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十点，他坐上返程的地铁。
换乘了两次，接下来一直坐到终点站就行了——邬寂不禁松了口气，把兔子和乌龟放在旁边的座位上，无聊地逗弄起兔子来。
没过多久，地铁到了站，车门打开，上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邬寂手下的兔子忽然不安地缩起来，他收回手，瞥了在对面坐下的老者一眼。
老奶奶闭目养神了一会，看他开始玩乌龟，忍不住搭话：“哎，小娃儿，你是卖宠物的？”
“.....没有，是我玩套圈得的。”邬寂再次看看她，又低下头不吭声了。
“哦哦哦......”老奶奶顿了顿，又说：“你这么晚回家，家里人不担心么？”
邬寂无声地摇摇头，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么冷的天，下次出门多穿点儿吧……啊，别嫌我老太婆烦吧，年纪大了，不说话总难受得很......”.
“你今年多大啦？是在念大学吗？”她又问。
邬寂停下摸乌龟壳的手，终于始起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半晌：“……嗯。”
“哦，怪不得呢，看你这么年轻……”
地铁猛地顿了一下，又到站了，车门打开的一瞬间，车厢内的灯管忽然剧烈地闪烁起来，邬寂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息，伴随着不知何处那令人牙酸的吱呀摩擦声，闪烁间对面的老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扭曲的黑雾，张牙舞爪地向邬寂袭来！
“——不要惊慌！这里是特情处镇伏组壹组......”
“小夏，保护普通民众撤离！”
混乱间，邬寂看见三道身影从后面的车厢跑了过来，随着一道金光闪过，电灯恢复正常，他这才看清说话的人是位二十多岁的青年，身材稍有些走样，脸圆圆的，一看就很吉利。
小胖行动起来意外地灵巧，一边躲闪逃避那老奶奶的攻击，一边飞快打出几张符咒，成功缠住了这老鬼。
他身后跟着的二个年轻人就有些慌张了，其中一个举着符咒念念有词，另一个则匆匆跑到他身也，试图安慰：“那个，别怕，跟我走……”
邬寂不打算多管闲事——毕竟他知道这几个是特情处的人了，交给他们肯定没问题，于是拎起吓得快昏厥的兔子们和乌龟，准备跟这个“小夏”走。
下一秒，小胖闷哼一声，黑雾突破他的封锁，猛地向邬寂袭来，小夏当即抽身挡在邬寂身前，却被邬寂轻轻拨开。
“喂！你——”
黑雾冲至跟前，冰冷的感觉糊了他一脸，他耳边响起重重叠叠的声浪，笑声与尖啸混杂——“吃了你！吃了你！……”
邬寂皱起眉，伸手抓向这堆黑雾，一时间黑雾凝滞下来，下一瞬，轰然钻进了邬寂体内。
小胖面露惊骇，猛地扑过来，可黑雾倒像被吓到了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向远处逃窜，邬寂充满疑惑地捻了捻手指，只觉得这股黑气像冰泉水似的，冷不防刺了他一下，冰凉的触感还停留在他指尖，于是甩了甩手，想甩掉这股冰冷的感觉，却看见一道黑气从他手上猛窜出来，利刃一般，把那逃窜的黑雾劈成了两半。
“……”邬寂疑感，“.....啊？”
小胖瞅准时机，又是两张符纸飞出，几乎要将这老鬼打散了，邬寂手疾眼快地一把抓住其中一团黑气，那黑气便飞快钻进他手指，就像被吸进去了一般，然而他随即便感到胸口一阵刺痛，“嘶”了一声又将黑气甩了出去，被老鬼灵巧地躲过。
他皱着眉头捂了一下自己心口，却发现刚刚接触黑气的那只手上有金线在血管上隐约浮现，腕骨上，一枚莲花印浮起，闪着淡淡的金光。
......这又是什么东西？
“大佬！”小胖的声音惊醒他，他回头看了一眼：是在叫谁？
小胖诚挚地和他对视：“那个，大佬.......”
