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鲤得了罗渊灵力，修习速度一日千里得快，可他并没打算刻苦修炼，只是在院子里做着洒扫、喂鱼的工作。
“很卖力啊！”奇迹站在床前，看向院子里的树上，一抹月牙白的身影正攀在一棵树丫上，采着果子。
他似乎很害怕，一个胳膊环抱着主干，另只手使劲探出去，拼命想要去摘枝丫最前端的那个果子，可是，他的身形瘦瘦小小的，摘一次摘不到，摘两次差一点，急得奇迹替他惋惜了好几次。
“看得我心焦。”奇迹念起，灵力聚于指尖，把果子直接扔进他的背篓算了。
扔出去的灵力被弹飞，奇迹回头抱怨，“你难不成看着不着急。”
罗渊只是神色淡淡没说话。他仍是那样慵懒的模样，半个身子歪在懒架上，手背支着额，什么事不做，只看窗外树上那个傻傻笨笨的小红鲤。
“是你让他去采的果子？”奇迹问。
罗渊：“不是。”
奇迹甩手走到罗渊对面坐下，自顾自泡了杯茶，“我以为你故意让他去采，自己在这看着打发时间呢。”
说出的话没人回应，似是石沉了大海，奇迹又问，“你如果实在无聊，咱们再去游魂界转转玩玩，之夜！”
罗渊还是没回答，只是手指微动，淡金色灵力飞出窗外，团成一个云朵状的蒲垫，托举着从树上掉下来的小红鲤，稳稳落地。
小红鲤落地，两个胳膊高高举起，用尽大力挥舞，说着“大帝，感谢您。”就怕他们听不见，要知道他们的东岳鬼帝可是出了名的耳聪目明，细微的响动都听得见。
望着小红鲤似在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奇迹轻叹，
“的确个有趣的小家伙。”
午饭也是小红鲤张罗的。两人所食之饭，一碟白色团成鱼的肉，一碟白粥，一碟时令蔬菜，还有一碟淡红色的鱼状饼干。
不知味道如何，但看着倒是食欲大开，“知道你喜欢吃鱼，变着花样做了这么多鱼吃。”
说着，奇迹夹起一块白嫩“鱼肉”放进嘴里，“还剔了刺。”
站在一旁等待反馈的小红鲤闻言，神色莫名紧张。
嚼了两下，奇迹感觉味道怪怪的，“这是什么呀！”
见罗渊面前的菜一动未动，小红鲤顾不得奇迹，半蹲半跪在罗渊面前，夹起一小筷“鱼肉”放到罗渊的小碟里，“您尝尝，这是新鲜蘑菇和白萝卜做的，绝对鲜美，我尝过的，不细尝，尝不出不一样。”
奇迹这才知道哪里不对了，莫名嗤笑，“小红鲤，你这就不讲道理了，不能因为你是鲤鱼变得，就让全天下的人都不能吃鱼吧。鱼有观赏的，有像你们族群可修仙的，自然也有养来吃的。”
“世间运行自有法则，鱼不吃，也会泛滥成灾的。”
小红鲤拼命摇头，“不会，鱼都很温顺的，不会攻击其他族群。”
“温顺？”奇迹笑笑，“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你这份菩萨心肠，就得了一条鱼、两条鱼，救得了天下所有鱼吗？”
“能救一条是一条。”小红鲤没被他这套说辞撼动，仍是这份慈悲。
奇迹有些无奈：“那为何就救罗渊院子里的鱼呢！”
小红鲤对这个话多的神仙真感觉很烦，嘟着嘴抗议，“因为我遇见了。”
“是不是只要你在这个院子里，我就没法吃鱼？”
一直没说话的罗渊开口了，他目光沉静注视着小红鲤，小红鲤也看向他，可是看不出罗渊是不是生气了。
小红鲤张张口，似是被训斥了般，紧张得连点头没不敢太用力，嗓音糯糯，“鬼帝，鱼儿们真的很不容易，他们只生活在水里，从不主动攻击其他种族，狗熊、猫儿想抓条鱼，鱼儿们都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殷红的唇角一瘪，眼眶红了一圈，蓄满了泪，一颗一颗挂在眼睫，楚楚可怜。
罗渊的心，莫名像是被什么勾一下。
清冽的嗓音便落在了小红鲤耳边，“既然如此，那便不吃凡界的鱼了。”
不仅小红鲤愣住了，连奇迹也怔在原地有些茫然。
这是高高在上、无情无念的罗渊大帝会说的话嘛！
待小红鲤高高兴兴蹦跶出屋子，奇迹终是忍不住，“你怎么了？这可万分不像你。”
“你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嘛！那可是鱼呀，你往后都不吃鱼了？！”
罗渊的视线，在小红鲤的身影看不到时收回，“我说的是不吃凡界的鱼，并非不吃鱼。”
庭院里的鱼被一条一条放生，但鱼塘并没有空闲出来，里面，罗渊用灵力幻化出了许多条鱼，并放到各处地府忘川河里饲养，渐渐的，他们竟生出了魂魄骨肉，与凡界的鱼看不出什么区别。
自此，罗渊的食案上，多了一碟碟鲜美的菜色，鱼汤浓白，喝一口身心具暖，红烧鱼鲜香可口，鱼肉丸Q弹，鱼肉饭软烂，分不清是米是肉。
奇迹自此每到饭点必定会出现在屋内。小红鲤也习惯了，每次都会替他也准备一份。
