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第一章轮回
天玄宗
十八岁的林珏正在桃花林中练剑，一套精妙的天玄宗剑法耍得衣袖纷飞，行云流水，锋芒毕露，恨不得耍出十八般花样来。
没办法，他在宗门清修的日子无聊得很。
从六岁起他进天玄宗之后，师傅师娘就不同意他出门远行，就连山脚下也难得下去几回。
师傅说这是因为他命中有劫，但凡出了天玄宗，他便很容易遇到死劫，还是呆在天玄宗内安全。
虽然安全，但也十分无聊就是了。
天玄宗内的所有地方他都逛遍了，连藏书阁中的书他也几乎都翻遍了。同门都有出门历练的机会，只有他一直被师傅勒令不准出门，直说时机未到。
每次听到旁人说外面的花花世界，他都好生羡慕，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出门历练。总不能叫他一辈子留在天玄宗不出去吧，他又不是啥需要避世而居的圣女大闺女......
酣畅淋漓练完一套剑法，林珏正无聊呢，便见天边一道金光落入桃花林中。他好奇，立刻飞身上前去察看。
但是到了地方，地上什么都没有，但桃花林中飘散的花瓣却有奇象。
一阵风吹来，桃花花瓣漫天飞舞，片片染上了屡屡金光，光泽之上有蕴含着林珏从未感受过的浓郁灵力，不用林珏吸收，便自动疯狂融入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桃林之中，林珏整个人仿佛与飞舞的桃花花瓣融为一体，空气中的灵力像有意识一般，疏通他的筋脉，贯穿他全身，最后汇集在他的丹田，清扫了他身体中的所有滞涩和疲惫。
金光之中，林珏再次挥舞长剑，速度居然比之前快了几倍不止，身形在空中化成几个虚影，仿佛三五个林珏同时在练剑一般。
几刻钟之后，他利落收了长剑，专注感受了下自己的力量，欣喜自语：“也不知是什么机缘，竟运气这么好被我捡到了。”
他的修为直接提升了一大截，很快便要冲破筑基后期了。
此时远处一位同门师弟飞剑过来，叫林珏道：“林师兄，宗主让你去见他，似有要事。”
“知道了。”
林珏不舍回望了桃花林一眼，御剑跟师弟离开，去见师傅陆紫霄。
天玄宗大殿中，陆紫霄正与陆修远说话，见林珏来了，正要说话却蓦然止住，打量他一番之后，欣慰道：“看来你近日勤奋修炼，精进不少。”
他刚才还担心呢，让筑基不久的林珏出门，会不会影响他稳固修为。现在见林珏竟然已经到了筑基后期，心中的担忧减少许多。
陆修远也十分高兴，对陆紫霄道：“师傅放心，出门在外我定会照顾好师弟的。”
林珏一听，顿时眼睛亮了，兴奋道：“师傅，您准我出门历练了？”一秒变成了个小毛孩。
陆紫霄顿时摇头，叹息一声，又殷切嘱咐：“兴奋什么？只是让你跟你师兄去参加古氏婚宴！此次出门你定要听你师兄吩咐，莫要到处乱跑，也别管闲事，切忌好奇心盛，知否？”
林珏连连点头：“知道知道！师傅你放心，徒儿定不会丢了您和天玄宗的脸。”
陆修远也笑着道：“师傅，师弟只是难得出门，高兴了些，但他知道分寸，不会惹是生非的。”
陆修远乃陆紫霄的嫡传大弟子，天玄宗的首席大师兄，自出生起就由陆紫霄手把手精心教导，十八岁便开始分担宗门事务，五年来从未出过大错，是陆紫霄最信任的人。
陆紫霄虽然担心林珏，但有陆修远照看，他心里也没那么担忧了。看着两长大成人的心爱徒弟，陆紫霄十分欣慰，扬扬拂尘道：“拜过师祖后便出门吧。”
随即领着两人，点了香对着师祖画像郑重拜了拜，祈愿：“请无明师祖庇佑两位徒孙，出门在外一路平安！”
画像上竟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
陆修远与林珏也跟着拜了拜，齐声道：“请无明师祖庇佑吾等！”
而后两人便与陆紫霄告辞，出了大殿御剑飞行，往千里之外的翠微山古氏去了。
翠微山上，古氏正忙碌准备着大夏王爷赵雍与古氏次女古映雪的婚宴。而山下的梨花村中，也正悄然发生一件怪事。
梨花村，简陋的茅屋内室，九岁的云月正在迷迷糊糊睡午觉，但听到了外面屋门口母亲和外祖父的谈话。
张老头在旧凳子上磕了磕自己的烟袋子，又深吸了一口烟，对旁边同样坐着的大女儿丽娘道：“休是不能休的，你就算是跪着求，也不能让他休了你。不然你弟弟妹妹可怎么活？丢死人了！”
丽娘没有说话，只眼神愣愣盯着地面上的黄土看，整个人剥了魂魄一般，十分空洞。
她穿戴整齐体面，似乎和这茅草屋格格不入，却又像是裹了精致衣裙的破木偶，双腿并拢，半屁股端庄斜坐在长凳上，脚尖点着地，正是在这泥土上长出来的，钉住了。
旁屋厨房里，云月的外祖母正抹泪洗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一向只听丈夫的话。在围裙上擦擦手，她去柜子里翻出两个精面馒头，放在灶上蒸。
屋外头，张老头又说话了：“真不成了，你就和离了回来另嫁吧，只是丫头不能要，带着女儿谁愿意给彩礼呢？”
丽娘依旧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老母亲的馒头蒸热了，包起来，双手捧到女儿面前，抹泪道：“待会路上吃，别饿着。”
