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懂了？”糸师冴问。
他踩着那两具还会呼吸的尸体走下来，伸手接过亚纪子自觉递过来的外套，眉毛很轻地挑了一下。
尽管那张冷淡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亚纪子莫名其妙地感觉他的心情似乎好了那么一点。
难道是揍人的效果？她忍不住在心里猜测，还是说因为在弟弟面前耍帅成功？
想到这里，亚纪子悄悄抬头看了糸师凛一眼，怔了怔。
明明之前他还骄傲地和她吹嘘，说他哥哥是最厉害的，照理来说这时应该拼命鼓掌点头。
但现在他的脸色显而易见地不太好，神情带着隐隐的失落，就像是被别人抢了风头。
“看懂了。”糸师凛垂下眼睛，回答道。
糸师冴又问：“下次知道打哪里才能最快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了？”
“……知道。”
糸师冴展开校服外套，不知道为什么动作略微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穿上：“那肯定就会了。”
亚纪子：“……”
等等，会什么？这是看一下就能会的吗？
她震惊地瞪圆眼睛，探头看看糸师冴，又缩回去看看糸师凛，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和天才们之间的差距——
因为特殊的经历，她也不是没有锻炼过自己，但效果微乎其微。可对于这兄弟俩来说，就好像是学abandon那样简单。
糸师冴是毋庸置疑的天才，但糸师凛也是。
正好糸师冴比她大一岁，假如今后他升学，那么她还可以从糸师凛那儿获取保护。只要哥哥会保护她，那么有模有样学哥哥的弟弟也会保护她。
所以，重点仍然在糸师冴身上。
重点本人似乎是发觉了她惊叹的视线，面上依旧很淡定，但嘴角非常微小地往上勾了勾，愉悦得很隐秘。
但再隐秘，也不可能不被一直盯着他的糸师凛发现。
糸师凛不清楚糸师冴心情忽然好的具体原因，可他和糸师冴的血管里流着同源的血，再加上他们一起长大，说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也不为过，所以答案自然而然地会浮现——肯定和亚纪子有关。
既然哥哥在意亚纪子，那么为什么之前他问的时候，哥哥对于亚纪子记不记得他们这件事说无所谓？
经年累月的习惯让糸师凛下意识地选择相信哥哥，但兄弟之间的默契又忍不住让他开始怀疑。
尽管糸师凛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可亚纪子其实没看几秒就移开了视线。一直盯着别人瞧不太礼貌，她现在还有求于糸师兄弟，当然会小心谨慎，尽量不得罪他们。
然而她刚看回那片遍布光影的水泥地，便听见糸师冴对糸师凛说：“走了。”
……等等。
亚纪子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和他们道谢，立刻抬起头，向前追了几步：“糸师学长，糸师学弟，那个——”
糸师冴带着糸师凛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亚纪子看不到他的表情，正要接着说谢谢，就忽然听见他提醒道：“还有十分钟。”
她一愣：“？”
糸师凛补充：“午休结束还有十分钟。”
亚纪子：“……”
她突然想起来，下午的第一节课是数学。
想到数学老师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以及迟到的后果，她已经开始窒息了。
“有什么话下次再说。”
糸师冴扔下一句，正要继续往前走，忽然感觉身边刮过一阵风。他下意识抬眼望去，只看得到亚纪子的背影，以及少女飘起来的黑色长发。
再一眨眼，连发丝都看不见了。
“……”
真是用完就扔啊。
不过想到回家以后，会看见少女惊慌失措对自己连连道谢的模样，糸师冴的心情又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尽管时间不多，但他也先将糸师凛给送回了小学部正当他要转身回去上课的时候，却发现糸师凛没有动静，似乎有点纠结。
“怎么了？”糸师冴问。
“哥哥，”糸师凛抬起头，问：“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糸师冴随口道：“很好猜啊，她不是就喜欢躲在那种没什么人，又不太偏僻的角落吃饭吗？”
糸师凛：“……这样。”
他慢慢地垂下眼睛，倏然想起来——在亚纪子小时候认识她的，不止他一个。
“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糸师凛回答：“就是觉得哥哥很厉害。”
所以，他要相信哥哥。
-
亚纪子紧赶慢赶，总算是踩着上课铃声钻进了教室。这节数学课讲的是之前她考了56分的那张卷子。
虽然她的数学成绩从前就不怎么样，但及格是没什么问题的，这样惨烈的还是头一回。因此她这堂课听得尤其认真，恨不得将老师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
就算是这样，结果还是很惨烈——因为神奈川学校的进度和她原来学校的进度完全不同，老师的日语还带着这边的口音，她听得一知半解。
而下课铃声想起，更惨烈的来了。
数学老师拎着卷子，手背在身后，眯起眼睛问：“竹下亚纪子，是刚刚转来的那个同学吧？在哪里？”
全班的视线都落在了亚纪子身上，她僵硬地举起手。
数学老师点了点头，说：“放学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亚纪子：“……”
救命。
就算亚纪子再怎么偷偷祈祷，时间还是马不停蹄地溜走了。亚纪子收拾好书包，有气无力地走出教室。
这次没有人拦她。
毕竟昨天糸师兄弟俩来过，全班都知道她和他们有关系，这份威慑多少也能持续几天。
亚纪子不知道他们俩昨天为什么要来，或许是好人做到底；又或许是觉得她真遇到麻烦，不好和糸师妈妈交差。
但想想也知道，他们过来只是偶然，今天肯定不会再来。
所以她迟疑了片刻，还是自己先去了老师的办公室。她站在办公室的门前，反复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敢敲门。
“进。”
数学老师的声音从门板后传来。
