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笨龙，跳过龙门这么久了，还幻化不了人形，躲在这池塘里与一群鱼厮混。”
听见池塘外熟悉的嗓音，小红鲤摇摇尾巴，气闷闷地吞了口漂到嘴边的鱼食，真的好气愤呦。他的确幻化不了人形，只能幻化成一条鱼，呆在水里，他才安心。
吐了个泡泡，小红鲤躲到石头底下，不想再被岸上的神仙嘲笑。
其实，他本跳不过龙门。
他本是桃止山下池塘里一条普普通通想越过龙门的鱼，桃止山乃东岳鬼帝所在仙山，山下受千年万年灵气滋养，灵力充沛，更容易修炼成仙。
可小红鲤觉得，这只是个传说。因为在鱼族的记录里，并没有几条鲤鱼真正越过龙门。所以，他不算修炼最刻苦的那个，也没什么太多的天赋。
龙门大开的日子不知道怎么就到了，小红鲤甚至有些懵。同族叫他一起跃龙门，他犹豫了，“你们先去，我，我等下一次。”
他对成仙成龙也没什么兴趣，在池塘里吃吃喝喝，每天过得也很好。
长老不悦，“所有修炼的鲤鱼都要去跃龙门。这是祖宗传下的规矩。”
一口泡泡憋回嘴里，小红鲤只能不情不愿地摇着尾巴，跟在大部队后面，一路逆流而上，怯生生地来到瀑布前。
那条瀑布，真的很高，比三千尺还高，仰起头，根本看不见尽头，巨大的水幕落下，在十几里外都能感受到巨大的冲击波。逆流而上几乎耗费了他全部气力，还好长老命所有鲤鱼休息一日，养足精神，明日破晓之时，跃龙门。
他肯定跃不过去的。
小红鲤这晚睡得极好，晨起之时，还是被长老一尾巴拍醒的。他睡眼蒙松跟着大家伙来到龙门下，长老为他们排队形。
为了整个鱼族能出一条龙，他们研究了一套最有可能跃过龙门的法子。所有鲤鱼排成一队，前面由一半长老和修习到一半的鲤鱼开道，鱼族里修习灵力最高最有可能跃过龙门的金鲤在队伍最中间，他后面，还有几位长老压阵。这是让前面的鲤鱼顶住水流和灵力的冲击，可以顺利将金鲤送到龙门，如果前面的鲤鱼都落下去了，还有后面的长老将金鲤推上去。
最后，长老看看体小身弱的小红鲤，实在没地方安放，便让他跟在队伍最后面，“龙门每过百年便会开一次，你今日先感受龙门，回去后勤加修炼，以后肯定还会有机会。”
桃止山下的鲤鱼，因受灵气滋养，寿命可有千年，是以，小红鲤从未焦急过。
“好的，长老。”小红鲤扬着懵懂的大眼，乐呵呵答应了。
行到一半时，铺天盖地的灵力比预想的还要狂乱，没往上游一里路都会有一个鲤鱼力竭坠回深潭。小红鲤刚开始还能听见“扑通”落水的声响，后来许是太高了，便听不见了。
他有点后悔了，偷偷瞄了眼尾巴后面，太高了，掉下去会很疼吧。
快游了两步，小红鲤紧紧跟在长老尾巴后。
他身形太小了，跟在长老后面，正好可以缩在一个伞状的小屏障里，一点灵力的冲击都没有。
越往上游好像更难了，小红鲤感觉前面游游停停，他刚好躲在那里休息。
又不知道多久，灵力好像又强了。长老喊道，“顶住，金鲤，有我们推你上去，你要坚持住。还有最后十里。”
最后的十里，比前面千里万里更艰难。
小红鲤感觉长老们已经在耗费自身灵力推举金鲤。小红鲤跟在后面犹豫自己要不要也出一把力，刚推出一点灵力，就被长老嫌弃，
“你老实呆着，别捣乱。”
小红鲤立马收回灵力，继续窝缩。
每往前游一米都很难。小红鲤感觉自己等困了。待到他醒过来时，眼前，长老们从他眼前纷纷坠落，还有金鲤。
“你、我……”
灵力如万斤重锤，砸在小红鲤身上。
“凝结灵力！”他听到一声喝，小红鲤被逼用出了吃奶的劲儿，凝出了他这辈子最大的一个灵力球。
还没等他发您过来，身下好似被谁的尾巴狠狠拍了一下，再反应过来时，他便跳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台子上。
那里，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他隐隐约约听到他们说：
“这次的鲤鱼跳龙门不知会不会有跃上来的。”
“已经近千年没有一条了，我看这次也悬。”
“哎呀——上来一条。”
“快看看这次是个小美女还是个可爱的小帅哥。”
在他们的嘈杂声中，小红鲤感觉整个身体热热的、涨涨的，像是有什么要冲破身体钻出来。他快受不了了。
“啊——！”
细微的嗓音在一道金光里变成低沉的吟吼，一条红色金光的龙出现在天际。
与此同时，凤銮殿里，午憩的罗渊睁开眼，懒懒地看了眼天门方向，“许久没什么新鲜事了，今日算是个不错的日子。”
