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雨茹从赌坊出来也饿了，她听说东二条有小吃街，想着过去逛一逛，也算散散心。
刚走到街口，就看到前面围了一大圈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赵雨茹好奇地凑近，忽然从里面钻出来一个瘦瘦的小孩，灵活地从人群缝隙里挤出来，三两下就跑远了。
接着从里面又出来一个人，赵雨茹认出就是赌坊里遇见的那个花蝴蝶。她大声喊道，“小贼你别跑！”
东二条街上人实在多，她左看右看，纵身一跃跳上沿街的房檐，便朝着小孩跑远的方向追了过去。
赵雨茹仰头望去，这人的轻功真不错。
这时翠玉姑娘着急地赶过来，可是哪里还看得到同伴的影子。她看到一旁的赵雨茹，惊喜地拉住她袖子，问道，“姑娘，你看到小歌去哪里了吗？”
赵雨茹远远一指，“她跳上房顶，朝那个方向去了。”
翠玉焦急起来，“这可怎么办，她跑那么快我追不上，小歌下手没轻没重的，把人打死就麻烦了。”
赵雨茹心下一动，翠玉姑娘帮过自己的忙，她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她说，“翠玉姑娘放心，我帮你去追。”
“真的吗，那你一定要拦住她！”翠玉嘱咐道。
赵雨茹转身，街上人太多走不动，她闭上眼睛稳定心神，一丝微弱的真气缓缓上升，渐渐地蓬勃壮大，如天光乍泄般喷涌而出。
赵雨茹再睁开眼，世界都仿佛不一样了。
她再次强行摧动体内混乱的真气，此时她完全不顾后果，只想赶紧追上那只花蝴蝶。
赵雨茹足尖轻点，整个人便轻飘飘地飞升到半空，衣裙伸展舒张，迎着正午的阳光，灿烂如云霞。立刻引得下面一群人惊呼。赵雨茹在半空中打了个转，便立刻向着那个方向飞去。她几乎不用借力，只偶尔在屋瓦上轻点一下，便像只飞鸟一般掠出去，快得教人看不清。
“师叔，刚才飘过去的是什么人啊，她们好快。”沿街高处楼上，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子扒着栏杆往外瞧，眼神充满惊羡。
对桌男子一身儒士装扮，长衣宽袖。他缓缓放下茶杯，说，“不知道。”
“师叔，竟然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女孩回过头，认真说道，“爹爹说你看过全天下的书，外面有什么事情你都知道。”
男子温和地笑了笑，说，“外面天地广阔，有些事情我不知道很正常。况且我也是很久没来中原了。”
女孩回到座位，旁边放着一把春秋大刀。她眼睛炯炯有神，凑近桌子急切询问，“那师叔，你看刚才那两人怎么样？我从没见过这么快的轻功。前面那个花衣服的人身形已经够快了，没想到后面这人还要快。哎，我是肯定追不上的。我要是追的上，一定出去看看。”
男子喝了一口茶，不急不慢回答，“她们轻功卓绝，放在江湖上是一流水平。武功只能更高，至少那个花衣服的天下前十，绿衣服的应该也不差。”
女孩震惊地瞪大眼睛，吸了好大一口气。她知道，师叔从不说假话。
她突然满脸放光，无比激动，“没想到中原卧虎藏龙，遍地都是高手，大街上随便拉一对都是天下前十的水平。之前你们说中原人厉害，我还不信。早知道就出来了。”
男子笑道，“现在知道了吧，你爹没有骗你。”
“哼，他骗我多了，好不容易说了一次真话，我才不感激他呢。”女孩抱起手臂，撅着嘴说道。她拿过自己的春秋大刀随意把玩，语气期待，“几个月以后就是武林大会了。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遇到刚刚那两人。说不定还能同台打一场。”
男子笑笑，毫不留情地泼出冷水，“采薇，以你的水平，根本没有对上她们的机会。”
“师叔！”女孩撅起嘴，眼神幽怨。当然她也知道自己水平不够，小声念叨。“就算比不了，认识一下也不错嘛。”
男子出神地望向窗外，陷入沉思。喃喃说道，“那绿衣女子的轻功，我竟然看不出。中原从没有那样的人，乘风而去，缥缈如云上仙。美，实在太美了。难道是…”男子忽然目光一凝，似乎想到什么，脸色瞬间变了。
“师叔，难道什么呀。”女孩双手托腮，饶有兴趣地观察她。
“没什么。”男子微微笑道，饮下一口茶。
赵雨茹终于在一条胡同里找到了花蝴蝶。
花蝴蝶正揪着那个小孩衣领，忽然感到身后一阵清风过，她回头，看到赵雨茹轻飘飘地落地。
“轻功不错嘛！”花蝴蝶忍不住赞叹。
她刚说完，赵雨茹忽然眼前一黑，便向地面倒去。
花蝴蝶伸出胳膊拉住她，赵雨茹顺势倒在了她怀里。
赵雨茹喉咙有些腥甜，她咳嗦几声，用手背擦了擦嘴，发现手上有些血沫子。
花蝴蝶嫌弃地一把推开她，“我刚换的新衣服，你别弄脏了。”
