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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桃色事故

“……什么?”

有那么一秒,印萧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和程瑜阑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这位学生会的干事一贯看他不顺眼,动不动就颐指气使、呼三喝四,打着学生事务的名头欺压他。

被程瑜阑奴役,他早就习惯了。

可是,今天程瑜阑丢给他的跑腿任务,居然和洛非安有关?

印萧想,太荒唐了,简直跟太阳打西边出来、黄鼠狼给鸡拜年一样荒唐。

洛非安这个名字,在学院中如雷贯耳……甚至把这句话中的“学院”换成“全世界”,也一样成立。

全世界都在仰望这个人,仰望他背后的财权名利。

洛非安衔着金汤匙出生。父亲是财势熏天的全球首富,母亲是西方鼎鼎有名的贵族继承人。这个混血儿降临到世界上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向世人展示何为天潢贵胄。

S级超能力者亦有高低之分。即便是首研附高这群心比天高的天才学生,站到洛非安的面前,也只能毕恭毕敬埋下头去。

在这座云集天下英才的学院里,人人都拥有力量。可洛非安不止拥有力量,他还拥有一切。

这世上最令人艳羡的一切。

此外,洛非安在学院里还有一个特殊身份——他是特勤组的组长。

首研附高的学生除了日常上课和配合研究之外,还必须要执行特殊外勤任务,哪怕那些任务存在高危风险。

这是他们身为强大超能力者的义务:从未成年开始,就要学着背负起守护这个社会的责任。

特勤工作计入学分,是学生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特勤组,即是负责管理特勤工作的独立组织。

对于这帮家伙,比起新闻报道中的溢美之词,印萧更喜欢采取如下形容:“闲得发慌的富家少爷狠狠砸钱,打造出了史上第一个由重点高中好学生组成的超能力□□,从而有组织有纪律地为非作歹。”

学生会的狗腿子很讨厌,特勤组的匪气混混也很讨厌。

至少对印萧来说是这样。

但他很清楚,这两帮混蛋彼此之间一直都互不对付。毕竟,一山不容二虎,首研附高最宝贵的资源永远只属于胜利者。

“我没听错吧?洛学长的事,居然需要程干事去管了?”印萧开口,“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还真稀奇,他都要被勾起好奇心了。

程瑜阑脸不红气不喘地打官腔:“我们的服务对象是全校同学。”

印萧并不给他留面子:“洛少想找人跑腿,也轮不到你我吧?”

洛非安要真有什么需求,只消抬抬眼皮,自有一大帮小弟为他鞍前马后。洛家仆人和特勤组的人还没死绝呢,用得着喊学生会的人帮他带东西?

印萧直觉不对,不想掺和。

程瑜阑张口无言,锐利的眸子盯紧了印萧,视线从少年清灵的眉目一路滑落到莹润的脸颊。

这张看惯了的脸,平日里总是被忧沉的阴云笼罩,今天忽然拨云见日一般换了气色,出口的话也硬气起来,整个人脱胎换骨。

立刻显得闪亮出众了。

程瑜阑无端想起,曾有一次他在学生会大肆嘲笑同班的印萧何等废物,身边的人都附和他,只有一个愣头愣脑的家伙多了句嘴:“可那家伙就算是废物,也是个美丽的废物,绝对是全校最漂亮的Omega。”

那个时候,一直端坐在一旁沉默办公的会长大人忽然轻笑一声,低语道:“是。”

程瑜阑无意听见,笑容当场僵在脸上。

鬼使神差,那一瞬的滋味好像又回荡在心头。

刹那间,一股无名火起,他的语气变得益发阴冷:“让你去你就去,你管是什么原因呢?就算有内情,也不需要说给你听!”

程瑜阑手一抬,一盒药丢了过来,砸到印萧身上。

“限你一分钟内出发,要是误了时间,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下令。

药盒弹了一下,又摔到地上。印萧没有动,不想去捡。

这样的生活,总归是受够了。

“我……”

推脱的话还没出口,忽然间便失了力气。只是十几秒钟的工夫,他浑身火烧火燎,整个人都因突如其来的疼痛瘫软下去!

