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完合同，沈复将邬寂带到训练场门口，他推开门进去。
训练场像一个中型的体育馆，四周都是单面玻璃，角落里摆着一堆器械，谈云笺站在场地中央，正同一个身形彪悍的男子说话，听见声音，转头看向他，点了点头。
邬寂走到两人面前，谈云笺介结道：“莽叔，这是壹组的新人，邬寂。”
“这是格斗训练专家，赵莽，”谈云笺又对他说，“由他来负责你的入职培训。”
赵莽看了他两眼，微微颔首，转头冲谈云笺说：“最多一个月。”
“好，到时候我来验收。”谈云笺点头告辞，临走时拍拍他肩膀，鼓励道：”加油。”
邬寂的格斗特训课就这样展开了。后来碰到葛羡姝，对方一听他的教体是赵莽，露出一个微妙的眼神，同情地拍拍他：“唉，熬熬就过来了。”
邬寂：“……”
他面露疑惑，其实格斗训练对他而言真心还好，赵莽对他很满意，尤其欣赏他的敏捷度和身体素质，称赞他适合当特种兵。
......但有没有可能这些都是因为他根本不是人呢？
“你身形很轻盈，不适合拿太笨重的兵器，”赵莽后来有一次对他说，“手枪虽然轻巧，但需要一定的操作经验，冷兵器是上送。”
他挑捡一番，挑出一把匕首，递给他，邬寂挥了挥，倏地出手袭向赵莽面门，被对方扣住手腕：“你力量不足，面对有力量的敌人，不要正面攻击。”
他突然松手，身影一晃，移至邬寂背后，虚勒住他脖颈：“学会了吗？”
邬寂点高头，在赵莽撤步的一瞬间现学现卖，对方失笑，敏捷地躲开：“你倒是学得快.....”
就这样突击训练了一个月，邬寂进步飞快，眨眼就到了验收那日。
开始前，谈云笺提前给两人打了预防针：“监管司的人都到位了，李医生带了他们研究小组的人申请了要来收集数据，壹组也在外面凑热闹。”
赵莽皱眉：“这么多人？”
“我本来也没想喊人围观，”谈云笺解释，”李玉锋问起他，我顺口提了一句，没想到他直接派了几个监管司的人来，消息就传出去了。”
听见李玉锋的名字，赵莽有点惊讶：“……李主任居然亲自关注这些？”
谈云笺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嘴，转头冲邬寂安抚道：“别有压力，正常发挥就行——监管司找了一只关押的蜃鬼。”
赵莽面露不满：“这也太……”
门口有人过来催促，他又同邬寂简单叮嘱了几句，转身出去。
“别担心，实在不行有我出手，”谈云笺冲邬寂说，转身退到墙边，冲玻璃外的人比了个手势。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邬寂抬头看见见几人穿着特情处的制服，推进来一个罩着黑布的笼子，上面密密麻麻贴着符咒。随着其中一人将一张符咒揭下，笼子突然剧烈振动了起来！
训练场外，李医生，小鹿几人肉眼看不见煞气，正盯着大屏看现场直播。几个研究员看着仪器上飙升的数字忍不住惊叹，李医生给组员科普道：“这叫蜃鬼，无心魄，无原型，完全由纯粹煞气组成的天然妖物，它没有形体，会变成各种样貌。蜃鬼有很多类型，这只在八年前由壹组封印，煞气评级是A，有两道煞结，在我们特情处收押的妖物中算是挺厉害的了……”
另一边，葛羡姝皱起眉：“监管司是在故意难为我邬哥吧？当年我考核的时候放的还是C级的水妖呢……”
“就那玩意不还是把你整得半死？”沈复无情嘲笑他，“其实是监管司给你放了水吧？”
“沈组长说笑了，”两人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林语伸手扯了下沈复的衣服，抬起头看来人：“真是稀客，段副主任。”