忽然她又好像发现了什么，攥住了赵雨茹的手腕，把她拉到身前。“嗯？”
她那张美得张狂的脸一下子凑近，吓得赵雨茹拼命脖子后仰，手腕被对方制住，身体根本动不了。
花蝴蝶紧盯她的脸，忽然问出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要脸吗？”
赵雨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问你要脸吗？”她又重复一遍。
赵雨茹听清楚了，她有些生气，“你怎么骂人呢？”
花蝴蝶便松开了她，有些失望地说，“可惜了，不是千面教的。那你往脸上整这堆东西干嘛？”
这人眼睛真尖啊。赵雨茹不冷不热地回答，“抱歉我长得丑，不好意思见人。”
她感到胸口闷痛，此刻特别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缓解一下不适。但是事情还没办完。
赵雨茹咬着牙说道，“翠玉姑娘托我告诉你，让你下手轻一点，别把人打死了。”
“我是那么粗鲁的人嘛，真是的。”花蝴蝶说着松开那个小孩的衣领，“也就轻轻地抚摸了下他的小脸蛋而已，你说是不是？”
那小孩捂着被扇红的脸，哆嗦着点点头，忙不迭地赶紧跑了。
“翠翠呢？”花蝴蝶回过头，看到赵雨茹眼神有些迷糊，额头上一堆冷汗，身体贴着墙慢慢滑落。“你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花蝴蝶拽住她胳膊，手指摸到了赵雨茹的命脉。
“咦？你身体里怎么这么乱？”
气喘吁吁赶来的翠玉姑娘第一眼便看到这一幕，虚弱的赵雨茹嘴角还带着血，而同伴正在一旁抓着她不放。
“小歌！你快住手！”翠玉大喊一声。
花蝴蝶立刻松开手，赵雨茹咕咚倒在地上。
翠玉赶紧上前把人扶起来，心急万分，“你打她干嘛，我只是让她给你传个信。”
“不是，”花蝴蝶顿时一肚子冤屈。“我什么也没做啊，她就倒在我面前了，我顺手扶了她而已。”花蝴蝶念头一转，忽然说道，“她不会是来讹诈我们的吧？”
赵雨茹努力张开口，“不关她的事……是我……”
“好了你不要说了。”翠玉喊着退开一步远的花蝴蝶，“小歌，你快来帮帮我，咱们把她抬到翠云楼去。”
“干嘛？这人我们又不认识，多管闲事。”花蝴蝶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不为所动，“我早就发过誓了，以后再也不帮任何一个陌生人。”
“刚才我让这位姑娘帮我找你，她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我。我不能见死不救。”翠玉努力想把赵雨茹拉起来，可是赵雨茹根本走不动。翠玉便想把赵雨茹弄到背上，可是她没有功夫，一个人实在吃力。
花蝴蝶只好上前，拽着赵雨茹两条胳膊便把她背起来。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无奈地说。
赵雨茹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她眼睛没睁开，听到旁边有人在小声聊天。
花蝴蝶说，“……这人情况实在罕见，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身体里竟然乱成一团糟。三道真气紊乱，还有两道奇怪的毒。不久前经历过外力冲撞，肋骨断过还没长好，胳膊上也被挖了一块肉。本来早该死了，体内的毒吊着她一口气，反而救了她。她是犯过天条吗？”
“小歌，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她吗？”翠玉姑娘语气担忧。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神医。她这种情况，神医也不一定治得好。活一时算一时，听天由命吧。我就说路边的人不要随便救，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她是因为我才这样的，我不能不管。”
“跟你有什么关系，只是今天她碰巧发病了。”
“那也是因为我才病发的，她为了帮我，才发动内力，一下子加剧了病情。”
“翠翠，你就只关心别人，不知道心疼一下我。”花蝴蝶嘟囔说。
“你不是好好的？”
“我为了你违背自己的誓言。”花蝴蝶语气说得非常严重。
“有什么后果？”
“后果就是，变成一只小狗。”
翠玉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想到赵雨茹还在睡，她立马压低声音，“好啊，小狗多可爱，而且无忧无虑的。你要是变成小狗，我就把你养在翠云楼看门。”