心脏好像被那份疼痛挖开了,血肉被一只无形大手捏扁蹂躏,缺氧、失焦、意识模糊……

印萧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丢进了油锅里煎炸,性命危在顷刻!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求生意识迫使印萧抬头,艰难发出请求:“住手……你……不能……”

在他发黑的视野里,程瑜阑高耸的身影犹如参天巨塔,挡在前方,冷眼看着他挣扎,傲慢又无情。

程瑜阑无动于衷地说:“我不过是小试牛刀,让你体内的某些激素翻了几百倍,来点小小的刺激……你反应不要这么大好不好,真没用。”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对印萧使用超能力了。

程瑜阑的S级超能力【激素制药】,是操纵生物体内激素的能力。甚至可以合成新的类激素物质,从而调节身体机能。

本该用于治病救人的天赋,每次用在印萧身上却都是奔着害人去的。凡人的身体何其脆弱,一点点不当的激素就能引发系统性的损伤。

这种时候,程瑜阑总是像观察一个就算死掉也没关系的试验品那样,自始至终静静观看,甚至讥讽冷笑。

“怎么样,痛吗?这就是你忤逆我的代价。”

好痛啊……

印萧倒在地上,身体不争气地痉挛,尊严尽失。

已经像这样受伤很多次了,可他还是没能找到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办法。

S级的超能力,真是强悍啊。

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他们把同学踩在脚下,碾碎无辜之人的尊严。

这样肆无忌惮的生存方式、恣意霸凌他人的生存方式,就是他们想要的吗?

这种纵容学生之间彼此倾轧好借此养蛊的学校,就是他们口中的天堂?

印萧只知道,这里对于自己来说,是地狱。这个只崇拜实力的弱肉强食的校园,令他度过了生不如死的每一天。

为什么只有我这么弱小呢?

沉沦于极致痛苦之中,印萧心底涌起的却非卑怯,而是深深的、汹涌的、波涛澎湃的不甘。

他原本想告诉程瑜阑:“我已经退学了,从今往后我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超能力者。按照法律规定,你不能再对我动用能力。”

但是这一刻,他突然不想那样说了。

这种说辞卑微可笑,又全无用处——只要程瑜阑和其他的超能力者想,他们有一万种不被法律发现的办法可以玩死他。

何况,《超能力者权益法》规定,未成年超能力者能力失控致人受伤,不应按照故意伤害论处。

正是这条法律,赋予了首研附高学生为所欲为的底气。使用超能力伤害同学,可以尽情推锅给“意外”。

超能力者生而不凡,他们永远有豁免权。

疼到灵魂几乎离体的时刻,印萧内心最深处一道电光闪过:原来他真正想要的,不是逃避……

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血债血偿、因果报应。

就像超能力者一贯的行事风格那样,纯粹而凶残。

“好了,只要你点头,照我说的做,我就放你一马。”程瑜阑眯起眼,做了个手势,开始调动自己的超能力让印萧恢复。

“北园静思楼,送药给洛非安学长,应该不需要我再重复第三遍吧?”

首研附高的校园很大,大到可以满足每一位殷勤的富豪来此捐赠一栋楼的愿望。静思楼就是某位想跟附高搭上关系的富豪专程援建的。

这栋大楼奢华、高端、设计感十足,就是实在没什么用处。

它不是教学楼,不是办公楼,只是学院提供给学生任意使用的众多活动设施之一。

印萧此前从未涉足过这里。

他还没从刚才受到的伤害中缓过来,落在地板上的脚步很沉,足音空落落回荡在空旷的大楼中。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印萧喃喃道。

这更令人不安了。

以洛家那位大少爷平日在学校里前呼后拥的排场,他在的地方,怎么会这么空荡呢?

印萧很想把手里那盒药拆开来看看,好弄清楚洛少究竟是生了什么病。但盒子封得很死,他不敢乱动。

事已至此,唯有硬着头皮往前。

乘电梯登上八楼,输入程瑜阑给的密码穿过三重安全门,再经过看门机器人的验证,印萧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原来只是一个休息室。凭什么在外面设这么严格的安检?”

一般的学生,哪里用得上这种等级的安保系统。即使是在贵族学院,天龙人内部也有高下啊。

印萧怀着满腹牢骚,拉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最后一层帘子。

——重重帷幔背后,休息室里隐没在暗影中的种种浮华终于得见天光。

靡艳香气盘旋不休,流过墙上镂刻精微的浮雕,淌过柔软地毯上的绒毛和花纹,又攀上房间正中央那张被层层锦绣堆满的四柱床,没入被褥间露出的那一角衣袖之中。

印萧的目光不由自主向前逡巡。

枕在床上的少年,上身只着一件欧式衬衫。褶皱凌乱,花边领巾胡乱解着,领口扯开,前胸半袒。

无论是那雪白肤色还是蕴满生命力的胸肌线条,都完美得一如出自名家之手的石膏胸像。

少年迟钝地抬起头,望向帘外的不速之客。

金发自他耳畔滑落,他扬起的脸庞像一个刚刚降落到人间的天使。

印萧呆望着他,震愕和不安在心中交错鼓噪。

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洛非安学长。那个后辈们仰望的特勤组组长永远都是衣冠楚楚、整装待发的,他的眼神凌厉如刀,时刻准备着剖开整个世界。

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眼神涣散、失魂落魄。

真的是病了?还是……?

