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不与我一同合作?”
“不。”
莫崎与一人对坐在桌前，气氛如同凝固的冰霜，每一秒时间的流逝都在加深这份沉重。
而这一切的起因，还要追溯到半柱香前。
那时，莫崎刚刚从禁闭室的方向走出，心情复杂。独自一人默默地走着，心中反复咀嚼莫弦在禁闭室内说出的每一句话。
然后越想越气！这人怎么能是这种态度，迟早会吃亏的！那时候可就不会有人出手帮他了！也不知道收敛点留个心眼，在余梁沾花惹草也就罢了，到这了还惹是生非一天天胡闹！
路上，他遇到了戚长璃，不过他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停下脚步，也没作声。然而没走几步，眼前突然多出了一个人。虽面带微笑，可那笑容却让人不自觉地起鸡皮疙瘩。
这还真是……来者不善啊。
也不知此人有何企图。
莫崎的目光紧紧锁定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他的步伐缓慢而有节奏，每一步都像是在试探着什么。那人的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邪气，令人感到恶心，不寒而栗。那人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的沙哑，仿佛是在掩饰着什么。
“莫公子，可否同鄙人……聊几句？”这话就是以一种不可反抗的语气说出的，十分强势。但却又故意放得柔和，这种矛盾的态度让莫崎心中警铃大作。
要是拒绝……会被当场灭口吗？
莫崎并未回答。他的眼神在对方脸上扫过，试着从那人的神情中寻找出一丝破绽。然而，那人的脸就却如同一张面具，完美隐藏了所有情绪。
最后，莫崎终于开口，他道:“聊什么?”
“换个地方说话……”
于是便是现在这种情形了。
那人开口道:“莫公子，我知道你心中有疑惑，但我保证，我并无恶意。哦对了，说了这么多还没自我介绍呢，我是姚长春。”
莫崎道:“管你是谁，用这种条件来差使我帮你做事，还是把我想得太过分了！”
姚长春笑起来:“哈哈……！莫公子真是好一身名门正气啊，你要不还是好好考虑下吧。再仔细想想，我刚刚的话，到底对不对？没关系，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我有预感，未来我们会在同一立场的。莫公子，你要记住，在我预见的未来里，莫绝音会酿成大错的。那么，下次见。”
说罢，逐离开。
莫崎的眉头紧锁，姚长春的话在他耳边不停回响，每一个字都狠狠刻在他心上。
这时，他确实觉得姚长春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莫弦平时的确讨人厌，也的确不守规矩……自己是很看不惯他，但也不能答应姚长春去做这种事……有些…太过分了。
可是，那句话……又是何意?
什么叫做在他预见的未来里，莫绝音会酿成大错?
莫崎叹了口气，神色复杂。
而在一旁偷看的姚长春，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心中浮现出一句“成了”。
禁闭室的门缓缓打开，发出轻微的吱嘎声。莫弦站在门口，阳光从门外洒进来，照在他的脸上，形成明暗交错的光影。他眯起眼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线变化，然后挠了挠头，对这突如其来的自由感到有些不适应。
“嚯——！这么听话？我叫你放我出来，你还真放啊？”莫弦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他找了块石头坐下，随意地伸展着四肢。
戚长璃站在他身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莫弦身旁，然后缓缓坐下。他的目光落在莫弦脸上，不知在想什么。
“那日怎么不见你这么通情达理啊？”莫弦转过头，看着戚长璃，嘴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戚长璃依旧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似乎穿透了莫弦，落在了某个遥远的过去。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开口，声音低沉而带有磁性：“你，熟悉。”
“熟悉?”
“是，熟悉。”
“那你倒是说说，如何熟悉啊?”
“我记得你的眼睛。”
莫弦的眉毛微微一挑，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本以为上次雨中的那次相遇会让眼前的人印象深刻……至少，也得有个不小的印象吧，谁知对方却全然忘记了那一幕。
就像是……失忆了似的。
“你这人真是好生奇怪，不仅不记得我们之前在房顶上的相遇了，还觉得我熟悉……”莫弦调侃道。
即使莫弦不记得了，但戚长璃说的确实不假。他的确在之前就见过莫弦。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戚长璃6岁，蜷缩在余梁街头。他原本应宗主要求跟随同门人观看除祟，却因那群人的粗心大意，不小心将他留在了这里。
雪花如鹅毛般纷纷扬扬，覆盖了街道，也覆盖了他的小小身躯。他独自一人小声抽泣着，被寒冷席卷了全身。
直到一道清亮的声音出现在头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呀，很冷的。”
戚长璃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眼，他看到了一个比自己年纪大些的孩子，穿着一身朴素的棉衣，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再看，便发现了他那双，如同烈火般的双眸，仿佛带来了温暖。
“你叫什么名字？”莫弦蹲下身，伸出手将戚长璃从雪地里拉起来。
戚长璃并未作答，他全身颤抖，缓慢地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紧紧抓住了莫弦。莫弦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戚长璃的身上。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戚长璃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处境。
他被遗忘了。
莫弦没有再问，他只是紧紧握住戚长璃的手，带着他在雪地里走着，寻找着可以避雪的地方。他们找到了一个破旧的屋檐，莫弦将戚长璃安置在那里，然后跑开了。
不久，莫弦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热腾腾的馒头。
“吃吧，暖暖身子。”
他将馒头递给戚长璃，然后坐在他身边，两个小孩就这样一起啃着馒头，分享着这份简单的温暖。
莫弦也许做过许多这样帮助人的事，自然不记得他了。但对于常年留在榆林渊境，对遇难这种事毫无概念的戚长璃来说，这就是会永远印在心中的经历。即使这份经历已经因为时间的冲刷而日渐消失了。
在他记忆尚好时，那日遇见莫弦，他瞧见莫弦的眼睛，心中确实震惊一分，但并未表现出来。
“喂喂，别发呆了，你到底叫什么啊？”
戚长璃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迟疑着，终于开口:“我……？”
“当然了，难不成这儿还有别人？”
“我也许叫……戚望，戚长璃？
“什么?！你说你是戚长璃！”莫弦眼睛都瞪大三分。昨日他去找酒喝，隐隐约约听到了关于戚长璃的传言。
说好的拒人千里之外、浑身散发寒气、绝不平易近人呢?！不过之前在房顶上见到那一面确实是这样……但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
莫弦有些不可置信，试探道:“你、可别骗我啊……你真的是戚望吧?”
“我不记得了…是一位小辈告诉我的。”
莫弦听到这话，突然恍然大悟……
他这是失忆了吧！
失忆，这是唯一能解释戚长璃行为的理由。他与那日中的一切不合，他说话的迟钝，他对名字的不确定，都在这个解释下变得合理起来。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莫弦轻声问道。
戚长璃简单地点头。
莫弦只是凝视着这人。他觉得，如此冰冷无聊的一人，现在对自己这么温柔和百般听从，还真是挺有意思，让人忍不住想接着继续逗逗……
“你怎么不穿你们家家服啊？”
“不知道…但，似乎是因为出任务。”
莫弦心生一计，既然这人现在这么听话，不找点乐子那可就亏大了！
他们家不是禁酒吗？
“哎哎，戚望，你喝过酒没啊？”莫弦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的光芒，他期待着发生些什么…那罚他的老头不是最讲规矩吗，要是让他知道了戚长璃也破坏规矩，那该是作何反应。
“没有。”
“那、我带你去尝尝？”
戚长璃犹豫了一下，他站起身，任由莫弦拉扯。两人一起离开了禁闭室。
他昨日是被抓住了，但酒可是藏好了，不多不少正好两坛。
莫弦偷笑:“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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