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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简黎不知道褚薇是为什么接触到这种药的,但程允能猜到。

两个月前的一天下午,褚薇兴高采烈地告诉程允,自己的厨艺最近精进不少,晚上要亲自下厨,给程允做大餐。

当时程允以为她是报了什么兴趣班,或者请老师到家里来教。他很欣慰,一个只知道缠着自己谈恋爱约会的女孩,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做,不会因为自己繁忙的工作而无聊。也不会因为自己有意无意地敷衍而愧疚。

想到褚薇厨艺的精进可能是因为这种药,程允一阵心寒。他面色不显,翻涌的怒意让他不自觉地一再加速。

坐在副驾驶的简黎感受到程允的低气压和攀升的车速,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双手下意识地抓紧胸前的安全带。

程允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直直盯着前方,唇线紧绷,手背青筋凸起。

简黎意识到不对劲,转头对他急呼:“程允,你慢点!”

程允缓缓松开紧握方向盘的手,眼神恢复清明,轻踩刹车减速。却发现车速怎么也减不下来,他又踩了几次,毫无反应。

简黎惊骇地望着他,显然也意识到刹车出了问题,还没等她回神,后视镜中突然闯入一抹鲜艳的红,一辆重型卡车正全速逼近,显然司机并未察觉前方的奥迪正处于危急之中,正伺机超越。

程允竭力控制方向盘,让车辆保持直行,并快速打开双闪,提醒后车。却没想到,奥迪车身不听使唤猛地往左侧一甩,程允再也控制不了方向盘。

红色的大卡车司机终于觉察到了奥迪的异常,连续鸣笛警告,但巨大的惯性让它无法立即减速,直直冲向奥迪,巨大的冲击让奥迪撞断护栏,冲下山崖……

“咳……咳咳”

简黎是被冷醒的,她艰难地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入眼是一片汪洋,月光洒下,水面泛起层层细碎的光。

她肩部以下的身体都泡在水里,扭头看到程允趴在方向盘上,不知生死。

她艰难地动了动身体,摸索到安全带,“咔哒”,安全带在水里发出沉闷的声音。她不知道自己伤得多重,只觉得全身疼痛不已,动弹不得。

简黎抬起颤抖的左手,碰了碰程允,沙哑道:“程……程允……”,光是这样的动作,就已经让简黎费劲力气,毫无动静的程允让她慌了心神。

简黎环顾四周,发现从高速坠下的车掉入一片湖里,所幸湖水不是特别深,他们离岸边也不是太远。

她用左手支撑自己的身体,缓慢地调整坐姿,面向程允。每一次移动都要耗费她全部的力气,没一会儿,额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

简黎摸索着找到了卡在方向盘下方的安全带扣子,安全带解脱开来。

紧接着,简黎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手托住程允的背部,一手搂住他的双腿,缓慢而吃力地将他从驾驶座上移出来。

由于空间狭小,加上水的浮力作用,这一系列动作变得艰难不已。使力气让她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体力近乎透支。

她将程允的上半身紧密地依偎在自己胸前,能感受到他微弱但稳定的心跳,这让她稍稍安心。她用身体的力量支撑着他,一步一步地向副驾驶车门位置挪动,她一手拖着昏迷不醒的程允,一手将车门推开。她一手稳稳地拖着程允,另一手则撑住车身,防止因水的冲击而产生晃动。

随后,她巧妙地将程允的身躯轻轻送入水中,自己则紧随其后,凭借水性和仅剩的力量,护送着他向岸边游去。

终于上了岸,简黎瘫坐在地。

比起她,程允伤重得多。她缓了口气,挪到程允身边,扶起他上半身,让他靠着自己。程允额头的大片血迹已经凝固,手臂处的袖子也被撕裂了,可以看到狰狞的伤口。

简黎摸了摸,程允双手冰凉,呼吸虽然微弱却很灼人。简黎心一惊,摸上他的额头,果然滚烫如火。

她环视四周,这里是一片浅滩,身后是低矮的灌木丛,她小心翼翼把程允放下,脱下自己湿透的外套,折好垫在程允后脑,然后踉跄起身,去找些枯枝落叶来生火。

她一边四下寻找枯枝,一边不住回头看程允,半个小时过去,她总算从灌木丛底下搜罗了不少枯枝叶,她分三次才把这堆枯枝搬到程允身边。

现在燃料找到了,可是生火又是个难题。她只能回忆一下电视剧里的生火方法,找来两块石头,不停互相敲打……

这个过程非常漫长,果然电视剧里都是演的,哪有那么容易呢?

简黎瘫坐一旁,休息片刻,眼皮沉重,身上没有一处不在疼。她仰躺下去,绝望地凝视着无垠的星空,好想就这么睡下去……

她一偏头,看到程允。他正在发高烧,不知道有没有内出血,手机早就沉入湖底,简黎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找了,即使找到也未必能用。

程允出这么大的事,相信程家不用多久就能找到这里来,现在要做的就是保存好体力,等待救援。

她挣扎起身,再次拾起那两块石头,锲而不舍的砸起来,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这次终于把那堆枯枝点燃了。