印萧直觉自己闯入了不该闯入的场合。趋利避害的本能发出尖啸,他下意识就想逃跑。

他飞速将药丢到床上,脚底已经开始抹油:“学长您好!药我已经送到了,您能自己吃药的吧?不能也没关系,我马上下去找校医来帮您……”

反正他收到的任务也只有“送药”而已,没有照顾病人的义务。就算程瑜阑事后要问责,也无把柄可抓。

印萧转身就跑,脚步却不争气地一软。

好奇怪!这是……什么感觉?

全部感官都开始扭曲,双颊腾地火热起来,肌肤也异常敏感,连碰到空气都会颤抖。

直到后颈的腺体一阵猛疼,释放出浓烈的信息素,这个迟钝得过分的Omega才后知后觉。

——他的发情期提前了?

不对,怎么会是在这个时间!他上一次发情期明明才过去没多久……

就在这一瞬间,床上精神涣散的Alpha少年忽然双眼圆睁,翡翠瞳眸幽亮得像午夜的狼。

找到了,他的猎物……

房间中香气更浓。

印萧脸色大变。

该死!他终于明白过来究竟是哪里不对了:一直萦绕在房中的靡靡香气,并不是被点燃的香薰,而是——洛非安暴走的信息素!

浓郁、带毒、催情、致幻的黑曼陀罗花香信息素。

洛非安之所以一个人待在这里,被重重安检隔离起来,不是因为他生了病,而是因为他正处于Alpha的易感期!

他正在艰难对抗自己渴望标记Omega的求偶本能。

“程瑜阑……”印萧饱受信息素的折磨,连思考都断断续续,“这就是……你逼我来这里的目的吗……”

不知道用什么手段,那家伙拿到了洛非安将在校园里度过易感期的绝密消息。然后他“适时”为洛非安送上一个无力反抗的弱小Omega,这其中的用心已经昭然可揭。

不能让他得逞!

印萧狠狠咬住舌尖,逼迫自己清醒。他手脚并用想要往前爬,只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就安全了……

这一场来势汹汹的“发情”也着实可疑,他从未体验过如此迅猛、又全无预兆的情潮,不但浑身酥软,后颈和五脏六腑还痛得异乎寻常。

是程瑜阑的超能力在作祟吗?

“操纵激素”的能力,的确能提高一个普通Omega体内的信息素含量。

只要算准时间和剂量,就能在他抵达目的地、染上Alpha信息素的时刻,将他的身体调整到发情期状态。

发情期的Omega遇上易感期的Alpha,信息素互相刺激,**,一触即燃。

印萧的信息素是清冷可口的香草冰激凌味,释放没多久就被洛非安的黑曼陀罗花香浸染、纠缠,直至彻底吞噬。

他们的信息素过分契合,简直合拍到致命。

他不敢再回头看上一眼,但身后那个沉默的Alpha的存在感忽然间放大了无数倍。

曼陀罗信息素代替那个人魅惑的唇和冰冷的手指,如红酒如丝绒,纠缠抚摸,淌过他的全身。

印萧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分化成Omega这件事。

他不争气的本能在心底摧残着他,要他转身退后,爬到那个Alpha的面前俯首下跪,对他献上自己臣服的后颈。

“学长,放我走吧……”他语无伦次,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是被人操控了,我也不想的……我要离开这里!”

印萧半个身子撞上了门,他感觉不到痛,只是挣扎着继续往前爬。

颤抖的手指推开帘子,他看见了前方漫长的走廊,看见了希望。

然后,他听见一个因**而嘶哑的嗓音:

“过来。”

印萧伸向前方的手,忽然被另一只手握住——不,那不是手,是一只漆黑巨大的利爪。

那利爪撕裂了虚空,从飘在半空的瘦长黑影中伸了出来。

——鬼?