“可以啊，到时候看谁不顺眼我就咬谁，心情不好也咬。”
“连我也咬？”
“哼，你要是不给我好吃的，我照样咬你。”
“哎呦，我好怕哦。”
两个人打闹了一阵，花蝴蝶叹气，“哎，我要是像小狗那样自由就好了。”
“你现在还不自由？”
“不够。我好想跟你住一起啊，翠翠，住在这翠云楼里，我们俩就这样快乐地一直活到老，多好。这楼里姐妹个个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我才不想整天看到那群男人，看见就烦。”
“我才不和你住一块呢。”
“怎么，你嫌弃我？”
“我要找我的真命天子去，你别挡着我的好姻缘。”
“啧啧。好吧，看来我要一个人孤独终老了。真是女大不中留，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该不会……你有中意的人了？”
“才没有！”翠玉赶紧说。
“你也确实老大不小了。可是我家翠翠长得这么漂亮，性格又温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天底下什么样的人能配得上我家翠翠？翠翠，你要是头脑一热看上个丑八怪，我立马砍了他！”
“怎么可能，你想多了。”
“你一定要找一个武功盖世，玉树临风，才华横溢，聪明善良，温柔体贴，最最关键的一点，对你天下第一好的人，比我对你还要好。这样我才放心把你嫁出去。到时候我要让整个开阳城都披红挂彩，全天下的人都来喝喜酒。千工床，万工轿，十里嫁红妆。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的。”
“别光说我了，你那边最近没事吗？”
“没什么大事，反正都有他呢。所以我闲着出来抓千面教的人了。”
“听说最近五大家的人来找他麻烦……”
“怕什么，这种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知道怎么做。……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有点怂包了。我早想把位子给他，可他死活不要。你说一个大男人连点志向和胆量都没有，真让人看不起。”
“你误会了，……不是那样的人。”
“哼，一个个大的小的都让我不顺眼，我早就说过，千万别随便救人，简直是给自己找了讨债鬼，甩都甩不掉，这辈子算完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有你在，他们觉得安心。”
“翠翠，还是你会说话，不像他们只会惹我生气。”
赵雨茹完全醒过来，实在受不了这俩人的腻歪，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挂着粉色帘帐的屋子。
翠玉看见她醒了，忙起身问，“姑娘你感觉怎么样，身体还舒服吗？”
赵雨茹感觉了一下，“好多了，床很软和。”
旁边花蝴蝶说，“翠翠特意给你铺的新蚕丝被，能不软吗？”
“谢谢翠玉姑娘。”赵雨茹挣扎着想坐起来，翠玉连忙扶着她。
“不用客气，要不是我让你帮忙，你也不会这样。”
“不关翠玉姑娘的事，我自己的身体本来就这样。”
那花蝴蝶本来坐在旁边凳子上，此时忽然凑上前，一脸好奇，“你能跟我们说说，你都经历了什么吗？”
“这……”赵雨茹不知该从何说起。
“看你的功夫应该不错，你是哪一家的，跟谁学的？”
“我不是谁家的，我姓赵，叫赵雨茹。”
“没听说过。可惜了你要是身体好好的，咱俩还能打一架。我好久没找人打架了。”
赵雨茹说，“五大家人很厉害，你怎么不去找他们打架？”
“五大家也就那样吧，个别的还算可以，不过看见他们装腔作势的样子就难受。”
赵雨茹忽然想起来，“我之前遇到一个很厉害的人，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我身后，我丝毫没有察觉。他掌心能凝结出一团毒雾，一掌把人打死。”
花蝴蝶想了想，“中原没听说有这号人啊。你说的，难道是尸人谷的百毒手严一鸣？”
“他好像确实叫什么百毒手。头上有一缕白发。”
“那就是了。尸人谷里的活人不仅给死人喂毒虫，也给他们自己喂毒，这样才能百毒不侵。长此以往，身体很难不发生改变，性格也会变得奇怪。”
赵雨茹想那人确实挺变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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