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阑连续三天没来学校了。
校园论坛上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惹上事了，更有人透露称，程瑜阑被卷进了学院近期最劲爆的那件案子里。
【我妈跟她闺蜜在茶会上八卦，我在一边偷听到了，说之前是程瑜阑害得洛少失控，现在洛家查出来了，要收拾他……洛家和程家直接干上了！】
【我这边的渠道也有差不多的消息，这事在大人那儿也闹得好大，好几家都被惊动了。】
【等等，所以之前那事是程瑜阑设计的？不是那个废物穷逼主动爬床的吗？】
【印萧该不会是无辜的吧……】
【呵呵，怎么可能，别给他洗。这种一心攀高枝的下贱Omega我可见得多了，穷酸捞货都是这副嘴脸。谁无辜，他也不可能无辜！】
【对啊对啊，就算程瑜阑给洛少“下药”了，那个二年级的印什么萧多半也是主动请缨凑上去的。程少帮他制造机会，对他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当然要上赶着……】
印萧划动论坛秘密板块的帖子，嘴角扬得讥讽。
风声已经放出来了，调查结果都半公开了，可还是有这么多人嘴硬。宁信谣言，不信真相。
有勇气自打脸承认偏见的人，少之又少。人们总是倾向于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印萧自言自语：“无所谓，程瑜阑就快得到报应了，你们也等着吧。”
他放下手机，重新浏览起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学术网站。
今天，他要花上整整一天来查阅必需的资料。
首研附高对学生们有一项隐形的优待：所有附高学生，都可以调用研究院的高端学术资源。无论是前沿技术还是重要论文，都对他们敞开。
印萧搜索的是“超能力增幅药物”和“能量补剂”相关的内容。
这类药物具有短时间内提升服药者超能力的效用，算是一种为超能力者特制的兴奋剂。不是禁药，大多数都在市面上流通，只是使用时有注意事项。
许多平凡的超能力者都在依赖这种宝贵的buff药。而在首研附高这种天才云集的超级学院里……由于研究员存在实验需要，他们其实也在有意无意鼓励学生使用尖端新药进行提升，从而收集实验数据。
曾几何时，走投无路的印萧也曾把所有翻身的希望寄托在药物上。直到现在，他家中的药箱里还存着一打又一打的增幅药。有些是学院免费提供的，有些是在药店高价求购的。
现在，该是那些“灵丹妙药”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印萧翻遍那些复杂如天书的论文，勉强找到了满意的配药方案。
一剂学院研制的“S9化合物”，两瓶聚能口服液，再加上七八种名字长得吓人的补剂……一次性服下，应当能将超能力在一天内提升300%。
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负荷，后续一个月都要吃各种治病的药调理。不过没关系，反正按照计划，他也只需要做一天的超人。
“可以收网了。”
印萧轻声说。
他阖上笔电的屏幕。那幽冷的屏幕蓝光在最后一瞬照亮了他的脸：惨白、诡异，只有一双坚定的眼如火热烈，且熊熊燃烧。
次日凌晨，印萧将配置好的溶液用注射器打入血管。
“啊啊啊啊啊！”
惯于忍耐的少年，在药溶于血的瞬间也遏制不住发出尖叫。
疼痛，疼痛像刀子一样撕裂了他。他仿佛能看见苍白皮肤下血脉里那抹不断游走的蓝。
他弓起脊背，喘着粗气，额角暴起青筋。穿衣镜里映出他狼狈的形容，真难看……印萧想，简直就是超级英雄电影里那些主动接受怪物化改造的反派嘛。
只是，他宁愿当反派，也不要当弱者。
印萧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点提起嘴角：“很好，可以开始了。”
等到状态恢复，印萧从衣柜里翻出外卖骑手的装束换上，戴好头盔，才举步出门。
生活窘迫的他，偷偷谎报年龄成为了一名外卖平台注册骑手。作为贵族学院的学生，这份零工可以说是极其丢人。
但……只要加以利用，坏处也可以变成好处。
外卖骑手其实很方便，是现代社会最好用的伪装身份。印萧早在打工之初就发现了：只要穿上骑手的装束，就能不引人注目地闯进任何一个地方。
解锁自行车，印萧在导航上设置好了目的地：首都三环一处高级公寓。
那是程瑜阑的住所。他利用学校内部系统的通讯录功能查明地址，前天还去踩了点。程瑜阑似乎是独居，闹出这么大的事来还要跟家人赌气，不肯搬回去。
“真是个蠢货，现在还敢一个人在外面晃。”印萧忍不住冷冷哂笑，“还没明白过来吗？离了家里人的庇护，你什么都不是。”
他轻巧停车，跳下车来，穿过郁郁葱葱的绿化带。
尽管是高级公寓，但门卫也没有为难他——首都城市大、底商少、交通堵，高级公寓的住户点个外卖有什么稀奇？
他顺利通过门禁。
