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宸烨刚要离开,被云淮书这一声阿烨叫的浑身酥麻,迈出的那一步僵在原地,头脑一震发昏。
云淮书见不到李宸烨的正脸,不知他此时想法,试探性地说道,“刚才看到窗口有个人影,吓了一跳。淮书不是不记恩的人,此番殿下相救还要谢过殿下。”
李宸烨渐渐回神,转身半倚在窗框处,见到云淮书眼角含泪,心里萌生了其他的想法,脸上开始发烫,不敢直视云淮书的眼睛,但语气依然温柔似月光,“能得淮书一句谢,吾已满足。”
云淮书趁此机会又问,“那些人?”
“我会审出是谁想杀你的,不用担心。”李宸烨以为云淮书是有些后怕,所以才会问出这么一句,并没在意。
“多谢……”云淮书顿了一下接着说,“可否请殿下审出谁人主使后,告知淮书,淮书不想连谁人下手都一无所知,总要心中有数。”
李宸烨诧异的看向云淮书,正对上那双坚定地目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云淮书退了一步,隔着窗子行了个辑礼,“谢殿下!”
李宸烨却突然凑近,小半个身子都探进了屋内,眉眼含着笑,忍下令自己发颤的寒意,“淮书,既然有求于我,那你应该叫我什么?”
云淮书一愣,行礼的手悬在半空,空了几秒后又重新说道,“多谢……阿烨。”
李宸烨明媚一笑,眼角下的美人痣更显风情,“光嘴上说谢?不如……”话说一半,其间暧昧更甚。
此时窗外树影摇曳,柔软的风吹起李宸烨只用一个红色发带扎起的长发,单薄的里衫隐约间漏出胸腹。
虫鸣一响,云淮书的心竟随着乱了一瞬。
云淮书没说话,耳朵却红了,转身在柜子里不知道在找什么。
李宸烨等了会儿,有些冷地搓了搓肩膀。接着一件青色外衫被从窗户里扔到了李宸烨身上,顿时眼前一黑,随后窗户被“砰”地关严了。
“夜里冷,回去吧!”
李宸烨傻站着双手捧着云淮书的外衫,虔诚得像举着神明的圣物般,他下意识抱着云淮书的衣衫低头嗅了一下,是淡雅的竹叶香,飘进了他的脑海,让他久久不忘。
李宸烨回不过神,小心翼翼地将衣服披在了身上,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可他还是朝着窗户里的人垂眸笑了,“多谢,外衫收下了。”
“淮书,好梦。”
云淮书靠在窗户边,他听得清李宸烨宠溺的声音,心口仍然有些发颤,只是不断地告诉自己。
“此人定是善于心计,要小心提防才是。”
第二日一早,李宸烨下朝回东宫的路上遇见了一只不怀好意的拦路虎,“太子殿下。”
“臣有正事想与殿下商议,不知殿下可愿移步找个僻静之处详谈。”
李宸烨眯了眯眼,装傻充楞起来,“陈大人有什么事不妨在此处只说,在这皇宫内说话就如同天子脚下说话,有些事情传出去也不至于被安上没来由的罪名。”
陈炎明显身躯一震,听出了太子言外之意因而赔笑道,“殿下,臣之要事涉及人员颇广,只是此事证据不足不好惊扰皇上,这才想请太子殿下商议。
宫中论罪一向讲实证,殿下与臣清清白白,只为国事不为私事,即便传出去又如何呢。”
李宸烨无奈地叹了口气,“既如此,那就请吧。”
“殿下先请。”
李宸烨也不跟他客套袖子一甩完全不管陈炎跟没跟上。
“臣今日收到有关王侍郎的举报信,说他有徇私舞弊,贪污受贿之行,臣拿不定主意,又不敢让将没定论的事告知给陛下,让陛下心烦,所以望与太子殿下商议一二。”
“哦?那封信呢?”
“在这里。”陈炎从怀中将一封密封好的信拿出呈上,“臣还未拆开,不敢私下查看,还请太子殿下证明臣之清白。”
“这是自然,陈太尉一向忠心为国,何须惧怕这等小事。”李宸烨抖开信纸,一边看一边瞥向陈炎。
信中写了王勤受贿判案的证据,以及一些为了保护权贵之子无罪而逼死百姓,祸害其家人的罪证。
李宸烨试探道,“孤记得刑部不是在陈太尉的管辖下吗,怎么舍得把王勤贪污受贿的案子告诉孤,太尉舍得舍弃刑部的官员?”
