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典礼会场设在科技馆五楼。
简黎和程允吃完饭便先匆匆赶往到会场，距典礼开始仅剩十分钟，座无虚席。她按程诺发给的座位表，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A-2-13。程诺在座位表上圈出简黎的位置，并贴心的备注好：A区第二排13座。
第一排是赛事组与嘉宾，二三排坐满参赛学生。往后是前来观礼的学生、老师、还有不少家长。
会场的座椅是桌椅一体化设计。简黎落座后，一口气喝掉桌上的半瓶水，随后拿出手机。
“简黎，恭喜你夺冠，太厉害了！”左侧一个短发女生对简黎竖起大拇指。
简黎按熄手机屏幕，回以对方一个迷茫而不失礼数的微笑。
“我叫温茴，既宁莱雅一中高二。上次路瑶的生日上见过。”女孩自我介绍。
“哦——想起来了，不好意思我有点脸盲。你也很厉害啊！”简黎想起获奖名单，自己名字下面就是温茴，仅差简黎0.06分。
温茴笑：“以后就认识了，决赛前我们会一起训练，加个微信，以后好联系。”
简黎拿出手机：“好，我扫你。”
简黎回头看会场入口几次，都没看到程允身影，发消息给他：【你来了吗？我看到最后一排右侧还有位置。】
“简黎，快看前面那个帅哥。由科大校长亲自接待，身份肯定不一般。”温茴用手肘抵了抵简黎，低声道。
“嗯？”简黎闻言抬头，顺着温茴的视线看去。
会场右边侧门进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五十岁左右，商务便装，左侧胸口的党徽熠熠生辉，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笑。
另一个三十岁左右，西装笔挺，外套随意搭在臂弯，神情专注，正偏头听党徽男人说话。
是程允。
简黎收回视线，反应过来——他不需要自己操心。她低头看输入框里没来得及发送的那句话，默默删除，挺直脊背坐好。
简黎极力想忽视那抹挺拔的身影，目光却不由自主追随，看着程允在第一排13座坐下，不偏不倚，就在她面前。
程允坐下后继续和校长低声交谈，并没有给简黎一个眼神。
时间匆忙，程允没来得及换衣服，还是下午同简黎去湖畔疗养院的那身，白衬衫黑西装，泾渭分明。
这样的场合要装作不认识吧，简黎想，心里却莫名一阵酸涩。
可是一垂眸，她就能看到程允白皙的后颈，浓黑的发丝，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香味。
如果趴在桌上，如果程允正好靠着椅背……
简黎被突然冒出的想法吓到。念头一出，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简黎已经按捺不住，她迅速分析：
程允不会注意到身后人的动作。
她只是趴在桌上，很正常的一件事。
没有人知道她认识程允。
没有人会觉得不妥。
……
——简黎被自己说服。
她缓缓向前倾，看似不经意地，将脸庞枕于臂弯中，轻轻趴在桌上。或许在这来之不易的机会里，能满足一次自己的私心。
一分钟，或许更短。前面交谈的声音不知何时停止。简黎微微一动，正想抬头，忽然程允往后一靠，修长的后颈贴着简黎的额头。简黎心下一惊，倏地立直身体，慢慢往后靠。
“你不舒服吗？脸怎么这么红？”温茴看简黎一连串动作，关切问道。
“没有没有，我，我就是觉得有点累。”简黎表面镇定，内心慌乱不已。
温茴笑：“理解理解，最近大家情绪紧绷，估计都没睡好。结束后回去好好休息。”
简黎点点头，余光瞟了眼前头的人，一切如常，她才暗暗松了口气。
主持人人上台，颁奖仪式开始。
科大校长为简黎授予奖杯，简黎郑重接过，随后右手举起奖杯，笑盈盈向观众挥了挥，目光流转，最终与程允赞许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典礼结束，简黎跟随人流出来，却不见了程允。她慢慢走回酒店，没有再打电话。
的确是该好好休息了，简黎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行李，洗漱睡觉。
简黎睁开眼，凌晨三点。她百无聊赖地凝望着虚空中的一个点，不可抑制地想起了白皙的后颈，温热的触感，睡意全无。
辗转反侧，她点开微信里与程允的对话框，输入几句话又删除，反反复复。
最终**战胜理智，仿佛怕自己后悔般，毅然决然按下通话键。
电话一打出去简黎立刻后悔了，正要按断，对面接通，低沉的嗓音响起：“怎么了？”
“我我我我按错了，对不起。”简黎手忙脚乱挂了电话。
程允坐在车里，看着漆黑的屏幕，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又是这种拙劣的借口。他犹豫片刻，回拨过去。
简黎紧紧捏着手里的手机，心情还没平复过来，就被来电震动吓了一跳。果然，还是被识破了吧。几秒后，她还是忍不住接了。
“喂？”
“我要先回去了。”程允道，欧兰打来电话，程耀辉旧疾复发，住进了医院。
“这么突然啊，出什么事了吗？”这个时候赶回去，简黎有点担心。
“我爸住院，回去看看。”
“……好，那你路上小心。”简黎挂断电话。
第二天回去的车上没有见到程诺，简黎想他应该昨夜和程允一同回去了，果然，简黎很快就收到了程诺解释的微信。