即使头脑依然处于浑噩当中,印萧的心脏还是被吓得几乎从胸腔中跳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鬼?不对,是怪物……

对了,洛非安的S级超能力,叫作【怪物制造】,是极为特殊的复合型能力……

不再给他留下思考的时间,怪物的利爪狠狠钳制住印萧,将他向后拖去。

帘子再度垂落,将挣扎哭喊的少年和挟持他的怪物都掩藏在帷幔之后。

黑影怪物的利爪犹如钢铁,强硬冰冷,一无温度。

但当爪尖擦过印萧的脊背,自那暧昧的接触中,少年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从怪物主人的精神里传递而出的**。

“我、我去给您找抑制剂!”印萧还在做着徒劳的尝试。

怪物的利爪毫不留情撕裂了他的校服,发出巨大的崩裂声。雪白细腻的肩背上被刮出五道渗血的划痕。

利爪合拢,扣住印萧,将他丢向休息室中央的四柱床。

床上,金发的年轻人一张俊脸同样浸满绯红,向印萧张开了双手。

在他右手小指上,一道细细的暗影蜷成圆环,如尾戒般缠绕指节。暗影的另一端延伸成长长的黑线,牵系着沉默伺立在一旁的怪物。

印萧狼狈地落到他怀里,被他用灼热的手抱紧。他的力道很大,带着与暗影怪物如出一辙的刚猛和威压。

易感期的Alpha都是这么可怕的吗?

还是说,这份强大的□□力量,同样是只属于S级超能力者的特权?

印萧整个脑子都要被信息素烧坏了,但仅存的理智依然尖啸着敲响警钟。

——如果真的在这里发生了关系,他会落到一个无比凄惨的下场。

被□□,被标记,被毁掉人生。程瑜阑的阴谋会得逞,而洛非安……这个全世界最尊贵的年轻人非但不会受到什么惩罚,恐怕还会反过来报复他。

印萧看向洛非安。

这张脸孔的俊美毋庸置疑,脸颊被体温烧得晕红,丰满的唇更是红润诱人,翠绿的眼被**灼到失焦涣散。

显而易见,洛大少此时神志不清。

等他清醒过来,会发生什么?悔恨,还是狂怒?

洛非安显然误会了印萧对自己的凝视。他低下头,自然而然地吻上了少年的嘴唇。

——操,这是老子的初吻。

印萧气得快哭了,但他此刻的体温高到足以熔化眼泪。这份热度,只有来自Alpha的安抚才能熄灭。

他知道自己就快没有时间了。印萧拼命扭动脑袋,转动眼珠,视线在房间中狂乱扫射,搜索自己的救命稻草。

光靠自己,他是逃不出去的,只能呼救了。

静思楼的安保设施如此完善,室内也一定有学院特制的报警装置。

“回应我……”

洛非安搂紧了怀中好不容易捉到的Omega,在他耳边喃喃呓语。

印萧挣扎着伸出手臂,一口气将床头柜上的东西扫到地上,手指摸索寻找报警装置。

什么都没有发生。

“救命!救命!”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印萧绝望呼救,“这里有机器人吗?”

校园里本应该到处都有智能小机器人巡逻的。

依然无事发生。暴力的Alpha一把抓回试图逃跑的猎物,将他砸得倒在枕头上。

印萧吓到呆滞,以至于洛非安的嘴唇摸索着吻上他后颈时,他迟钝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要!滚开!”

印萧挣扎着想要躲开Alpha对自己腺体的袭击。

他马上就要离开这个神经病学校去追寻新生活了,他才不要被突如其来的噩梦毁掉人生!

他反抗得太厉害,Alpha无法瞄准,于是恼羞成怒咬上他的肩膀,一口咬出几个鲜血淋漓的牙印。

“啊……啊……”

过分剧烈的痛楚,和信息素一起侵袭着印萧的神智。

他已经无法分辨席卷全身的痛感和快感。

“给我住手……我要,向学院报警……”

印萧无意识呼喊着,出口的只剩下气音。

【我要,向学院报警……】

最后这一句话泯灭在空气里,奇迹般地,掀起了肉眼不可见的无风的波澜。

床边,隐藏在浮雕背后的警示灯忽然亮了起来,铃声大作。

与此同时,学院安保部门的后勤室里,智能系统发布了一则没头没尾的警报:“警告!警告!学院静思楼出现异常情况,请求支援!”

执勤的学生扫了一眼,诧异起来:“咦,那不是特勤组今天封锁的活动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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