陈炎的眼睛向右斜瞟了一眼,下意识赔笑道,“殿下说笑,臣哪敢管理刑部,那都是官场上的传闻罢了,只是刑部尚书与臣是故交,这才走的近些。”
“也对,陈大人官场上的故交不少。”李宸烨故作恍然大悟调侃了一句。
陈炎慌忙摆手阻止李宸烨再说下去,“哎!殿下误会臣了。臣想说的已经说完,殿下没有其他事臣就先退下了。”
说完陈炎就急匆匆离开了,谁知道再聊下去李宸烨会说出点什么杀头的鬼话。
“父亲,昨日赵复贸然去东宫行刺可会牵扯到咱们?”马车上,陈青压低声音询问道。
“今日既然没听到有人行刺东宫的消息,那就说明太子对这件事也存疑。”陈炎思索后继续说道。
“吾派人找机会去试探赵复了,方才也拖了些时间,给他机会除掉赵复。
即便除不掉也无所谓,太子发没发现他也都行,此举就是走个形式,做给上面那位看的。重点是谁胆敢利用我去与太子抗衡,这个人的危险才是最大的。”
“虽说我和太子不和的事京中人人皆知,但敢让我做刀的人不简单。”陈炎心中虽有猜测却不敢确定,“青儿,你去好好查查赵复这个人,试试看能不能查出点背后之人的信息。”
“是,父亲。”
东宫崇文殿,
林宇早就在殿内等待,李宸烨一回来就立刻上前禀报,“殿下,已经抓到太尉安插进东宫的眼线了,是长秋院的一名杂扫仆役。”
李宸烨神色冷淡,语气将信将疑,“只有一名杂扫仆役?”
林宇听出语气不对立刻跪下,低头致歉,“属下无能。”
“起来。”李宸烨神色凛然,淡淡的扫了一眼林宇把他拽了起来,“跟你无关,孤只是觉得应该不只他一个。你接着汇报。”
“是!”林宇接着道,“那名杂扫仆役交代了自己是收了银子,往日只是在固定的时间将东宫的事汇报给接线人,而这次却收到了在送往殿下牢房的饭菜里下毒的指令,本来不敢的,但是对方给的银两实在太多,所以才动了歹心。”
林宇顿了一下,见太子没有发话的意思才继续道,“昨晚抓住那人是刑部侍郎王勤手下的小兵,名叫赵复,父亲赵忠三年前战死沙场,他说是因为自己父亲死在云霄纵手里,却没想到殿下将人关在东宫还想劝降,便想拉上自己的友人夜闯东宫为父报仇。”
“但是在赵复家里翻出了一些印有楚国印记的商票,顺着商票查到了冯记当铺,只是晚了一步,已经人去楼空。”
“无妨,已经做的很好了。”李宸烨夸赞了一声后随即冷哼道,“表面功夫还真不白做,盯着云家的人还真不少。”
“赵复为父报仇便敢夜闯东宫,该说他孝思不匮还是不知死活?”
说着李宸烨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在桌面上轻扣了两下,突然勾唇一笑,眉宇间却是寒气逼人,叫人看一眼便冷汗直流,“人为利死,那仆役拿了那么多银子也该付出些代价。”
“至于赵复,孝心可嘉,但行为太蠢,孤认为他该是受了谁的利用。”说着李宸烨的目光淡淡的落在低着头的林宇身上,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你觉得呢,林宇?”
林宇的身子一抖,心虚得不敢多言,汗顺着头顶滴在了脖颈里,也不敢去擦,只沉声道,“属下以为该审出背后之人后,除之。”
李宸烨仍然笑着,“嗯,那便依你所言。赵复先留着,没说出点有用的之前死了就可惜了。”
“退下吧!”
“是!”林宇起身的时候双腿有些发软,还是强撑着不让人看出端倪退了出去。
等出了房门,林宇才慌张的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疾步去了太子的私牢,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一名杂扫仆役怎知殿下何时往私牢送饭。
云淮书紧紧握着手里的药瓶,这药是自己提前高价从一个神医手里买的,藏在了自己上襦的夹层里。好像叫什么枯生魂,听起来高级,其实就是瓶假死药。
这药云淮书曾经用过,就是用的假死药自己才和自己父亲逃出被俘的军营,过了几年安生日子,还以为这样便万事了结,谁曾想后来会二次卷入变局。
“李宸烨!我云霄纵可以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可以死于忠贞但绝不能死于叛国。身为将领,便要对得起心中大义!对得起心中信仰!”