她推开门，教师办公室的其他老师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数学老师还坐在位置上改作业。见到她来，他摘下眼镜，说：“门不用关，卷子带过来了吗？”
亚纪子像是被抓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全程低着头，小心地将那张卷子呈到数学老师面前，然后迅速地退后了几步。
可数学老师出乎意料地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将试卷扔到她的脸上。他先是看了一遍试卷，问：“课本上那几个公式，看了但不会用？”
“……以前没有学过。”亚纪子小声地说。
“看出来了。”
数学老师拿起红笔，随手圈了几道题：“这个、那个，都证明你的基础很不稳固，这几个你一定要先弄明白，再去看后面的错题……不要急，一步一步慢慢来。”
他的脸上依然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似乎是为了让亚纪子放松下来，声音是和缓的。
这样的感觉有点陌生。亚纪子迟疑地点了点头，说：“好。”
“你要靠自己跟上班里的进度有点吃力，”数学老师将卷子还给亚纪子，问道：“你要不然和你父母沟通一下，去报个什么补习学校？”
数学老师说着说着，发现亚纪子垂下了眼睛，补充道：“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那我帮你说也行。”
亚纪子抱着自己的卷子，一时没有动。
过了几秒，她仓促地挤出一个笑，说：“老师，我现在住在姨妈家里。”
数学老师噢了一声，明白过来，问：“那你先问问你姨妈？”
其实离开叔叔家以后，父母将她接过去住了一段时间。
可这么多年没见，不仅仅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相处，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在房子里的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不是他们的孩子。
这样的生活不止亚纪子觉得憋闷，他们也不舒服。两个素来喜欢满世界跑的生物博士，现在却偏偏被女儿束缚在那间房子里。所以在一切变得糟糕之前，她主动提出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父母松了口气。
但他们还记得亚纪子之前的经历，思考了一番后，硬着头皮找到糸师妈妈，拜托她照顾亚纪子。
如果不是必要，亚纪子并不想麻烦糸师妈妈。
她很好，也很温柔，和以前的叔叔婶婶完全不一样。
可或许又是因为她太好了，会在亚纪子帮她在厨房打下手的时候提起自己见过小时候的亚纪子，会开心地给亚纪子挑一堆新裙子，还会认真地嘱咐兄弟俩不能欺负亚纪子。
就像只被人喂久了的流浪猫，亚纪子忍不住贪心了一点点。所以她没有马上和数学老师说不行，而是先说回去试试。
说是这么说了，但她回到糸师宅的时候，却纠结地在门外徘徊了好几圈，迟迟没有迈进去。
她盯着那道风一吹就能开的木门，表情凝重得像是瞧见了自己的年级排名。
“在这里干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了糸师冴的声音。
不知道是她太纠结的缘故，还是糸师冴刻意放轻了脚步，总之亚纪子完全没听到兄弟俩的动静，吓得几乎要从原地跳起来。
糸师冴将她这副模样尽收眼底，挑了挑眉，没继续追问，而是直接说：“走了。”
他这么一说，亚纪子当然不敢继续在原地停留。
她垂着脑袋，跟在兄弟俩后面进了糸师宅。糸师妈妈热情地给了每个孩子一个拥抱，亚纪子当然也不例外。
“怎么了亚纪子？”糸师妈妈察觉到怀里的少女有点僵硬，放轻了声音，问：“学校里出了什么事吗？”
正低头换鞋的糸师冴和糸师凛动作一顿，同时向这边看来。
“……没有，就是……”
糸师妈妈的怀抱很温暖，亚纪子沉默了片刻，终于说：“数学老师说，我可能需要上补习学校……”
说完，她惴惴不安地抬头看了糸师妈妈一眼。
糸师妈妈愣了愣：“补习学校？补数学吗？”
亚纪子：“我的数学有点差……”
“不需要去那种地方，那种又不是一对一的。”
糸师妈妈搂着亚纪子转头，目光掠过自己的小儿子，看向了大儿子：“冴？最近你是不是有空？”
糸师冴：“？”
糸师妈妈：“晚上帮妹妹补习下数学，妈妈给你按家教的钱算报酬，怎么样？”
亚纪子：“……”
她浑身上下变得更加僵硬，感觉自己已经彻底变成一个会呼吸的雕像了，根本不敢看糸师冴的表情。
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她在学校里就已经让他处理过几次麻烦，回到家还要处理？肯定会被拒绝的，说不准还会被讨厌……
糸师冴突然开口：“不用钱。”
“也是，兄妹之间不用这么客气。”糸师妈妈拍了拍亚纪子的肩膀：“放心，冴的成绩一直很好。”
亚纪子：“……”
等等，怎么就答应了？
她震惊地抬起眼睛，与糸师冴对上了视线。糸师冴盯着她看了几秒，像是故意在等她一样，吓得亚纪子立刻缩了回去。
明明现在是夏天，亚纪子却觉得像是冬天。
她平时连和糸师冴多相处一会儿的勇气都没有，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会得罪人，现在却要和人一对一上课，还是数学……她不是个聪明的学生，糸师冴看起来也没什么耐心，她的下场还是会很惨。
亚纪子心如死灰。
就在这时，糸师凛看了她一眼，忽然插嘴说：“我也想听哥哥上课，可以吗？”
糸师冴耸耸肩：“那你问她。”
糸师凛回想了一下，模仿着糸师冴的语气开口，试探地问道：“亚纪子？”
亚纪子：“……”
亚纪子：“…………”
她还能说什么？
她点点头，只觉得自己的心这下是彻底死了——一个糸师还不够，还来两个。
没有人注意到，在听见糸师凛喊少女名字的时候，糸师冴轻微蹙起的眉。
[星星眼]上一章出来好多宝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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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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