“监管司一向公正，向来是统一安排考核内容的，不过这位邬寂先生很得主任青睐，我们就对考核内容做了一些微调。”段成式是监管司的二把手，李玉峰的得力干将，他和林语笑面虎对上笑面虎，远看着都是带着微笑乐呵呵的样子，言语里尽是剑拔弩张。
这俩人关系不好也难怪。特情处一直是外勤与行政隔离，林语看不惯以段成式为首的监管司一干人光会嘴上功夫不干实事，段成式嫌弃镇伏组光会蛮干不好控制……总之是见面就开掐。
两人眯起眼对视，同时冷笑一声，移开视线。
场内，符咒层层脱落，终于，随着一声尖啸，铁笼轰然向四面倒塌，露出中间的一团黑雾。
邬寂攥住匕首，警惕地观察这不明生物，只见黑雾滚动起来，顷刻间凝成一具人类的身驱，邬寂不由得一愣——那居然是他自己的脸！
下一秒，“邬寂”狰狞地笑起来，不由分说向他冲过来，大抵是不适应人类身体，它跑步差点扭断腿，干脆将下半身化为黑雾，半人半鬼地直袭向他！
邬寂冷静地一甩匕首，毫不犹豫正面迎敌，刀尖泛着寒光，被蜃鬼堪堪躲过，他反手一抓，捏碎了蜃鬼的一道煞结。
蜃鬼身形晃了一瞬，怒吼着将手臂幻化成利刃，猛地向邬寂腹部去——
它彻底被激怒了！
它本以为对手不过是没有灵气和煞气的普通人，想着随便吓一吓趁乱逃走，结果对方却完全不受煞气影响，伸手就捏爆了它的煞结！
“铛——”
铁器铮鸣，邬寂咬着牙用匕首挡下蜃鬼这一击——当初地铁上的百面妖虽有名头，但实力尚浅，只有一道煞结，况且还有人相助，而现在他面临的情况可大大不同了，这只蜃鬼可是有两道煞结！
刚才一时不察，被邬寂破坏了较弱的那一道结，邬寂若想再破坏另一道，可就不容易了。
蜃鬼冷笑一声，右臂也化为利刃，煞气如同一条巨蟒，绕至邬寂背后，趁邬寂在正面抵挡难以抽身，钢铁般的刀刃直击下来！
邬寂见势不好，刀尖一挑，整个人踩着唇鬼的手臂向上跃出，险而又险地避开这一击，他扭腰落至煞鬼身后，再次将匕首刺出！
煞鬼瞬间散成一团黑雾，唯留一截手臂化为刀锋迎上邬寂的匕首，邬寂难以抵挡，手上兵器一下子被击飞，下一秒金莲浮现，挡住蜃鬼的攻击！
“顾问，”段成式的声音从训练室里的音响穿出来，“出手早了。”
谈云笺闻言皱了皱眉：“.....抱歉。”
金莲消散，蜃鬼往谈云笺的方向看了一眼，知道他不好欺负，身影一闪，直直朝着训练场的大门撞去！
邬寂的匕首恰好掉落在那附近，他还没来得及拾捡，蜃鬼见了仇人分外眼红，心想着出去之前先把他解决掉，于是咆哮着冲上去，人形手臂上握着几乎凝为实体的长刀，猛得一刀挥出！
邬寂顾不上思考，转身瞬间手中幻化出黑色短刀，这一击似有雷霆万钧之力，刀刃切割煞气如同切菜，顷刻间洞穿蜃鬼身躯，邬寂手腕一甩，将刀往下一带，直直穿过第二道煞结！
蜃鬼瞬间定格，庞大的身驱消散，煞气尽数没入邬寂体内，他很轻地皱了皱眉，感觉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冷，手有点脱力地下垂，短刀坠地，
训练场大门一下子被人推开，葛羡姝激动地冲上来；“哥！你其牛逼！”
谈云笺起日来扶住他，瞥了眼葛羡姝：“你离远点，煞气还没散。”
葛萧讪讪地“哦”了一声，看着谈云笺把邬寂扶到训练室外椅子上坐下，刚刚打斗时没感觉，现在邬寂一坐下就感觉浑身酸痛——蜃鬼确实厉害，之前匕首坠地的时候若不是谈云笺出手帮他挡了一下，他恐怕就要躺着出来了。
他本来以为考核只是考格斗训练而已，没想到要对付的是鬼怪，这样看赵莽给他的匕首就有些不太合适了……对付鬼怪还是得用特制的武器，比如他那把刀。
这一次他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变化出那把刀的，感受相当奇妙。
与那种鬼怪利用煞结调动煞气的描述不同，他能感觉到他化出短刀所用的煞气并不来源于他的身体内部，而是外界。