云霄纵慷锵有力的声音传到一墙之隔云淮书的耳中,云淮书立刻起身,赶去了父母房中。
李宸烨有些散漫地靠着柱角站立,云霄纵呼吸急促满眼怒意,赵熙元扶着云霄纵神情复杂,云凌霜则是摆好架势,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模样。
云淮书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我说什么也不会做苟且偷生的叛国之人。”云霄纵咬着牙一字一字的道。
李宸烨的笑意收敛,正色道,“将军想做忠良,能忍为国丧命,少煊佩服,可将军真能忍受亲眷成他人的手下奴吗?云将军,明天过后期限便到了,还是请你想清楚。”
云霄纵默然,低下头不敢看妻女和儿子。
赵熙元将云霄纵弯曲的身板拍直,神情坚定,“宵纵,做你该做的,从心便是。”
云凌霜也坚定的附和,“对!不管做什么抉择,我们都跟着。”
云淮书听后双手握拳,万般感慨犹如千军万马般一股脑的压了过来,头疼欲裂,三世了,为了楚国他们没有一世善终。
如果是留得忠义,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偏事不遂人愿,云家忠烈永远死于叛国污名,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君王,凭什么还要坚守,凭什么还要信仰!
只有把权势握在自己手里,把人人攀附的权利踩在脚下才能好好活着。
云淮书双拳越握越紧,双目通红,红丝密布。
云淮书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云霄纵面前,“父亲!身为将领,不只须知捍卫国家,也应知捍卫百姓。国君昏庸,父亲若仍然效忠辅佐,儿子以为这是愚忠。儿子读圣贤只知当以天下生民为先,为太平安泰为首。”
“儿子不孝,请父亲归降!”
云淮书这些话说的极快,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在挑战一个爱国将领的底线。
云霄纵听自己儿子说这话,伸手指着云淮书,浑身气得发抖,半晌儿没能说出话来,一口气卡在嗓间,噎得喘不过气。
赵熙元和云凌霜都怔了一下,忙呵斥云淮书,“淮书!说什么呢?”
李宸烨也是极为诧异,完全想不到云淮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霄纵好容易喘过气,一巴掌便打在了云淮书脸上,“你……云淮书,你听听你说的话,要降你自己降,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阿父!”云凌霜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一边拦着云霄纵,一边给云淮书使眼色。
赵熙元沉默着,但也难以掩盖神情里的失望。
云淮书脸上被那一巴掌扇得**辣的疼,但云淮书并不在意,他几乎魔障了。
只要能护家人活下来,什么道义都是狗屁。
家人惨死的模样在云淮书脑海里一遍遍回溯,一遍遍让他痛苦,让他的理智彻底崩塌。
云淮书倔强的又说了一遍,但却不敢抬头看家人的神情,“请父亲降齐!”父亲和母亲应对我应该失望透顶了吧……
云霄纵听了这话又抬脚踹去,李宸烨伸手猛力拽起了云淮书,没让云霄纵那一脚踹到云淮书胸口。
李宸烨将云淮书护在怀里,没给任何人反应时间,忍着怒意将云淮书直接带走。
云淮书也没反应过来,本来想着无论父亲怎么打骂他挨着便是,也是自己活该,一时气急竟口出此等谬论。却没想李宸烨竟会出手干预。
“殿下,将俘虏带出看管范围恐怕不妥。”守院的侍卫见李宸烨拽着云淮书从月梢院走出,径直往自己寝宫去,着实吓了一跳,但想起皇上的命令,也只能状着胆子拦。
李宸烨瞥都没瞥那人一眼,直接径直走过。
林宇远远地瞧见立刻跟那侍卫嘱咐了几句,又疾步跟上了太子,“殿下!”林宇本想劝李宸烨但余光见到云淮书脸上的巴掌印,话到嘴边便又咽下了,改口道,“可需请医师?”
“去药房拿化淤的药,送过来。”李宸烨哐当一声将门紧闭,林宇立刻去了太医院,顺便让寝宫外的宫人先行退下了。
李宸烨拿着药轻轻点在云淮书的左脸上,那一巴掌打得着实狠了,雪白的肤色上赫然印着几道青紫的红痕,叫人惊心怵目。
李宸烨虽然心中气愤,但也不能参与云淮书的家事,本以为在怎么样云霄纵也不会下太狠的手,此时看着云淮书脸上的伤,却后悔自己没把那一巴掌也拦下来。
两人间沉默良久,云淮书察觉现在的氛围实在太过安静,想说点什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大合适,只能不舒适的别开眼,不敢去看李宸烨的眸子。
脸上的刺痛随着对方指尖的冰冷凉意一圈圈消去,云淮书偶尔忍不住抬眼去瞄李宸烨的表情,像一只警惕的猫,一边装做不在乎,一边偷偷观察。
他还没想哭呢,李宸烨的表情倒像是要哭了。
李宸烨上完药后坐在了云淮书身边,没有往日的笑,就是闷在哪儿垂着脑袋,含糊着问了句,“为何如此?”
云淮书神情一恍,为何如此吗?当时的自己只是一时冲动,如今确是分外后悔。
云淮书抬眼郑重道,“我只想让他们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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