火舌舔舐,逐渐攀高,简黎又把一旁的枯枝加上去,火光照亮周围,带来温暖。虽正值夏季,但长时间泡在水里,湿透的衣服贴着皮肤很不舒服。

简黎挪到程允身边,扶起他,让他靠着自己,面向火堆。一接触程允的身体,简黎就发现刚才仅是额头发烫的程允,现在浑身滚烫,像个火炉。

简黎心下慌乱,却无计可施。她察觉到肩上的头动了动,她赶紧扭头一看,程允额头汗珠细密,眉头紧蹙,看上去很痛苦。

她把程允的衣服脱下,顾不上欣赏他精壮的身材。又轻轻放下他,转身到灌木丛边摘了一片比较宽大的椭圆形树叶,又摇摇晃晃走到湖边,将树叶的两端向中间轻轻聚拢,形成一个简易的漏斗状,小心翼翼地从湖中舀起水来。

她护着树叶中的水,一步一移地向程允靠近,生怕水洒出一滴。

扶起程允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腿上,然后慢慢把树叶里的水倒入程允微张的口中,没有意识的程允一点都没有咽下去,好不容易得来的水,顺着嘴角全部流淌出来。

简黎叹了口气,又放下程允,再次走向湖边。

这次她决定亲自喂他喝水,她先饮尽树叶中的水,再低头,对着程允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把水渡进去。为了不让水再流出来,简黎轻轻含住程允的唇,直到确保水都进入到程允身体里,她才慢慢松开。

这样循环了几次,简黎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聊胜于无吧。

她又找来几根树枝,在火堆旁边搭了一个简易的支架,把衣服烘烤起来。

程家这边已经急疯了,特别是程耀辉才出院不久,现在拄着拐杖在客厅站着,一直盯着手里的手机,生怕错过一点消息。

自从在新闻里得知程允的车坠崖后,程耀辉已经把家里得力的人都派了出去,警方也在接到报警后全力搜救。

欧兰神色慌张在程耀辉一旁立着,既担心程允,又担心程耀辉的身子:“你快坐会吧,小允一定没事的。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程耀辉根本听不进去,拄拐上前几步,望着外院。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要说一点事没有,那都是自我安慰的鬼话罢了。对程耀辉来说没有起到一点安抚作用,反而让他的心又沉了几分。

欧兰注视着程耀辉的挺直的背影,即使有可能面临失去儿子的结局,也没有压垮他半分,就是这个男人,让欧兰痴狂。

想到程允,欧兰的眸色黯了几分。程耀辉虽对程允严厉,但对他的偏宠又是欧兰一直目睹的。

从程允小的时候就精心栽培,前几年放手程氏集团,把权柄交到程允手里也毫不犹豫。而程诺就得不到这样的栽培,以前程耀辉总是说程诺还小,不必过早接触公司的琐事。

实际上,欧兰明白,程耀辉根本不想让程诺接触程氏,更别说程氏的核心。

同样是儿子,待遇却天差地别。

程诺早在程耀辉派家里人去寻找程允之前就已经冲出家门。

在新闻里他听到目击者说程允的车里还有一个女孩,就猜到是简黎,他更心急如焚,没有一句交代,手机都没拿就跑了。

欧兰追在后面,竟不知这孩子与哥哥感情如此深厚,她只得把手机塞给司机小刘,交代他赶紧跟上。小刘非常机灵,抄起手机就往车库奔。

简黎眯着眼睛不知道是晕倒了还是睡着了,迷迷糊糊醒来,她立马摸了摸程允额头,稍微松了口气,烧已经退了。

衣服也烘干了,简黎帮程允穿上衬衫,又把自己的外套给程允披上,她揉了揉自己快没知觉的肩膀,扶着程允让他轻轻躺下。

月亮偏移不少,借着月光,简黎能看出这里是个山谷,山上树影憧憧,看不出有没有小路上去。

她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恢复了点体力,她起身想去周边探探路。却不想身后传来动静,她回头一看,程允睁开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仿佛劫后余生般,简黎心下一软。她又坐回去,把程允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揽着他后背的手紧了紧,声音却很轻:“你怎么样了?”

程允没有回答他,他直勾勾注视着眼前仅剩点火苗的火堆,紧抿双唇,双拳紧握,手上青筋凸起。

简黎意识到怀里的程允后背紧绷,肩膀微微颤动,连忙把人扳过来,面对自己。发现程允唇色惨白,额头汗珠密布,身体虽然面向自己,眼睛却依然死死盯着火堆,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

简黎看向火堆,并没有什么异常,她想起之前在医院,程允也是这样,仿佛被噩梦魇住,整个人似乎陷入一种难以摆脱的惊恐之中。

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程允猛地拍开简黎的手,往后一仰,他那双沾满鲜血的手用力撑着地面,双腿在浅滩的鹅卵石上胡乱蹬踢,惊恐不已地往后退。

简黎上前几步抓住他的手,从他混乱的记忆中看到了惊骇的爆炸现场,看到了冲天的火光……

简黎回头看看火堆,终于知道程允害怕的源头。她迅速转身,拿起一根树枝,几下把火堆摊开,几簇微弱的火光熄灭了。浅滩上恢复黑暗,只剩清冷朦胧的月光。

简黎走向程允,他已经停止后退,蜷缩起来,双眸垂着,抱着双膝坐在那里,孤独又无助。

她蹲下来,一手拭去他脸上的汗珠,一手轻拍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程允一把拉住简黎,把她死死抱在怀里,将头埋在她的颈肩,终于低声啜泣起来。简黎愣了一下,伸手给他一个安慰的回抱。

简黎听到山上传来呼喊声,她回头一看,有零零星星亮光正在从山上往下,向他们靠近——是救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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