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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墨瓷第一次摸到那块雪块时,指尖的冻疮正流脓。

那年她十四岁,在老槐树的树洞里捡柴,发现树根盘结处嵌着块拳头大的冰,三伏天里冒着白气。她试着用指甲抠,冰面竟映出张陌生女人的脸,眉眼像浸在水里的墨,渐渐晕开成母亲的模样 —— 母亲在她三岁时就钻进了镇外的迷雾,族人说她是被白鸟叼走的,只有墨瓷知道,母亲临走前把陪嫁的银簪埋在了槐树下。

“是不化雪。” 瞎眼的老接生婆摸着雪块簌簌发抖,“第一代墨砚的脐带血浇出来的东西,藏着整个镇子的影子。”

墨瓷把雪块偷回自己的草屋,用棉布裹着藏在床底。月圆夜,她总能听见雪块里传来滴答声,像谁在哭。有次她掀开棉布,看见雪块表面爬满细密的冰纹,纹路上浮现出镇民的模样:二伯公在磨镰刀,三婶娘在喂猪,连十年前被野狗叼走的二婶子都在 —— 她站在迷雾里,缺了门牙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

“别碰那东西。” 堂兄墨砚总这样警告她。他比她大五岁,额头上有块月牙形的疤,是小时候抢她的麦芽糖时撞在槐树上留下的。墨砚常对着一面黄铜镜发呆,镜子是从他死去的父亲(墨瓷的三叔)遗物里找出来的,镜面蒙着层灰,却能照出比现实更清晰的影子。有次墨瓷凑过去看,镜里的墨砚背后站着个穿铁匠服的男人,眉眼和族谱里画的第一代墨砚一模一样。

“镜子里的人在说话。” 墨砚指着镜面,声音发颤,“他说我们都活不过三十岁。”

墨瓷没理他。她正忙着给雪块雕花样,先刻了只白鸟,雪鸟的翅膀一完成就开始扇动,带起的寒气让草屋结了层薄冰;又雕了母亲的银簪,冰簪刚成形就从雪块里掉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和母亲当年埋簪子的声音一模一样。

十七岁那年,货郎的铃铛声第一次飘进云栖镇。

那男人穿蓝布衫,挑着两筐杂货,铃铛挂在扁担头,响得能惊飞槐树上的白鸟。他说自己从山外的城镇来,见过会发光的灯,听过不用人拉就能跑的车。墨瓷躲在老槐树后看他,看见他给镇民们讲这些时,眼睛亮得像雪块里的冰。

“姑娘家也喜欢听新鲜事?” 货郎突然转头朝她笑,递过来个玻璃珠,“这叫琉璃,能映出十种颜色。”

墨瓷的手指刚碰到琉璃珠,口袋里的冰簪就发烫。她抬头看见货郎的影子落在地上,竟比他本人长出半截,像拖着条看不见的尾巴。但她没心思细想,货郎讲的山外世界像团火,烧得她心里发痒,连雪块在月圆夜流泪的事都忘了。

他们在槐树下见了七次面。货郎每次都带件新奇玩意儿:能自己转圈的陀螺、画着城市街景的画片、闻起来像阳光的香皂。墨瓷则把雕好的雪块给他:一只冰兔子,一盏冰灯笼,最后是个雕成她模样的雪像,雪像的眼睛用两颗琉璃珠嵌着,在月光下闪得人心慌。

“跟我走吧。” 货郎第八次来的时候,手里没挑担子,“山外的冬天也下雪,比这雪块暖和。”

墨瓷连夜收拾行李,把雪块塞进包袱。她路过墨砚的屋,看见他还在对着铜镜发呆,镜里的第一代墨砚正咧着嘴笑,露出两排尖牙。墨瓷想跟他道别,却听见他对着镜子说:“她走不了的,诅咒缠着咱们呢。”

出镇的路比她想的难走。货郎在前面带路,脚步快得像在飞,墨瓷跟着他钻进迷雾,手里的雪块突然变得滚烫,烫得她差点扔了。等她追上货郎时,正看见他把包袱里的雪块往怀里塞,蓝布衫下露出半截陌生的胎记 —— 像只展翅的白鸟。

“你不是货郎。” 墨瓷的声音在发抖,冰簪从口袋里掉出来,在地上摔成碎片。

男人转过身,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这雪块能治百病,山外的大老爷们出价高着呢。” 他说话时,影子在地上缩成一团,像只蹲在雾里的鸟。

墨瓷没哭,也没追。她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雾里,突然想起母亲临走前的眼神,也是这样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心。她往回走,走到镇外的山洞时,天开始下雪,这次的雪是白的,落在身上就化成水,顺着领口往骨头里钻。

她在山洞里坐了三天。第一天,雪块的温度越来越低,冻得她手指发紫;第二天,她看见雪块里的自己渐渐变成冰雕,眉眼和她雕的雪像一模一样;第三天清晨,她最后望了眼云栖镇的方向,看见十七只白鸟正往这边飞,翅膀上的雪沫子像撒了把盐。

洞里的冰彻底封住她时,她怀里的雪块突然裂开,流出些暗红的液体,像被冻住的血。

那时墨砚刚当上镇长。他颁布的第一道命令是禁语令:“每人每天只能说十句话,多一句,就割掉舌头喂树。” 他说这话时,手里的铜镜映出洞中的景象,冰雕的墨瓷正睁着眼,睫毛上的冰花像串碎星星。

夜里,他独自跑到老槐树下,对着树洞说话。树洞里的陶罐还在叮当作响,墨色的汁液漫过他的脚踝,在地上写出货郎的名字,写出雪块的裂纹,写出他没说出口的话 —— 其实那天在铜镜里,他看见货郎的影子里,站着第一代墨砚。

白鸟又开始在树顶盘旋。墨瓷消失后的第三个月圆夜,有镇民看见墨砚钻进了墨瓷的草屋,屋里的灯亮到天明。第二天,墨砚走出草屋时,额头的月牙疤旁边多了道新伤,像有人用指甲划的。

族谱在那天夜里自己翻开,第二页的空白处,慢慢渗出三行墨迹:

墨瓷,死于雾。

墨砚,生于罪。

第三代,墨墨。

树洞里的汁液突然变稠,像化不开的墨。有人说,那是墨瓷的眼泪冻成了冰,又被墨砚的话泡成了水。只有墨砚知道,那是雪块融化后的样子,带着山外的风,带着没说出口的道别,在云栖镇的泥土里,慢慢等下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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