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白徵褪下染血的外衫，半个触目惊心的肩头裸露在外，手里攥着半块儿铁锈色的手帕。
细看过去，那手帕上的铁锈色根本不是染料染就的，而是陈血清洗不当留下的痕迹，手帕边缘的裂痕粗糙，看着像是用尖锐的石头一点点磨断的。
宫白徵不喜欢室内有太多烛火，医女只能就着远处的微弱烛光怕而稳的为宫白徵换下染血的纱布上药，眼神只在手帕上停留一瞬便移开，专心致志于眼前的差事。
她每每见到宫白徵独处时总要将这半块儿手帕攥在手里，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伤口狰狞，血肉模糊，医女心惊肉跳，心中也对这兄妹俩的龃龉产生了好奇。
医女的表情映在对面的铜镜中，下一瞬，冷声淡语响起，“饶琴办事不专，领三日针罚。”
门外侍从领命的声音响起，随之一起的是纸笔沙沙之声。
“不，不！”
针罚是宫白徵走马上任后定下的刑罚之一，视情况定银针数量，将银针刺入对应穴位打入人体之内，银针在体内游走三个时辰后将旧针逼出体内再打入新的，周而复始直至针罚期限结束......
这种刑罚不会对人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但最能折磨人。当年暗地里嚼舌根议论宫子羽身世的那几个下人就是受了一个月的针罚，放出来的时候人都快废了。
饶琴想想那几人的下场，登时血色尽褪面白如纸，腿抖如筛子。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敢停下手上的动作，强忍着惧意稳住手给宫白徵上药，“求宫主开恩，属下只是一时好奇......”
见宫白徵不理睬她，饶琴面容凄凄，容色万般可怜，“求宫主开恩。”
任凭饶琴落在镜子里的脸如何可怜宫白徵也早在话落时便阖眼养神，压根看不到。
直到伤药换完宫白徵仍不为所动，饶琴见此心中最后一点希望彻底熄灭，行了礼流着眼泪退了出去，领了门口侍卫撕下来记着‘饶琴为宫主换药三心二意，宫主亲口下令针罚三日不得有误’的纸页抹着眼泪去徵宫地牢领罚。
宫远徵方才给连夜送来医馆看着快归西了的宫尚角喂完药，手里折着宫尚角的医案来找宫白徵却见医馆的银簪医女饶琴抽抽搭搭的走出来，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故意眼汪汪的给他抛了个泪眼。
“......等等。”
宫远徵面无表情捞起随风飘落的纸页，叫住了饶琴。
饶琴可怜兮兮的回眸，见宫远徵朝她走来，泪盈盈的眼里是藏不住的惊喜，“徵公子......”
宫远徵在饶琴面前站定，指间夹着一片薄薄的纸页在饶琴眼前一晃，一笑，“你的纸条掉了。”
饶琴心里一喜，还未来得及开口讲出准备好的台词便感觉腰间一沉再一轻，那张纸条被宫远徵重新塞回了她的腰带里。
“快去吧，别耽误了三日的针罚，否则我和姐姐都要生气的。”
宫远徵眼里没有一点儿世俗的**，只有显而易见的嘲弄和讥讽。
他在嘲笑她，嘲笑她不自量力。
他是被宫白徵养大的，一个银簪医女而已，居然妄想用区区一滴连药都入不了的眼泪就让他忤逆宫白徵。
怎么想的。
饶琴心里一沉，万千不甘也只能吞进肚子。
·
“今晚我亲自给我姐守夜，你们都下去吧。”
随着一声‘吱呀’，房门一开一合，宫远徵捏着医案在宫白徵身侧坐下。
“姐，你和宫尚角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宫白徵半眯着眸子，向宫远徵投去漫不经心的一瞥，“他身体如何。”
“脸色白如纸，气息弱如游丝，脉象健壮如牛。”
“装的跟命不久矣一样，我险些就要疑心自个儿是否学艺不精，误诊了什么！”宫远徵咬牙切齿道，“他险些废了你一条胳膊，你居然还对他手下留情，你俩要没有猫腻我就......”
“嗯，”宫白徵轻飘飘打断了宫远徵的抱怨，抬手抽出医案摊开放在桌案上，“我说，你写。我手疼”
宫远徵还在因为宫白徵为了做局伤了自己身体的事情生闷气，见宫白徵直接忽视了自己的问题更委屈了，“你们就瞒着我吧，我看见宫尚角横着被抬进医馆的时候快吓死了，我以为你真把他杀了，我都想好咱们以后逃出宫门该做什么营生过活了，结果你俩......”
“别念了。”宫白徵轻轻叹了口气，单手撑在扶手上揉着太阳穴，“头也疼了。”
宫远徵立马噤声了，乖乖提起笔，宫白徵说一句便写一句。
很快，一行断言宫尚角心脉受损，琵琶骨断，此生与武绝缘的小字新鲜出炉。
宫远徵伺候大爷一样把医案递到宫白徵面前，宫白徵懒洋洋抬眼，“不错，待会儿记得带着这本医案去给饶琴送点止痛散。”
“......好，今晚怎么没见金棋，往常都是他在门外守夜的。”宫远徵随手卷起医案别在腰间，忽然想起此事随口问道。
“他啊。”宫白徵缓缓睁开双眼，眼底似乎有异样的情绪在云集、翻涌，平静的不正常，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我今夜要将和宫尚角的谋划完完本本告诉你，怎么能留他在侧呢。”
宫远徵愣住了。
小徵：啊？金棋也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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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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