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心慌，忙道：“娘，为啥要走那边？村里人说河里有妖怪，到河边会被妖怪吃掉的。”
丽娘笑着道：“不怕，娘去摘点荠菜包饺子，你不是爱吃吗？”
云月点头：“嗯，我爱吃。”于是她们拐了弯，又走上了去河边的那条路。
刚走了一段，天色不知道为什么渐渐暗了下来。
云月瞧着越来越熟悉的景象害怕起来，她用力拉着母亲的手臂，想要往后退：“娘，不去了，我不吃了！我不爱吃荠菜！”
丽娘却像是被什么灰扑扑的气息绑住了一般，手里的馒头掉在地上也无知觉，只一转手便掐住了云月，用力拖着她去河边，两人转眼便踩上了河水。
云月似乎想起了噩梦中自己溺死的景象，拼命挣扎尖叫：“娘！娘！救命！救命！”
丽娘毫无知觉，她被河水里涌出的黑气严严实实包裹着，面无表情，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只管用力拖着云月往水里去。
云月害怕得大哭，大叫：“救命！谁来救救我们！娘！娘！”
但无人应答，丽娘又把她拖进了水里。水没过了小小的云月，云月憋着气，在水里使劲挣扎。
她感觉到了，水里有一只可怕的鱼怪正在用力把她往河水拽。她只能凭着直觉，用上了吃奶的劲，奋力往上游。
昏暗的水影中，她似乎瞧见了母亲蓝色的衣裙，便用力一把拽住。
娘！救救我！云月无声喊着。
那个身影感觉到了云月的动静，伸手下来拉住云月的手，把她提起抱在怀里。一道金光在女人身上亮起，也笼罩住了溺水晕过去的云月。而后金光利剑般向水中的鱼怪，鱼怪顿时翻了白肚，浮到水面上，血意蔓延。
随后，女人抱着云月游到岸边河石滩上，也失去了意识。
云月在女人怀里迷迷糊糊醒来，抬头看。
黑暗的夜色中，她努力辨认女人的五官，手也摸到了女人高高鼓起的肚子，发现了，这不是她娘。她娘可没有怀孩子。
阿娘呢？
云月想着，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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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镇上，短短十日布商云家就办了一场丧事，又办了一场喜事。
镇上的人议论纷纷，但也没人去云家当面说嘴，毕竟都是乡亲街坊。只偶尔有两三个闲不住嘴的在茶馆里说私房话。
“发妻刚死就娶继室，还怀着七个月肚子，这不是早在外面养着了嘛！”
“老云这事做的是太难看了，但也是他有运道啊！其实他媳妇做大房，外面养的接回来做小妾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他媳妇生不出儿子，没法和祖宗交代。听说外室怀的是儿子，他正发愁怎么接回家呢，就这么巧，媳妇被河妖吃了。你说这不是命、不是运还能是什么？”
“是命！他女儿倒是命大，河妖不吃她，或许是个有福气的。”
“福气什么？继室刚进门，当天就和老云盘算呢！丫头九岁刚好能送去员外老爷家伺候人，每个月有月钱五百文，等十六七岁接回来，马上就能说亲收聘礼。你看这精明的，叫员外老爷白给他养大一女儿。”
“要不说奸商呢，夫妻俩果真是一家人。这盘算珠子嘣的，你我远远不及啊！”
茶馆里说得热闹。
巷子里，云家后门石墩子上，两个小姑娘正坐一起亲热说话。
云月还穿着素色孝衣，发间带着小白花，小脸嘴唇都是白白的，满面愁苦，看着十分可怜。旁边是对门李家的女儿，原名叫珍珠。
李清璇小声对云月道：“我爹送我去翠微山上拜师，我如今是古家的弟子了，还改了名字叫李清璇，过几日就要搬去翠微山上住。”
云月咬着李清璇给她的糕点，也是小声说话：“恭喜你，听说翠微山上的仙人个个都有大本事，以后你学了本事不仅能长命百岁，也不怕别人欺负你了。”
李清璇点头：“我爹也这么说。”
顿了顿，她从怀里拿出一根蝴蝶簪子来，给云月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吗？送你了。你娘没了，我也替你伤心。不过没娘也不要紧，我也没有，还不是好好的。这簪子送给你，你可不要再天天哭，眼睛都肿了，会瞎的。”
话还没说完呢，云月眼泪就掉下来了。
李清璇着急，摸摸身上没有帕子，干脆用袖子给云月擦眼泪，道：“刚叫你不要哭，你怎么又哭了？”