他似乎只是起到了一个媒介的作用，将蜃鬼的煞气在体内流通一遍后重新被他输出，变出了这把短刀。
意识到这一点后，邬寂隐隐意识到自己和普遍的鬼怪似乎也不是一类，对此颇为迷茫，而最令他头疼的是……这点要告诉别人吗？
虽然他想不明白不能告诉身边人的原因，但就像自从接触到煞气以后一天比一天微弱的呼吸和心跳一样，他的潜意识很坚决地告诉他——这些事绝不能让别人知道。
邬寂向后靠住椅背，深呼吸平复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还抓着谈云笺的手。
谈云笺垂眸看他，耐心等他平息下来，才发问：“那些煞气会有影响吗？”
邬寂不太确定地摇摇头，谈云笺一脸不信，反手握住他，金线缓缓缠上他的手，开出一朵金莲。
邬寂能感受到身体中那股寒冷的感觉正在流逝，有点新奇地盯着那朵金莲看，半晌，没忍住，用另一只手去拔弄，金莲的触感很像煞气，但并没有凉意，反而接着很暖和很舒服.....谈云笺的手指动了一下，若邬寂此时抬起头，便会发现谈云笺眼神古怪，一脸欲言又止。
不过他还是没说出口，又等了一会儿，低声说：“可以了。”便撤开手。
不远处葛羡姝看见这一幕，眼睛慢慢瞪大了。
……
考核结束后，壹组给邬寂放了一天假，他件息了一天，第二天便穿着制服来了壹组。
葛羡姝心里藏不住事，几乎是从邬寂在他旁边工位上坐下就一直频频看他，邬寂就是再迟钝也该发现了。
他抬头看回去，又低头看看自己，问他：“……我衣服穿反了？”
葛羡姝直摇头。
“……那是我坐错位置了？”邬寂低头检查了下自己工位：也没坐错啊？
葛羡姝再次摇摇头，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葛羡姝率先扭了头，语气艰难地说：“那个……哥，你知道摸人心魄是什么意思吗？”
“啊？”邬寂懵懵地看着他。
葛羡姝目光游移：“呃……就是……你知道沈哥的刀也是心魄化灵吧，其实我刚进壹组的时候觉得那刀很帅，就跟沈哥说能不能给我摸一下，沈哥还真答应了，结果后来差点没被林语哥整死……”
他说得太含蓄，邬寂没听懂，愣愣他反问：“那你是想整回去？”
“不不不不不……不是，哥.....”葛羡姝支支吾吾半天，”就.....其实出外勤的时候沈哥的刀也会给林语哥来擦.....所以我就是说，呃，心魄，它其实是一种，很**的东西，就，它通俗来说也就是人的灵魂嘛，让别人摸你的灵魂之类的……”
邬寂听懂了，邬寂陷入了待机，满脑子都是谈云笺的金莲……金莲……金莲......
“我知道了，这很不礼貌，”邬寂绝望道，“我现在去道歉还来得及吗？”
葛羡姝：“.....”虽然确实没礼貌，但他怎么觉得邬寂理解的和他说的不太一样呢.....
“但像沈组长和林语是好兄弟，那也还好，”邬寂越想越尴尬，”但是顾问……”
“……”葛羡姝顿悟了：邬寂这何止是没听懂，简直是一窍不通啊！
“嗯，他们俩确实是好兄弟，”葛羡姝带着一种复杂的眼神拍了拍他，“没事，其实我觉得顾问应该不会在意的。”
……是他想太多了，也对，顾问这种人肯定也不懂的，葛羡姝无语地想，他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是，两人突然被点名——“邬寂，葛羡姝？”
邬寂回头，看见谈云笺的时候颇有点心虚：“……怎么了？”
“沈复让你们一起来开个会。”谈云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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