丽娘的目光从黄土地移到了馒头上，眼里像是有了什么感情一般，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老母亲又是抹泪，干脆拉了丽娘的手，把馒头塞到了她手里。丽娘猛地抬头，想要和母亲说句什么，还未开口，便听见一声稚嫩的：“娘。”
她转头，看见了小小的云月。她的女儿醒了，站在屋门口揉眼睛，依恋看着她。
丽娘接过母亲的馒头，轻声问女儿：“睡醒了？醒了咱们就走吧。”于是牵着云月的手，拿着馒头，与父母告辞。
云月只跟着母亲走，走的时候，并不知道待会会发生什么。
梨花村的路并不长，但靠着一条长长的河。那里平日没人会去，因为淹死过人，还传言说有吃人的恶妖。今日丽娘却带着云月走了河边的那条路。
云月觉得有些奇怪，但没有异议。因为河边那条路，偶尔有人挖野菜也是会去的。
走了一段路，云月有些饿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因饭菜不好吃，她并未吃几口。于是她拉拉丽娘的手，对丽娘道：“娘，我饿了。”
她知道外祖母刚给了两个精面馒头，就拿在丽娘手里。
伤心思绪入了神的丽娘停住了脚步，麻木蹲下来，打开馒头要递给云月，却不妨一个馒头咕噜噜滚落到了地上，霎时间沾染上了一圈灰尘。
丽娘一时呆愣住了，像是没料到馒头为何会掉，为何会沾染了灰尘。沾了灰尘就不能吃，可她的女儿饿了。费力挺了许久了脊背便好像狠狠被人抽了一下，瞬间便撑不住了。
云月也有些傻了，因为她看见丽娘眼里刹那间蓄满了泪水，就在那眼泪掉落的那一刻，她耳边也传来了娘亲的失声痛哭和一连串的含糊咒骂。
云月脑袋嗡嗡的，听不清亲娘在骂些什么，但她却和她一样，尝到了伤心和痛苦的味道。所以云月也很想哭，但她眼泪含着要掉不掉的，最终还是没有哭。
因为她想到了别的办法安慰娘亲。
云月很快蹲下去捡了地上那个馒头，剥了外面脏的部分，撕着里面的馒头吃，乖巧对丽娘道：“娘，不脏，里面还能吃呢，我能吃。”
丽娘哭得更大声了，紧紧搂住女儿，嚎啕大哭。她也不骂了，因为骂没有用。
云月含着一口馒头，小心往喉咙里咽，就这么被丽娘抱着，听着她的哭泣。天色渐渐暗下来，路边的石头野草都变成了黑色的影子时，丽娘终于不哭了。
她擦了自己的眼泪，一如往常温柔问云月：“吃饱了吗？”
云月乖巧点头：“吃饱了。”
丽娘便站起来，牵着女儿继续走，却不是沿着路走，而是往河边去了。
云月直觉有什么东西开始不对，但她年纪太小，一时间说不出来，只是心里很着急。
丽娘拉着云月直直往河边走去，云月更着急了，使劲拉着丽娘的手阻止：“娘！娘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丽娘却像是着了魔一般，紧紧拉住云月的手，几乎是拽拖着她，往河边去。连指甲划破了云月的手，也丝毫没有放松力道。
云月感到了手臂的疼痛，开始用力挣扎起来：“娘，我疼！我不要去！娘！娘！”
但丽娘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她直接勒住了云月，把她拖进了河水里。云月便开始尖叫着挣扎，叫救命。
梨花村的住户们都离河边挺远，他们谁能听得到云月小小的呼喊呢？
几乎是几息之间，云月便被水中不知道什么东西狠狠拽进了水底。
黑暗使她看不清周围，水从鼻子喉咙里用力灌进了云月的身体，让她立刻窒息起来。
河水里挣扎的云月挥舞着双手，想抓住些什么，或是想寻找母亲的影子，却只能渐渐失去意识。
模糊间，她忽然听见了一个温柔的声音，那女人说：“你愿意吗？”
云月张嘴呛了口水，她觉得自己应该说：“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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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梨花村，张家的茅草屋里，正在午睡的云月惊恐尖叫了一声，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浑身大汗淋漓。
外面丽娘和外祖母立刻奔进来，围着关切询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张老头在屋门口看着，在门框上磕了磕烟斗，也是一脸关切。
云月瑟瑟发抖，紧紧抱住丽娘的脖子，依恋道：“娘，我做噩梦了，好吓人了。”外祖母笑着打趣：“梦见什么了？这么大了还撒娇。”
云月摇头：“不知道，忘记了。”
丽娘笑笑，拿出帕子，温柔给云月擦汗：“不怕，娘在这呢。”
等她帮云月穿了鞋子，领出来时，云月外祖母正捧了包好的两个精面馒头递给丽娘，笑盈盈道：“路上吃，别饿着，丫头中午都没吃两口饭。”
丽娘点点头，收下了馒头，然后与父母告辞。
云月懵懵的，觉得这景象和她做的噩梦有点像。她看着外祖父和外祖母站在屋门口挥手告别，忽然有点心慌。
但是娘在这呢，牵着她的手，她有什么好怕的。云月一路上暗暗安慰自己。
路依旧是那条路，走到分岔路口，丽娘却忽然拉着云月要拐弯，去河边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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