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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卷1 冬霰

心想即做!

在北风萧索的呼啸声中,梦沧澜打马直入宫廷。

得知皇帝秘密出逃的消息后,他撂下军队,刻不容缓地一骑先行。赶到皇宫里时,这儿,已经是一片混乱。

宫人们刚刚获知皇帝不在宫中了,都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城逃命,叛军很快就要攻入京畿了。

梦沧澜翻身下马,一身戎装的他令宫人们感到畏惧,路过的人都避之不及。

有个太监好像认出了他,怔怔地顿住步子。

梦沧澜上前抓住他焦急地问道:“皇上呢?皇上呢!?”

“大、大将军,皇上……皇上离宫了。”

“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昨天夜里的事。”

“无双公主也是一起走的吗?”

“不,公主她还在宫里。”

听到这个回答,梦沧澜疲倦的眼中眸光微动,大概是有一些意外她居然没有跟随皇帝一起离开?他接着问道:“可知公主人在何处?”

“是公主将我们遣散的,她可能还在皇帝寝宫。”

话不多说,梦沧澜松开手即刻往皇帝寝宫奔去。

天空中压着极冷的雾气,预示着不多会儿就将迎来王城冬日里的第一场风雪。

扑簌簌……几片叶子颤抖着从树上落下。平日整洁如新的宫廷大道上已经铺满了残枝碎叶。梦沧澜踏着这样的狼藉而来,远远的,他望见,在皇帝寝宫金壁辉煌的门面前伫立着一个樱草色的身影,正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儿无双公主。

刚刚落下的雪轻盈吹拂着无双公主的轮廓,清淑高雅,绝尘如仙。但她又冷峻得像是天地间最孤独的英豪。

冷风呛喉,她漠然咳嗽了两声。眉眼间透出来的气质,从来是不逊于任何男子的,有一点坚毅存在。一颦一笑,向来是端庄而不羁。有时甚至会让人觉得她若是做男人也不会差。她深邃的气度,加上她的好面貌,不知要俘获多少美人的芳心?

可她现在,只是淡漠地打量着一座座威仪的宫殿,神情中显示出了平时几乎没有过的一丝落魄,黯然。

梦沧澜多想快速跑到她的面前,但不自觉地放缓了步子。

又是一阵冷风吹来。隔着三丈距离,她看见了他。

独自出现在这里的他显得风尘仆仆。

无双公主的眼中呈现出关心,向他而来,边走边问:“前线的情况怎么样了,听说我们败了?”

“是。但这不要紧……”虽然时局不利,梦沧澜还是想要努力宽慰她,然而,一时语塞。

走近的无双公主好像明白了他的心意,环抱住他,“还好你平安无事。”

“放心吧,我还没那么容易就死了。”

“你的铠甲好冷。”无双公主自他怀中伏起身子,“我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

想这一身铁甲,在来的路上应是被风浇得更加冰凉了。

“好。”他说道,也想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在这个时刻这应是她很需要的。

梦沧澜解下甲胄,与此同时,无双公主从袖中掏出匕首,在甲胄落地的瞬间,她将手中那把匕首快速扎向了他的心脏。

以他敏捷的身手,即便躲不开,也可以补救一二,但他还是任凭那把匕首扎至深处。

“为什么?”他问道。

无双公主狠狠地抽出匕首,溅起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袖子。因为吃痛,梦沧澜踉跄一步跪在地上。

“震撼吗?意外吗?你真以为我会支持你做大昱国的皇帝吗?”她痛声说道。“这一切的不幸,皆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你呢?在我的眼中,你就是一头只会寻着腥味儿而行的禽兽罢了!你是大昱王朝的祸端,天下万民的祸害!我留在这里不走,就是为了……”她冰冷决绝地说出最后两字——“杀你!”

那把带血的刀子就指在他的面前。

梦沧澜右手按住创口抬起眼来,她还是那个让他熟悉的无双公主吗?是,她是。面对她厌恶的人或事的时候,她就会做出这副愤慨的样子。风力变大了,吹得她腰间环佩叮当作响,而她脸上是很深的寒意,很深的恨意。早已冰冻三尺!

“我想过……你……”他想说出话来,却只发出了含糊的声音,接着,呕出一大口鲜血。耳边,一阵嘈杂的响动,由远及近。

是军队,他的军队到了。他还来不及思索要向他们下达怎样的命令,来到这里的士兵已经有所动作,在领头人的吩咐下,一个个张弓搭箭。

梦沧澜骤然凝住视线,他心急如焚,想要呼喊“住手”,可他发不出声来,他拼命向前伸出手去,希望无双公主躲开。但是公主极轻极淡地吸了一口气,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好像接下来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繁华过眼,去之何迅?她睥睨着他说道:“一起下地狱去吧。”

羽箭从无双公主的背后射来,带着无可挽回的气势。她中了数箭倒在地上,梦沧澜目视着她死在自己的眼前,终于万念俱灰地喊出一个字来——“不!”

他完全栽倒在地,吐出数汪鲜血,余下一口气的他向着公主的尸体爬去,他的军队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

领头的人是他信任的爱将薛励。此刻,所有的信任都悄然瓦解。

梦沧澜自知大限将至,他无心理会叛徒,只是向着无双公主而去。他匍匐着身体,指尖好像碰到了一点公主的衣衫。

“我想过……你会恨我……”他将最后的话说完,“但没想到,你会那么恨我……”

一向以为自己是自知的,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中有数,却原来如此无知。

原来,他已经伤害她那么深了。他已经伤害这个世道也这么深了。

心想即做,从来都是这样,可最终又得到了什么……不得好死呀!

他低缓地笑了,鲜血在地上淌成了一片,脸上也湿哒哒的,不知何时流下了这么多的眼泪?来不及询问了,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雪花已经洋洋洒洒飘落起来,寒冷,或许没有结束,仅仅是刚刚开始。

薛励向众将士交代道:“逆臣梦沧澜早存反叛之心,杀害了公主,如今伏诛。当下小皇帝不知去向,今后,凰甲军唯我是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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