地快且重，几乎扰乱所有神经工作，连自己脑子里的都理不清，无头苍蝇般转了一圈终于拾回理智——金融系、漂亮的男生…去教室！
系里专业多，他只能根据谢知然她们的教室定位到教学楼挨个找过去，好在周五没有晚自习，教室内几乎没有人。
他连男厕所都转了个遍，始终见不到人影：不是温玉照？
喘上几口气忽地想起“鬼故事”的前半截：难道——艺术楼？
奔在楼梯间时他的脑中又闪过些什么：“同学，雕塑…这里有专门做雕塑的教室吗？”
……
沈初弦推开门，熟悉的感觉重临，教室因一个人成为舞台，全世界的光都为他聚集，那发色绝不可能有错：温玉照还活着。
“温玉照……？”
沈初弦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不存在幻想过的重逢相拥，只有畏缩不敢触碰的双手。
那人转过身，是温玉照的脸，却又不是——更瘦、更苍白，最陌生的是他的眼神，像陌生人般困惑地打量沈初弦的脸，直到视线上移，他忽地笑了一下：“是你，沈初弦。”
沈初弦的指尖发麻，听见声音的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红着眼迈上前去，抖着手想抚上温玉照的脸，却被温热的手心握住，那触感令他颤栗，是温暖的、活着的。
“好久不见。”
……
温玉照昏迷了三个月，醒来时身体像被浇筑水泥很难动弹，好在复健顺利，只是…
“妈妈，我怎么了？”
“乖乖，不记得了吗？”柳南枝轻抚他的发顶，“高考结束你被人袭击后昏迷…”
“是中考？”
柳南枝微微怔住，对上孩子那困惑的双眼，意识到了什么：“乖乖，你等等。”
她将一中传来的电子毕业照翻了出来，放大给温玉照看：“你看看，还记得他是谁吗？”
温玉照惊异地望着那人漆黑的头发，细细回想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柳南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平想皱起的眉不知如何说起，床上的孩子静默会儿率先开口：“妈妈，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只听柳南枝轻轻应了一声，随即挂上笑脸：“是忘了点事儿，没关系，妈妈先和医生聊聊，你再休息会儿。”
温玉照乖顺地点点头，凝望着窗外，心中冒出那颗黑脑袋：怎么能有这么黑的头发？
“他叫沈初弦，是你高中最好的朋友。”
温玉照此时的脸色不太好，他已经将高中的事儿听了个大概，那些愉快的回忆对他来说没有实感，可痛苦的过往他会不断记住剖析。
一个、两个…因为自己出事的人又被自己忘了，他努力想去记起，大脑却只能向他展示电视里的雪花。
“乖乖，我跟他打个电话，你们见一面好不好？”
“不…”他拉起被子，“我头晕，想休息。”
柳南枝张了张嘴没说话，与温宴对视一眼，拍拍孩子的背走了出去。
房间彻底如同枯井，弟弟离世的消息、奶奶掩不住的忧伤、好朋友因自己痛苦又被遗忘，他也无法与父母亲近，因为此时的他还没将唱片正确安置播放。
温玉照觉得胸口疼，想压紧却无力，于是缓缓蜷缩起来，他没撒谎，头好晕，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梦中世界宛如一潭死水，黑沉沉的让人喘不上气。
“我们…池大…”
谁在说话？
忽地世界一片沉寂，脚下一软，似误入泥潭无处借力只能沉陷其中，当他快要窒息之时，眼前终于有了一圈光亮。
仍是模糊的，却看得清人影，那人手中握着笔，在一个不规则物体上画着什么。
良久，他看清了，那是一个人在做雕塑。
“池大…金融…”
断断续续又模糊的声音在耳边萦绕，最终凝聚成一条线化作耳鸣将温玉照惊醒，他大口喘着气望着天花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去池大金融系看看。
他以身体为借口拒绝柳南枝联系沈初弦的提议，闷声备考要再次考上池大。
入学那天，他的心情仍是忐忑的，假如找回记忆前先遇见沈初弦怎么办？假如一直找不回记忆怎么办…
他不知道自己高中做噩梦，只知道现在常常梦见温九阳和沈初弦的车祸，于是更不愿以空白的记忆去见沈初弦，他让人为自己受伤，又告诉人家自己死了，最后一句失忆了…
不，他要以最完美的状态见到他。
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比想象中更脆弱，池大离家不远，便不住校。
他长时间戴着帽子和口罩，同学只当他孤僻，没引起什么注意。
然而在这儿呆了一个月，拾忆进度仍不见长，他思索着应当去大二看看，毕竟自己算是晚进了一年。
大二的教室同样没什么特别的，小心来了几回似乎还被学生当作了怪人，于是他将主意打到雕塑上，打算去艺术系瞧瞧。
他只知道艺术楼在哪，却并不知道专业分布是怎样的，在无数个晚自习期间，他借上厕所的名义逃到艺术楼悄悄寻找着，一扇门一扇门地看过去，终于在三楼寻见雕塑。
那晚雕塑教室是空的，且临近晚自习结束，索性不回去了，他踏入其中，被雕塑围绕有种既视感，却不太能想得起，大概是找对了方向，于是常留在这儿望着雕塑发呆，这事儿在他眼中本身天衣无缝的，直到那天想入迷留晚了…
“温玉照……？”
还没回过头，他身体先一颤，也没做什么心理准备便直视了那人。
脸看上去不太熟悉，视线向上瞟，瞥见那头如墨般的头发还没反应过来便莫名笑了出来，他只听自己的声音柔柔地唤人：“是你，沈初弦。”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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