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第一次看见林晓穿裙子。简单但剪裁得当，垂坠到脚腕，一米八以上的身高、大骨架身材让她在异常美丽的同时具有迫人的气场。
独特的气质让她推开门时，仿佛神话中走出来的人。
“我看见了赵复。”白羽说。
“他要回归研究院了。”林晓说。
他们是怎么想的呢？明明前段时间为了收复十三区，两边都死了那么多人。白羽皱眉。
林晓解释说：“除了整个基地，其他实体的地下城同样在发展。”
“在互相防备的压力下，提升科技实力至关重要，在院长去世后，赵复回来，也是因为中央城需要一个让科技军工实力不弱于人的保证。”
“中央城和十三区的斗争在抵御外部威胁之下，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白羽点点头。
林晓说自己也要调职去负三层了，然后给他开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药方。
白羽有些惊讶，林晓说官场沉浮乃是常事。
他们站在场馆外面雨檐下对话。往来的多为要员。这句话看上去是一句自勉的话。
但白羽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她和宋旻很快会回到权力中央。
——林晓也离开了。但是他不能走，他得搞清楚赵复身边那个“失语者”是谁。这是李部长给他的唯一线索。
他站在出口处等待着。
难道是杜明？他今天跟随着一起出现。但是他可不是哑巴。疯癫的很。
他最近身边出现的失语者只有昨天那个黑衬衫男子。他今天再度出现了。
白羽思考着。这时候门推开。杜明那张带着点雀斑的娃娃脸出现在他面前。
两个人都有点吃惊。白羽在想杜明是不是突然变成哑巴了。这时候杜明开口了：“是你？”
白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走过去，提溜起杜明的领口就往旁边拖。
两人拉扯着走到建筑转角，沉默地打了起来。其实白羽的长处完全不是打架。但是最近压力太大，让他开始沉迷于用这种方式释放自己。
精神疾病总要有一个释放的精神疾病的出处。
在负一层，这种压力靠着对抗生活环境释放。不让他存活下去，他偏偏不肯就范；现在死期已定，他开始找刺激的方式把压力宣泄。
药物的原因，之前那种收到惊吓就要抽搐的症状也痊愈了。
杜明之前就和他竞赛跑步过，两个人身体素质相仿，因此打的有来有回。
他被杜明摁在地上。他一拳过去杜明后槽牙被打的松动。杜明露出个残酷的笑容，往后腰摸索。
一阵雪白的银光闪过——白羽举起手臂格挡，就感觉杜明的动作停住了——他抬眼看过去。一只手抓住了杜明握刀的手。
是那个黑衬衫的男人。那人力气很大似的，将杜明手臂控制住，将骑在他身上的杜明拉了起来。杜明阴毒的眼神盯着他。
杜明离开后，白羽看着眼前这个男孩——男人有些不知所措。
白羽又请他吃饭了。两人坐在内政部一楼餐厅里。为了表示感谢，白羽点了最贵的牛肉烩饭。
白羽说：“谢谢你。”
那人用随声设备打字：“没关系。”
白羽说：“那人挺有势力的，你要当心。”
这人看了他两眼，举起手臂，给他展示自己胳膊上的肌肉。
白羽以为他意思是自己很强壮，不怕杜明。他有点想笑。
这人的神情很特别，看人眼神专注而且笔直。但不会让人觉得冒犯。这种清澈的眼神导致他看上去格外显小，虽然脸是二十多岁青年的脸，但让人疑惑这人年纪。
白羽也很难描述这人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只能说耐看。并且……面善。
“你在礼堂工作么？”
他摇了摇头：今天亲戚让我过来帮忙。
我在养育所工作。
养育所？那是哪里？白羽来到中央城还没听说这个位置。
杜明虽然心狠手辣但是不是不清楚轻重的人。他今天公开和赵复一起露面，想必也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情报复人。
何况中央城藏龙卧虎。这个哑巴既然家人也在中央城工作，想必是本地人。谁搞得过谁还不一定呢。
白羽再三感谢哑巴，想要和他交换通讯号，想说如果杜明回来报复他，记得联系他。
哑巴摇头，写道：没有通讯器。
白羽哑然，因为哪怕条件很不好的人也会有一个老旧版本的通讯器。
想起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人向他讨饭吃。他不由得说不出话来。可是这人还在努力工作着。
