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寂是真感觉没事了——晕过劲儿后，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除了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昏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再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以至于葛羡姝手舞足蹈地同他讲他和沈复、谈云笺打了一架的时候他都想问问对方是不是认错人了。
“……沈哥乘胜追击，舞起刀法，这时你虚晃一招，杀回一记马前枪，打得沈哥节节败退……”葛羡姝站在他床讲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手舞足蹈起来。
孙厉有事才走半小时，壹组几人就带着几袋水果前来探视。
沈复在外面同李医生聊了几句，才推门进来，闻言冷笑一声：“葛羡姝，你找打？”
葛羡姝把嘴里话倒转了360度：”沈哥节节败退？沈哥怎么可能节节败退呢？当然是顾问瞬移过来一句话也不说，一起二打一，但是沈哥临危不惧，几个回合就打得两人节节败退……”
沈复绷不住笑了，敲他脑门一下：”你真是会编！一天天的光会贫嘴……行了，没什么不能说的，”他抬头看邬寂，由衷感慨：“后生可畏啊，这回是我甘拜下风了——不过你可别把我看扁了，改天约你正正当当比试一场，可别爽约啊。”
邬寂忍俊不禁，谈云笺作为壹组常驻人员这次也没缺席，这会推门进来，听见二人对话，失笑道：“沈复，你就别逗他了，这事儿他自己还没搞清楚呢。”
沈复看向邬寂：“对哦，你当时表现也太邪门了吧？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你把那豹子的煞结捅了个对穿后一下子就不对劲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呢，你的刀就挥过来了。”
“……刀？”邬寂呆滞：他什么时候带这种违禁品了？
沈复看他纳闷，自己也愣了：“就是，就是一把黑色的弯刀，黑黢黢的看不清细节，但是上面有不少雕花装饰，看得人晕晕的。”
“这个。”一旁的林语把手机递过来，上面赫然是邬寂在空中高高跃起的照片，人影很糊，但还能依稀看见他手上举着的一把黑色弯刀。
“……”沈复震惊了，”不会吧，老林，你在上面看着不下来帮我就是因为你在一直在拍照？？”
林语有点心虚地偏过头：“咳，你不懂，这叫保留证据，不然万一到时候说你无故殴打无关民众怎么办？”
沈复：“……”
邬寂感觉自己大脑要待机了——这都什么跟什么？这还是他吗？
关于这把刀……他隐隐回忆了一下，勉强记得当时同黑豹打斗的时候他不知怎么就变出了一把弯刀，但是他当时显然意识也不是很清醒，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会跟他的过去有关吗？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动了动手指，想着刚才看见的那把短刀，使出浑身解数想把它变出，但不管他怎么尝试，都没法再次将它幻化出来。
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他烦躁地皱了皱眉，谈云笺看他动作，安抚似的说：“别着急，慢慢来，我们可以帮你。”
邬寂倏地抬起头看他，眼中带了希冀：“顾问知道什么吗？”
“我有些思路，”谈云笺冲他笑了笑，“不过，作为交换，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邬寂一愣，通情达理地点点头：“你问。”
“邬寂，”谈云笺忽然颇为正式的清了清嗓子，“我代表特情处中央总部，正式向你提出邀请——邀请你加入镇伏组壹组。你愿意吗？”
这话一出，病房里顿时静下来，邬寂迎着几人的目光，迟疑了一下：“我……不记得昨天那些事了，很多事我都不懂，为什么.....”
“我们会帮你。”谈云笺很认真地看着他，“无论如何，能在无意识情况下单枪匹步同沈复打成平手，这是你的能力。而你的过去，只要你想知道，我们愿意陪你一起追寻。”
邬寂陷入沉默，内心很纠结——加入特情处的好处很明显：他能接触到更多鬼怪灵异之事，增强对自己的了解，更何况与他过去息息相关的谈云笺就在壹组，正面摊牌也好，暗地里试探也好，他相信谈云笺肯定能解答他不少疑惑。
不过加入壹组的坏处也有很多……比如危险。
……好吧，富贵险中求，他承认自己被打动了。
“好，我答应你。”邬寂认真地说，“作为交换，我也……有些事想问你，可以吗？”
谈云笺一愣，答道：“好。”转头去看沈复，对方点点头，很有眼力见儿地带着林语和依依不舍的葛羡姝告辞了，病房里只剩下邬寂与谈云笺两人。
“想问什么？”谈云笺问。
邬寂抬起头，很认真地同他对视：“你以前，见过我吗？”