在天门看热闹的神仙们等了许久，可是小红鲤怎么也幻化不出个人形，众人讥笑唏嘘，纷纷退去。只留小红鲤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天宫没想象得那么好，没什么活人的气息，没什么热闹的样子，由于太大，显得冷清又空旷，好多好多神仙洒在其中，根本碰不到个谁。
呆了不知道多久，他甚至试图再从南天门回家，可是，他出不去了，可能是灵力太低微，他连下凡尘都做不到。
更倒霉的是，他饿了。
刚刚变成龙的他，想水了。
小红龙在空中游来游去，终在一处庭院里发现了几亩大的池塘。“扑通”一声，小红龙也不管其他，跳进了池塘，重新变回了一条鱼。
午憩过后的罗渊，端着一碗鱼食过来喂时，就发现多了一条，
“真是条笨龙。”他说。
小红鲤躲在石头下，透过影影绰绰的池塘水看他，他长得极美，一身深湛的黑袍称得他面色白皙，此刻他神色沉静而温和，不多笑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喂完鱼食，没什么多余的话，他便离开了。小红鲤从石头底出来，吞了几口鱼食残渣，又跑回石头底躲着。
日复一日，小红鲤好似感觉这个神仙很好相处，在他洒鱼食时，也会大摇大摆出来抢食。
“真笨，那么久了，还幻化不出人形。”
听到这句话，小红鲤又抑郁了，不吃食躲回了石头底。
这时，岸边另一个嗓音响起，“这就是鱼族千年来好不容易跃过龙门的鲤鱼？”
“倒是个灵力十分低微的。”奇迹哂笑。
再后来，小红鲤会在夜里跳到岸上，尝试变幻人形，可要么变成奇奇怪怪的物件，要么，只能变出一半人的身体。
这天夜里，他负气地看着自己的鱼尾巴，嘴上能挂个酱油瓶，“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看样子是。”
罗渊不疾不徐踏上亭子，小红鲤要跑，定身咒困住了他。
他真的很有意思，资质实在平平，起先罗渊还费脑子想了一下他为什么能跃过龙门，还看了龙门记录下的影像资料，算是搞明白了。
再后来，他便时常看见月光下，池塘里的这条小笨龙会跃到岸边，练习法术。在这天宫，他见过温顺的、聪明的、听话的、仗势欺人的，就是没见过这么笨的。
“罗渊大帝，我，我很快就能幻化成人形了，别把我扔回鱼族。”
清凉风软，六月中的月光如银屑铺在小红鲤身上，一颗露珠随着他仰头的动作顺面颊滑落，晶亮亮像流星璀璨。鱼尾轻轻拍动，鱼鳞泛起五颜六色的光泽。
罗渊略含磁性的嗓音开口，“为什么？”
“因为长老们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鱼族有一个跃过龙门的。”说着，一阵凉风吹过，小红鲤鼻尖一酸，默下半句话：为什么偏偏是他跃过了龙门。
小红鲤揉揉鼻子，双手环胸抱得很紧。
罗渊褪下外袍披在他身上，坐下后道，“世间万物运行自有法则，你既然能跃过龙门，是你的机缘，我也不会干涉。”
“哦。”小红鲤懵懵点头，双手拽住衣领，莫名地温暖。
夜晚在这刻仿若安静无物，小红鲤就这样静静地看向罗渊。其实，神仙挺通情达理的。
罗渊被镀上月光的发丝让他多了些许暖意，幽深的目光落在他的鱼尾上，也似有晶莹的光泽在跳动。
他抬起手，灵力聚拢，那条鱼尾便在掌心覆下一寸寸变成修长的腿。
“大帝～”小红鲤声音因感激和兴奋而发颤，水波粼粼的荧点映在小红鲤眼中，仰起头全部落入罗渊双眸，
“大帝，感谢您。”
罗渊目光意味不明敛起，伸手将盖在小红鲤身上的宽袍拉起，盖住肩颈下所有位置。
“天宫神官各司其职，你也不能白吃我的鱼食，以后就留在这里做我的神侍吧。”
“是。我愿意。”小红鲤欢欣雀跃站起身，可新生的双腿好似不听他的使唤，双膝一软，他朝地上跌去。
“——小心！”罗渊扶住他的腰身，将他揽入怀里。
月光明媚，可真正软人新房的，是罗渊似有星辰的双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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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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