云月瞧李清璇紧张无措的样子，忽然笑了出来，从自己怀里拿出一条精致的蓝色蝴蝶绣花手帕擦眼泪，道：“不哭，我以后都不哭了。”
说着，她瞧了眼手上的帕子，递给李清璇道：“这送给你，你不也一直想要吗？”
李清璇惊讶，她不敢拿，道：“这可是你娘给你绣的，你舍得吗？自己留着吧。”
云月摇摇头，又从怀里拿出一块粉色蝴蝶帕子，道：“我还有一条粉色的，你喜欢蓝色，蓝色送你。这样我们就一人有一条用了。”
李清璇还不敢拿，云月又递了递道：“拿着吧，你是嫌弃我刚擦了眼泪吗？拿回去洗洗不就好了。”
李清璇这才郑重收下，开心道：“不嫌弃，我很喜欢。”顿了顿，她又看那蝴蝶簪子，嘱咐云月：“我一向爱惜这簪子，你可别弄丢。”
云月点点头，保证道：“我保证，丢了命也不会丢簪子。”
李清璇噗嗤一下乐，点点云月额头：“那倒不必，簪子和你，我还是喜欢你。”云月也笑，道：“我也是，最喜欢你。”
李清璇十分开心，便给云月戴上簪子，云月摸了摸，十分珍惜。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虽有吵吵闹闹，但也从未想过会有一日分开。李清璇十分舍不得，问云月道：“我听说你爹要送你去员外郎家做丫头？”
云月点头，有些发愁道：“是，我害怕。听说伺候人都是要被打的。”
李清璇也发愁，道：“要不我让我爹去求求你爹，让你和我一块去翠微山学艺吧？这样我们就不用分开。”
云月笑道：“说什么傻话呢？修仙都是要天赋资质的，你有仙缘，所以你爹才能送你去。我又没有资质，去不了翠微山的。”
李清璇更郁闷了，苦着脸叹息了一声，勉强打起精神来安慰云月：“你别怕，总会有办法的，我也会常回来看你。”
云月笑笑，点头，扒拉着剩余的糕点，和李清璇一起分着吃。
云月没有母亲了，一起长大的李清璇也去了翠微山，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见到。
虽然李清璇说经常回来看她，但云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一入仙门断红尘。历来去了翠微山拜入古氏仙门的人，没个三五十年，别说回来看看，便是听说个消息也难。
翠微山就在翠微镇东边，中间正好隔着个梨花村。那山高耸入云，看着很近，凡人却怎么也不能靠近。
听镇上的大人们说，翠微山是仙山，山上有护山大阵，凡人看见的翠微山只是护山大阵的假象。真正的翠微山，只有修仙者能看见。
李清璇走的这天，云月远远望见了天上御剑飞行的仙人，高高藏在云朵上，小得像只蚂蚁。听说那是来接古氏弟子去仙山的，李清璇应该也在那上面。
云月很羡慕，也只能羡慕。
她分得很清楚，以后李清璇就是仙人，而她将要去员外郎家做伺候丫头，从此仙凡不同，各有各的路。
云月提着一篮子纸钱，自己去了梨花村河边祭奠母亲。
河水平静无澜，甚至还有一两条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村人们说，水里的河妖被仙人除掉，以后大家便可靠水吃水，钓鱼养鸭，不必再害怕这条河了。
她想起了那个救了自己的女人，便双手合十跪在河边，念道：“恩人，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谢谢你杀了河妖救了我，也帮我阿娘报了仇。”
随即她认认真真朝河水磕了三个头，竟发现了河边石头上的血迹。
云月一时好奇，便跟着血迹一路寻去，一直到一个偏僻的山洞。山洞黑乎乎的，但云月并不怕，因为这是猎人们偶尔休息过夜的地方。
她跟着血迹，摸索进去，竟然又看到了那个杀了鱼怪救了她的大肚子女人。
女人浑身狼狈倒在地上，看起来情况并不好。云月赶紧跑上前去察看，小声叫着：“恩人，你怎么了？”
撩开头发，女人的额头上露出两个奇怪的角来。不仅是奇怪的角，还有女人的脸上脖子上，全都是金色的黑色的鳞片。
云月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面前这女人不是人，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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