哦，是在叫他，邬寂心想，好怪的称呼。
此刻小胖也顾不上思考邬寂眼神的含义了，仓促躲过老鬼的无差别攻击：“大佬，你听我说，蒲同仁——就是门口那个，已经布下阵法把这只鬼关在这节车厢里了，现在只要想办法破坏它的煞结……”
老鬼似乎已经暴走了，一个劲儿的撞击车厢间那道屏障，那位蒲同仁脸色苍白地攥着符咒站在屏障外，明显已经力不从心。
这时那位小夏猛地窜过来，手上符纸一闪，几支金线从地下涌出，将逃窜的老鬼缚在了原地。
老鬼发出一阵尖啸，随即幻化出一只几乎凝为实体的人类斗臂，开始撕扯金线，眼看金线的光越来越暗淡，胖子焦急比冲郭寂喊：“大佬！”
邬寂还在那好奇地看这只鬼化出的手臂呢，闻言，“哦”了一产，赶紧找煞结。
他眯起眼睛，发现那团黑雾中有一块颜色最深，试探着伸手抓了过去——这感觉就像在一盆冰水中摸到一块冰块，他的心口又剧痛起来，手环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但他没有犹豫，加重了力度——
“等等，大佬！”
“住手！”一道尖锐的声音几乎贴在他耳边炸开：“松开手，不然他就要死了！”
邬寂余光往旁边一瞥，看见小夏被黑雾遮住嘴，脖颈渗出丝丝血迹，目光惊恐。
“……大佬，你……你先松开。”小胖紧张地说。
邬寂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不是说要破坏煞结吗？
不知道小胖领会出了什么意思，吓得他打了个寒噤，硬着头皮说：“松……松一点儿就行。”
好吧，邬寂也没什么异议，毕竟他也不想一直摸着冰块。
他减轻了力度，小胖随即向对方喊道：“你也不想死吧？那就把我们的人放开！”
“他不松手，我也不会放他，”老鬼冷冷道，”不如各退一步——你们把法阵打开。”
小胖在心中飞快地斟酌，车厢内一下子胶着起来，静默的对峙中，地铁猛一摇晃——到站了。
邬寂手中的冰块忽然像融化了一样，煞结猛地收缩，化为缕缕黑气逃窜，他一时不察，只抓住几缕。那头老鬼放开小夏，与黑气融为一体，没命地向车门外逃去——
“糟了！”小胖没想到这鬼这么能屈能伸，吃了多少人修出来的煞结都能自爆断尾求生，当即就要追上去。
忽然，车厢内金色的莲花自地下冒出，抽技发芽，结苞开花，几束金线将门口的老鬼死的缚住，一人持剑从它旁也走过，他动作从容，形貌皆是上挑。看看不过二十来岁，周身气质倒尽显沉稳，让人看着就安心。
他目光扫过狼藉的车厢，在邬寂身上停留了几秒，最后看向小胖：“怎么回事，葛羡姝？”
小胖——葛羡姝差点痛哭流涕：“顾问——”然后仔仔细细地向对方汇报发生的事，顾问一边听，一边走入车厢，他一袭复古的唐装，轻巧地拎着一辆虚幻的长剑，走至何处，周围便开出一圈虚幻的金莲……但这些邬寂都顾不上看了，他死死盯着那缚住老鬼的金线，半响，瞥见顾问脖颈处闪着金光的莲花印记。
顾问听完葛羡姝的讲叙，忽视他浮夸的形容和卖惨，淡淡点了点头，继而转向邬寂，似问葛美妹，实问本人：“这位是？”
邬寂刚好同他对上视线，两人同时一怔，
他从未见过这样一双深邃的眼眸，在他心中卷起旋涡，陌生的情感交汇，有不染尘世的孤独，混杂着没来由的悲哀。
就在这一瞬间，他触碰到一个灵魂。
若要让他形容，那大概是雪山之巅，万年积下的雪，如此厚重。褪去冰凉，便成一盏温热的茶，香味似曾相识。
“——我姓谈，“见他不说话，顾问开口道，“谈云笺。不知阁下姓名？”
邬寂如梦初醒，移开视战，心想这人说话也文绉绉的，答他：“邬寂。”
这时不远处通往驾驶室的门打形，动静将三人目光都吸引已去，从驾驶室里走出一个中年人，他朝这边比了个“OK”的手势，随即快步走过来，向谈云笺汇报：“顾问，都处理好了，明天我会让后勤组跟地铁管理方面交涉，删除有关记录。”
他扫了眼狼藉的车厢——到处是纸符，还有被煞气波及的座位和玻璃，面不改色地开口：“.....损失后勤处会负责的。”
葛羡妹松了口气，笑嘻嘻地说：“感谢王叔！——嘿嘿，下次一定注意。”
王叔无奈道：“唉，不用，你这次能将破坏集中在一节车厢里已经很不错了。”
这边说着，谈云笺转头同邬寂说：“原来是孙厉老师的高徒，幸会，多亏了你这次见义勇为，我会向上转达的。”
“那我可以回去了？”邬寂问。
谈云笺点点头：“当然，我给孙叔发过消息了，需要我再打个电话吗？”
邬寂本欲推拒，忽然想起自己手环刚刚坏了，只好冲谈云笺点了点头：“麻烦了。”
十几分钟后，邬寂在地铁站门口终于等到孙厉的车。
谈云笺有孙厉微信，令邬寂有些惊讶，听这位顾问的语气，两人似乎还挺熟的，不过谈云笺也并没有和他一起等孙厉，只淡淡说了句“代我问侯”，便离开了，让他摸不着头脑。
一上车，孙厉便紧张地问他有没有受伤——他一下班，就接到了邬寂手环的警报，急得满头大汗，后来收到谈云笺的消息才暂时安心，赶紧开车来接人，等看到邬寂毫发未损，才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邬寂简要讲了讲地铁上的事，提及煞气的事，跟孙厉讨论了一番，最后对方苦笑：“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我是真不清楚，正好明天放假，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邬寂点头同意，又想起谈云笺，提了一句：“哦，那位顾问，姓谈的，让我代他问候你——你认识他？”
“认识，”孙厉只是点点头，岔开话题：“后天审核完毕就发资格证了，你想好去哪了吗？”
邬寂被问得一怔，含糊道：“再说吧。”
他裹紧衣服，打开车上空调，还是觉得有些冷，他闭上眼，下意识捻了捻食指，不清楚会不会是煞气的影响，偏头望向窗外，眼前又浮现出谈云笺的脸，莫名有些在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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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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