奇迹咂口鱼汤，“人说，一念花开，一念枯骨。我罗渊大帝的一念，一族可生，一族可灭。”
小红鲤没好气瞪他，虽不知他这些话是何意，可总归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定是又是什么阴阳怪气的讥讽。
应是他一句挑唆大帝喜怒才对。
奇迹佯装没看见，吃完饭舒服得歪在一旁。
小红鲤小心侍奉罗渊用完饭，便收拾了碗筷出了门。
又一日，小红鲤准备了饭食，却不见了二仙踪迹，四处询问才知，凡界发生了地震，游魂界有个叫凡兮的豢养鬼王、鬼将攻打桃止山，企图掌控整个鬼界，罗渊出面镇压，奇迹却恰在前几日出门游历，说什么人世间不能长久没有奇迹，如果那样，人间得多苦啊！
小红鲤此时望着空荡荡的院落，他想起自己也算一位神官，桃止山危在旦夕，他不能就窝缩在这里，理应也要守护桃止山。可他刚飞落下山，却见震眼之处，竟是他族群所居之所。
天灾**，乃是天命。上天要覆灭鲤鱼一族，非小红鲤可救，他可救一鱼十鱼，却救不了整个鱼族。
“救救他们吧。”小红鲤法力低微，却拼命补着桃止山下鱼塘的地漏。长老们催促他，“快走，鱼族兴亡自有定数，你左右不了，好在鱼族有你跃过龙门。”并将鱼苗放入他怀中，“这是鱼族希望，带好他们，鱼族还有希望。”
可小红鲤不愿。
神仙垂眸，便在声震四方的大战中看到了小红鲤的身影，他弃了战前对垒，却只是为了救一群微不足道的鱼类。
地震消抿，鱼族平安，凡兮逃窜，可罗渊却因插手凡界因果，受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小红鲤知自己发了错，害罗渊受难，跪在神坛请求抵轻罗渊之刑。
罗渊受完第七十道天雷后被放回桃止山，可那里，再没了那个笨笨拙拙的身影。
小红鲤被削了仙籍，投入堕神台受轮回之苦。
忘川河畔，罗渊神魂受损，却在奈何桥头拦下了小红鲤，“不要走。”许是天雷太痛，罗渊握紧他双肩的手在发颤，脸色苍白，眉宇之间满是苦楚。
小红鲤红了眼，“对不起大帝，是好害了你。我想保全所有，却伤害了最不想伤害的你。”
“忘了我。”
“不！”甩开的手重又被握起，“我不允许。”
眉心金光一闪，小红鲤只觉温热，罗渊指尖缓缓移开，“记住我，有我的一魄在，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为什么？”小红鲤目光攒动，“为什么要做到如此！”
没有回答，只有凉薄的唇覆了下来。
不久，趁罗渊伤重，手下一鬼神启荒，重伤罗渊，将他打下神坛，自此，他成了新的鬼帝。而罗渊，便以之夜的身份，游荡在游魂界，被凡兮招揽拒绝后，辗转到了人间，他一直觉得自己好似要找什么人。但他因失了一魄，又重伤神魄，魂力无法长久集聚，也失了些记忆，遂只能游游荡荡，就这么，与卓尔，在某个再平常不过的一天，相遇了。
*
“都说，互为欲念，便会出现在同一个欲念幻境中。罗渊大帝，这是你的欲念幻境，也是这位小兄弟的。”飞翼对率先走出幻境的之夜讲。
他的肩膀上，那个蹦蹦跳跳的小人此刻从一团紫雾幻化而成，正在沉睡。
之夜目光始终凝在卓尔身上，道了声“谢”，便抱起卓尔重返了地府。
他们来去，不过一夜光影。
当晨曦初升，卓尔像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缓缓醒来，便看见窄床上，依旧是那个衣襟半开，正静静等自己醒来的之夜。
卓尔有一瞬的恍惚，他好像做梦梦见之夜了，但无论是气质和谈吐，总感觉不像。
梦里的鬼帝，脸上好像一直笼罩着淡淡金色光泽，他看不真切。
也许又是因为自己魂力低微，见神一面，恍如梦境。
“你，我们，你怎么会在这？！”卓尔应激地拉起薄被朝床角躲去，可惜床真的太窄，躲无可躲。
之夜过分白皙刀削的脸凑至眼前，“昨晚听你说梦话。可是做梦了？看样子是个美梦，可曾梦见我？”
“我……”卓尔咬唇不语。
半刻，才抬起头，“我好像梦见了鬼帝吗？但是没看清脸。”
“哦。”胸口闷闷的，之夜应了声。
之夜已起身下床，背对他穿衣，卓尔愣神的功夫，他已将出卧室。卓尔望向他即将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赤脚跑过去，
“之夜，你不要瞒我，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想要达成？如果有，你可以告诉我，我愿帮你达成。”
“之夜，你是不是想和凡兮谋划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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