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之州找到露台时,只见远哲失魂落魄地靠在栏杆上,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空洞地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晚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却毫无反应。
“夏总?”霍之州蹙眉走近,“你怎么了?不舒服?”
远哲缓缓转过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霍之州身上,看了好几秒,才仿佛认出他是谁。他没有回答霍之州的问题,而是用一种极其飘忽、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的语气,问出了一个让霍之州猝不及防的问题:
“Alpha……可以标记多个Omega吗?”
霍之州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他深邃的目光在远哲异常的脸色和那身无法忽视的、属于凌昭的信息素味道上扫过,似乎明白了什么,眉头锁得更紧。
他沉默了几秒,才用一贯平稳的、陈述事实的语气回答:“理论上,可以。临时标记会随着时间消退,对Alpha本身影响不大。永久标记……虽然对Alpha消耗巨大,但并非绝对不可能。”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狠狠扎进远哲的心脏。
可以……
凌昭标记过程皓。
现在又标记了他。
所以……他真的不是什么特殊的“家人”,不是什么需要“保护”的嫂子。
他只是一个……刚刚被凌昭打上标签的、新的“玩具”。和当年的程皓一样。甚至可能和更多他不知道的Omega一样!
那凌昭对他哥哥所谓的深情和依赖,又算什么?!一场彻头彻尾的、扭曲的表演吗?
远哲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他扶着栏杆,才勉强站稳。
霍之州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上前一步想扶他,却被远哲猛地躲开。
“别碰我……”远哲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浓的抗拒和绝望。
霍之州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远哲这副深受打击、仿佛信念彻底崩塌的模样,沉声道:“凌昭他对你……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远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讥讽和痛苦,“哪里不一样?因为我是他哥哥的未亡人,所以玩起来更刺激吗?!”
“远哲!”霍之州的声音陡然严厉了几分,打断了他的口不择言。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制着什么,语气变得更加凝重,“凌晙的死,和凌昭没有关系。那是一场意外。”
又是这句话!
远哲根本听不进去,程皓的出现,那个惊人的秘密,还有霍之州亲口承认的“Alpha可以标记多个Omega”的事实,像一把把重锤,彻底砸碎了他对凌昭那最后一丝基于“对哥哥深情所以可能不会害自己”的侥幸猜想!
他现在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这个一直以来说着“为你好”、看似公正的霍之州,也充满了可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不是一直在帮凌昭隐瞒?
“意外?”远哲嗤笑一声,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好一个意外……你们都是一伙的……都一样……”
他情绪激动,无法再待下去,转身就想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霍之州看着他踉跄的背影,眉头紧锁,最终快步跟上,一把扶住没有力气挣脱的远哲,半强制地将他带离了露台。
回到餐厅,远哲的状态显然不适合再继续应酬,霍之州简单和其他人解释了几句,便准备带他离开。
然而,刚到楼下,凌昭的车已经等在了那里。他倚在车边,看着被霍之州搀扶着、脸色异常苍白的远哲,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微微眯起。
“嫂子怎么了?”他走上前,很自然地向远哲伸出手。
远哲像是看到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猛地瑟缩了一下,死死抓住霍之州的衣袖,下意识地往他身后躲,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别过来!我不要跟你走!我不要!”