白羽说不出什么包含有同情之类的话。他自己情况也很糟糕。设身处地而想，他也不愿意被轻视或者怜悯。
他立刻转换了语气，拍了拍这人的肩膀。
为了省钱，白羽的习惯是自己做饭。
做了个茄子番茄三明治，吃着吃着他想起来这人为何面善了。想起昨天在宋旻卧室看到的那本相册中的第二张相片——那黑发亚裔小男孩不就是今天碰到那人么。
他不敢再进去。想起那倒三角的脸型，微微上挑的眼型。
还有那眼神。
不会有错了。而且，中央城有几个残疾人？
中央城残酷的筛选机制让不健全的人都像质量重的杂质一样沉底，去了下十二区，就像他当初一样。他深吸一口气。
开始在网络上搜索养育所。
这个时代的网络是受到极其严格的管控的。基本只能当当初那本薄薄的中央城指南使用。果然没有找到任何养育所的资料或者照片。
他跑回内政部大楼指引处，再领了一本指南，也没找到这个机构的说明。
看来是秘密机构。他走回柜台，问里面那人是否知道养育所。漂亮的小女孩疑惑摇头。
鬼使神差地，他走回了一墙之隔的餐厅。看见那人还呆呆地坐在那个位置上。
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白羽站在那里看着那个背影。往来的服务员和他说话，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样下去可能安保就要来了。白羽看了十多分钟，走进去。
他转到这人正面一看。这人正流泪。
白羽看着这人眼泪。那人看着他。
终于还是白羽开了口：“你怎么还在这里呀。”
所幸那人又开始写写画画：因为晚餐时间还没到。
白羽想，难道他要在这里再吃晚饭？也不像。
他也无处可去。不远处就是院长的灵堂。
在空无一人的餐厅。他也坐了下来。
在晚霞飘下来的时候，他总结，这是一个神奇的下午。没有安保，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他们一起看着出入拜祭的人群来来往往。
黄昏来临了。在晚饭前这波拜祭人数达到一个新的高峰。
终究是寂静下来。
院长的一生也寂静下来。白羽看着李部长蹒跚的背影离开。
这人在本子上写道：我要回去了。
白羽说：养育所吗？
那人点头。
白羽问：“在哪里呢？”
他没有再写写画画。而是站起来。用手臂指着北极星的方向。
第二天清早天微微亮起时，白羽带着干粮和水，沿着小路向哑巴昨晚指的方向走去。
很快，路消失了，变成在麦田里跋涉。
人类耕种的痕迹也消失了。只有坚硬的石头地面。
走到黄昏将临时，终于遇到了一座木制建筑组成的庭院。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回首望去，高层楼群组成的剪影已在天边，如指甲盖大小。
院落里十分安静。门口正对的修道院样式窗口都幽静。并无人烟。
他背紧背上的包裹，在门口徘徊了一阵，走过去敲门：“有人吗？”
大约十分钟后，有个老太太过来。她大约只有白羽胸口那么高。穿着深绿色罩裙，灰白的头发盘起来团在头顶。显得齐整。
她隔着门问道：“什么事？”
白羽走近一步，然后半蹲下身：“老婆婆，我来找人。”
本来这是很蹊跷的事情。白羽忐忑地看着那老人家。年龄除了让她的身高缩水，还让容颜苍老，眼睛晦暗不明。
在白羽以为没戏了的时候。老太太颤颤巍巍把门打开了。她从上到下打量白羽，然后在前面带路：“年轻人，天黑了，歇一夜再走吧。”
等到走近之后，白羽才知道为什么这里没有守卫。一副不设防的样子。
因为这里并无什么可贪图、可盗窃的。房子木梁打扫得干净，可多年沉积的老化痕迹难以忽视。庭院中央的喷泉早已干涸，独留款式复古的小天使雕像。
这里苍老的要和整个原野融为一体。
天色已逐渐看不清细节了。影影绰绰的角落似乎躲藏了怪物，趁人不在意就要偷袭而出。
这样的环境下跟着一位垂垂老矣的老太太走进陌生老建筑的重门，更加让人害怕。
白羽感觉自己走在曾经出现的梦境里。由于接近基地这巨大空腔的边缘，地质结构引起的狂风呼啸声，形成了背景白噪音。
走上发出轻微吱呀声音的木质双排大楼梯。两侧是双开带着玻璃视窗的木门。似乎里面空间很大。
她掏出系在腰间的一大串钥匙，插入锁孔，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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