印萧戴着口罩，神色平静，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我离开这里为止——整座公寓的摄像头都会在拍到我的脸时变得模糊。】
一瞬间，他察觉到，自从打药以来浑身充沛过剩的能量衰减了一丝。
印萧斜眼望向楼道中隐蔽的摄像头，果然，那里飘着一个“禁视”的言灵标记，在镜头上打了一个红叉。
口罩背后，印萧嘴角微勾。
他就知道【言灵术】会成功的。在今天，所有的祈愿都会心想事成。因为他带着最纯粹的诅咒之心而来。
门牌1308——程瑜阑的老窝。
程瑜阑就在门里。这个距离，正好，能将他完全纳入印萧的超能力作用范围内。
印萧轻蔑地扫了一眼，开始了报复的第一步。
他吩咐道：“现在，程瑜阑，拿起手机，在校园论坛上实名发帖，坦承自己的罪行，向其他人挑衅……”
“一切都要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下完成。”
【言灵术】可以有很多玩法。印萧的Plan A，就是尝试直接用语言命令操纵程瑜阑的行动——就像严鹤昭的【心灵指令】那样。
他的竹马有很多厉害手段，他该去学学。
虽然印萧没法像严鹤昭那样精确地操纵人心，但他的玩法也有一个优点：不易被精神系的超能力者查出破绽。
昨天，严鹤昭告诉他：公安鉴别洗脑的方法，是让能读心的超能力者追溯洗脑对象的记忆和心理活动，寻找被篡改的痕迹。但人的思维何其奔逸，脑波如大海波涛一般深沉复杂，要厘清哪些是突然的灵感、哪些是被植入的洗脑，可谓困难至极。
大多数精神系的能力者，都会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探索异常精神力存在的痕迹。他们的交锋，有自己内部的一套范式。
但，【言灵】对他人的操纵，并不仅限于精神层面。如果只操纵他人在现实位面的行动，同时抹去此人精神上的感知的话……
再高明的读心者，也读不出记忆中那段空白意味着什么。
他们只会觉得，是遇上了一个比自己还厉害的心控者，直接洗掉了事发时的记忆……于是，只有强大的精神系能力者才会被列入嫌疑范围，而如印萧这般的特殊能力者就得以逃脱侦查。
印萧面色冷淡地站在门外，拿出手机，打开论坛。
校园论坛上赫然多了一个热帖——发帖人：程瑜阑。
【对啊一切都是我干的是我搞了洛非安是我搞了印萧他们本来就活该活该是我干的是我干的你们都去死（）…&￥%…#%￥#…%￥……&%…%*&8…】
底下的评论全是“？？？”、“卧槽”一类的震惊和迷惑。
印萧撇了撇嘴：“……嗯，看上去的确是在神志不清的状况下发出来的帖子。”
不够轰动、不够坦白，有点遗憾，不过目的达到就好。
又安慰自己：“至少，可以确认他本人就在这里，没有白跑一趟。”
“计划A步骤A，顺利完成。”
印萧还没来得及放心，心脏便猛地一抽。
奇怪……为什么……
他强忍不适，浑身冷汗涔涔而下。直到想起来什么，才抬腕看向电子手环。
“超凡能量值”那一栏，早上用药后明明翻了三倍，可现在，竟然已经减少了三分之一！
“操！”
印萧瞳孔收缩。
果然，他的超能力还是那么昂贵又难用。
不能紧张，不能失控，都走到这一步了……印萧眼珠乱转，拼命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至少，同级别的“操纵他人行动”的功能，他还可以用上两次左右。
印萧思虑再三，下达了第二个指令：
【程瑜阑，现在给你所有的亲人都发一条短信，指责他们没有尽职保护好你，你恨他们。然后，动身去你们程家大宅，用你的能力把你那些位高权重的亲戚一个个搞到激素失衡、身受重伤……】
尖锐的刺痛一瞬席卷四肢百骸，他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电子手环上实时监测的能量值正在急速下降，减少八分之一，七分之一，六分之一……
这次的【诅咒】，也会成功的。
程家那些滥用权力、藐视道德的大人，用他们的钱权纵容出了视他人为草芥的程瑜阑，也该自食其果了。
当然，以现在的医学技术和治愈系超能力者的高超手腕，他们就算受了伤也不会死，只是得吃点苦头。
印萧也不是真想闹出大事要他们的命，只是想看一出亲人阋墙的好戏罢了。
……你们亲自宠出来的人渣，最后害到了你们自己。往后，你们还能继续溺爱他吗？在被他害得死去活来之后？
真是迫不及待想见证后续要上演的那些场景！
印萧将虚软的身体抵在楼梯间的门上，隔着被冷汗晕湿的刘海，死死盯着走廊上的动静。
——他看见，门牌1308，那扇门，打开了！
面色木然、神情恍惚的程瑜阑一步步走了出来。他像梦游一样，无声向外走去。
只有印萧的眼睛能看见，他的额头上有一个写着“危”、“伤”的言灵标记。
——像一个被赶尸人贴上符纸驱赶的恶鬼，正要赶去人间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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