谈云笺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邬寂卷起右手袖子，指着手腕说：“这里，原本有一道金线，而这里，原本是一枚莲花印……很巧，同你脖颈上的一样。我看了林语哥的录像，是那道金线绷断后，我才会陷入疯狂的……所以，你认识以前的我吗？”
谈云笺看着他，沉默片刻：“抱歉，我无法保证。但至少在我现在的记忆中，我们第一次相见就是在特情处的审讯室里，不过你当时应该不记得我。”
邬寂一怔，失望之余，又有点好奇：“你的记忆……？”
“对，我来到特情处时的情况跟你差不多，”谈云笺笑了，“这大概也是监管司总对你抱以很高关注的原因吧……我想想，有关特情处的一些事你有必要知道。”
谈云笺简单同他科普了一些特情处的时，有些葛羡姝之前就讲过，比如太一大镇，不过谈云笺的语气要肯定很多——他似乎认为大镇的存在是确凿无疑的。
当然也有些是葛羡姝没讲到的，关于他自己的经历。
“我是在四十多年前苏醒的，”谈云笺说，“不是棺材，而是一处……太一大镇的阵眼。”
“当时特情处还没有成立，主导玄学界的是一个由沈、葛、桑、林四个氏族建立的民间组织，叫镇伏司。四大家族有家传的玄学方术，每一代都会挑出四位「镇伏人」，分别镇守岭南，岭北，岳东，岳西四个方位的大镇阵眼。”
“我当时就是在岭北的阵眼苏醒的，同你一样，我记不清很多东西，只有一点印象就是我是个神官，刚好我身上的心魄也佐证了这点，所以我就待在了镇伏司，直到后来国家收编了镇伏司改组特情处，我也依然留了下来，一直到现在。”
谈云笺露出愧疚的表情：“抱歉，我并不比你多了解过去多少。甚至连心魄化灵的金线和这些莲花，我都不知道从何而来……*
邬寂连忙摆手：“没关系，你能让我知道这些已经很好了，非常感谢。”
谈云笺笑笑，又同他讲了讲明天去特情处报道的事情，让他今晚回家好好休息，就提出告辞了。
走出去时他站在门口，忽然回头深深地看了邬寂一眼：“……其实我确实感觉曾经在哪里见过你。”
“虽然想不起来了，不过很高兴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有和我一样的苦恼，”谈云笺露出一抹笑，“放心，我会帮你留意的。”
……
第二天，邬寂被沈复领着，从正门进入了特情处中央总部。
从外表上看，中央总部只是两栋中间连着长廊的双子楼，左边一栋属于监管司，右边则由镇伏组，后勤组共用。楼前停车场泊着几十辆带“警”字车牌的车辆，甚至还有几辆装甲车。
沈复带他进去，此时正值八点上班高峰，门厅里来来往往都是人，沈复一身制服往那一站，顿时受到多方注目，连带邬寂也收到不少好奇的目光。
“沈组长！您早哇！”前台的小哥热情地同他打招呼，又看看邬寂：“组长带新人哪？”
“对，麻烦给他办个临时权限卡。”沈复笑着答复。
“好嘞，”小哥爽快答应，低头翻找了下，递给邬寂一块金属牌：“工作顺利！”
邬寂生疏地冲他笑了，算作回应，跟着沈复走向电梯厅。
他刚才就注意到了，电梯厅一共四台电梯，左边三台都是人满为患，右边那台却无人问津，果然是有蹊跷。
沈复将手放在电梯右边按键上，“滴”的一声，按键上方幕瞬间亮起，浮现出一只眼睛，黑色眼珠转了转，响起机械的电子音：“欢迎，沈组长，您今天终于走正门了——检测到未知访客，请验证。”
邬寂在沈复指导下，将铁牌在按键上刷了一下，眼睛这才合上，电梯门缓缓打开。
里面实在是和普通电梯没有区别，只是本来的楼层按键上变成了他看不懂的古体字，下一秒，脚下地面浮起朱红色的符文，邬寂只觉得一阵失重，几秒钟内，电梯门再度打开，传来外界噪杂的人声。
沈复率先走出去，回天冲他说：“欢迎来到镇伏壹组，邬寂。”
壹组办公室占地很大，也弄不清是几楼，大厅阳光灿烂，落地窗外景却不像是高空景象，而是一片浮动的云海。正对面的墙上是一面巨大的LED屏，上面是B市的电子地图，黑色基底上浮着白色、红色的移动色块，边上的参数密密麻麻，右下角是一张小些的全国地图，大屏也上还立着圆形的数字地球仪。
“这些都是北斗监测到的煞气波动，”沈复解释道，“白色是灵气汇集的北方，红色则代表煞气。全国，乃至全世界的煞气流向，都在我们监测下。”
“那岂不是说哪里有鬼怪，你们立即就能发现？”邬寂仰头看着大屏。
沈复摇摇头：“我们现阶段的技术，只能检测出一定能量极以上的煞气，而鬼怪体内的煞气浓度往往达不到能被我们在较远距高内检测到的标准，所以这些东西对我们实际工作倒没什么用。”
邬寂点点头，沈复便带他在壹组转了一圈，壹组本来算上技术人员就只有十几人，又是轮班制度，这一圈下来看到的人很少。
给邬寂讲了讲主要人员的工位后，沈复便带他进了小会议室把合同拿给他：“给，都是准备好的，签完我带你去底下训练场地，谈云笺带了人等你。”
邬寂随意翻了几页，拿起笔。
他昨天回家，也同孙厉商量了一下，孙厉既没否定也没有建议什么，只说：“按你自己想法来就好。”
而他的想法......
邬寂深吸一口气，在尾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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