凌昭伸出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瞬间变得幽深难测,视线在远哲紧抓着霍之州衣袖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周围的气压都仿佛低了几分。
霍之州能感觉到远哲抓着他衣袖的手在剧烈发抖,那是发自内心的、无法作伪的恐惧。他上前半步,将远哲更彻底地挡在身后,对上了凌昭冰冷的视线。
两人之间弥漫开一种无声的、紧张的对峙。
片刻后,霍之州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他今晚状态很不好,受了很大惊吓。让他冷静一下吧。”
凌昭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霍之州看看他到底知道了什么。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又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冰冷一片。
“好啊。”他出乎意料地爽快答应了,语气甚至称得上体贴,“那就麻烦霍总,好好‘照顾’我嫂子一晚。”
他特意加重了“照顾”两个字,目光最后在远哲苍白的脸上深深看了一眼,转身坐进车里,离开了。
直到车子尾灯消失在路上,远哲才像是脱力般,松开了抓着霍之州衣袖的手,整个人几乎软倒。
霍之州扶住他,眉头紧锁,看着凌昭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他叹了口气,对远哲道:“走吧,先去我那里。”
远哲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霍之州将他带上车,他知道,这一晚的“自由”,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
车子驶入一个并非顶级豪宅、却环境清幽管理严格的高档公寓小区。远哲浑浑噩噩地跟着霍之州下车,上楼,直到房门打开,他才有些迟钝地抬起眼。
入目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和他想象中霍之州这种冷硬工作狂该有的性冷淡风或者极简主义完全不同。
这是一套不算特别大,但布局精巧的复式公寓。装修风格是温暖的现代原木风,客厅铺着柔软的地毯,沙发上随意放着几个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抱枕。暖黄色的灯光洒下来,照亮了摆放着不少书籍和模型的书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某种香薰味道,而非信息素。
这里……很有生活气息,甚至称得上温馨。与霍之州在公司那副冷峻严谨、一丝不苟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霍之州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放在远哲脚边,语气依旧平淡:“客房在楼上,洗漱用品浴室柜里有新的。”
远哲机械地换好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这里没有无处不在的冷松信息素,没有令人窒息的监视感,也没有那种华丽到冰冷的奢华。一种久违的、属于“正常”世界的松弛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丝,却也更加凸显出他内心的疲惫和混乱。
霍之州给他倒了杯温水,看他依旧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没多问,只是指了指沙发:“坐吧。饿吗?厨房有简单的食材。”
远哲摇摇头,他现在什么也吃不下。他捧着温热的水杯,蜷缩在沙发角落里,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两人一时无话。公寓里很安静,只有墙上挂钟指针走动的细微声响。
远哲的脑子里依旧乱糟糟的,程皓绝望的脸,凌昭冰冷的笑容,标记的屈辱,还有那个可怕的猜测……各种画面和声音交织盘旋,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需要分散注意力,否则一定会崩溃。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书架,落在其中一个展示格里放着的一个有些年头的机甲模型上,看起来被保存得很好,但边角有些细微的磨损,像是经常被主人怀念摩挲。
霍之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声音似乎比平时柔和了极其细微的一度:“很多年前的旧物了。”
远哲像是被惊醒,立刻收回了目光,低下头:“对不起……”
“没什么。”霍之州走到书架前,拿起那个模型,指尖无意识地擦过模型的肩甲,“以前……很喜欢的东西。”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极淡的、远哲从未听过的……怀念?或者说,是某种被深深压抑下去的情绪。
远哲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暖光下的霍之州,侧脸线条似乎不再那么冷硬,那双总是锐利深邃的眼睛,此刻看着手中的旧模型,也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这一刻,远哲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冰冷强大的Alpha,似乎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和……软肋。
但他很快又掐灭了这个念头。信任任何人都是危险的。尤其是凌昭身边的人。
“我去洗漱。”远哲放下水杯,站起身,声音依旧干涩。他需要一个人待着。
“楼上左转第一间。”霍之州没有阻拦,只是看着他上楼的背影,目光深沉。
客房的布置同样简洁而舒适,远哲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寂静中,后颈被标记的地方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那种被强行打上烙印的屈辱感和对凌昭信息素的可悲渴望再次翻涌上来。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
程皓的话像魔咒一样回荡。
【他也标记过我。】
【等他玩腻了……就会像扔垃圾一样把你扔掉……】
远哲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已经做了决定。
这一夜,注定无眠。
而楼下,霍之州依旧站在书架前,手里握着那个旧机甲模型,久久没有动作。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明暗交织的阴影。
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凌昭不久前发来的信息:
【霍哥,麻烦照顾好嫂子。明天我来接他。】霍之州盯着那条信息,眸色幽深,指尖在屏幕上方停留了许久,最终,却没有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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