宁海郊区。
博美私立医院是一所近几年才发展起来的，以精湛的医术，先进的仪器，高质的服务闻名。
程允和简黎找到了博美医院精神科主任贾诩。贾诩看上去非常年轻，浓密的黑发，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黑框眼镜，看上去温文儒雅，与简黎印象中的医院主任完全不同。
他给简黎做了检查和评估，确认她精神状态良好，并没有因学习压力过大而抑郁的症状。
“非常感谢您贾医生。”简黎热情地伸手与贾诩轻轻一握。
“客气了，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复诊。”贾诩微笑道。
医院对病人**保护极为严密，贾诩说话更是滴水不漏，一个回合下来，他们都没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走在走廊上，简黎不甘地回头看了眼主任办公室的门，犹豫了几秒，对程允说：“你去下面等我。”然后又折回去了。
贾主任见到简黎回来很诧异，迅速把一个档案袋放回了抽屉，扶了扶眼镜问：“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我快期末考了，虽然我的各项指标都正常，但我尝尝失眠，我觉得……压力很大。”简黎咬咬唇，说出这件事似乎下了很大决心。
贾诩再次打量简黎，联想到刚才那个不苟言笑陪同她的男人，心下了然。他接触过太多这样的患者了，在家长的陪同下看病都不会说实话。他为简黎拉开座椅，亲切道：“我理解，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帮助呢？”
简黎忐忑不安坐下，斟酌几秒，终于说：“医生，有没有可以快速提高记忆力的药……我最近情绪紧绷，家人对我期待特别高，我……”她说着低下头，顿了顿，眼眶都红了，“……我不想让他们失望。”
贾诩脸色微变，随后惊奇问：“小姑娘，你从哪听说的，我们医院怎么会有这种药呢？别说我们医院，整个宁海都不可能有啊！要是有这种药，我都想买啊，哈哈哈！”
简黎缓缓抬头，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求您了医生，我真的很需要，我最近睡不着，吃不下，我快要疯了！马上就要期末考试，我真的受不了了。医生求求您……”简黎站起来，几步走到贾诩面前，作势就要跪下。
贾诩连忙把她扶起来，很无奈地说：“唉，你真是为难我了，我这里真的没有这种药，我可以给你开点安神的药，你这种病状要慢慢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你家人谈谈。”
简黎瘫坐在地，绝望地闭上眼。贾诩拿她没辙，正打算叫来保安。
“医生，我好不容易回到这里，我知道您有这种药，我一个学姐跟我说的。”简黎起身，拉住准备打电话的贾诩。
贾诩的神情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刚才亲切和煦的笑容里爬上一层阴暗，语气也冷下几分：“你说什么？”
“医生，求您给我这种药吧，我绝对不会对别人说的。”简黎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贾诩，满眼都是恳求。
贾诩终于有点松动，犹豫半晌，他才开口：“那好吧，既然是你学姐介绍你来，我可以给你这种药，但是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简黎感激不尽：“没问题，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一个字！”
贾诩在迅速在电脑上开了一个处方，处方打印出来后，他用圆珠笔在单子上画了一个圈，简黎不明所以。贾诩把处方递给她，交代：“你去交钱拿药吧。”
简黎再三谢过后退出办公室。
拿药的时候护士很明显看到了处方上的圈，转交给了一个叫芳姐的护士，简黎等了半天才拿到药。
程允等不到她，回头来寻，与她在大厅相遇。她匆忙把小药瓶藏在身后，跟在程允身后出了大厅。
这一幕都映在了站在二楼窗口贾诩的眼底，他缓缓露出笑容。
车里，程允虽然猜到简黎回去可能是为了探探贾诩的口风，但看到她刚才躲闪的样子，又不免多问一句：“你身体不舒服？”
简黎把从衣服口袋掏出药瓶递给程允，面色凝重道：“我本来只是试一试，没想到真的有这种药。可以快速提高记忆力的药……”
程允接过小药瓶，仔细看过瓶身上细小的字，是很平常的镇定安神类药物。简黎看出他的不解，把自己在办公室里演的那出戏简略说了，并把拍下的处方拿给程允看。
处方上的药与瓶身的药物一致，并无特别。简黎指了指那个用笔画的一个圈：“真正的端倪在这里，这应该是他们的某种暗号或者标记，我在药房等了半天，估计那个时候就已经把里面的药换了。”
程允眸色一冷，握着药瓶的手紧了紧：“所以，他就是靠这样的方式，偷梁换柱。”
简黎点点头：“我与他握手时，看到了贺纱去过那间办公室，我想大概和我刚才经历差不多。她应该就是这样得到了快速提高记忆力的药，我听到一个学妹说，贺纱有一段时间过目不忘，记忆力惊人，而且也正因为这样夺下了去年竞赛的冠军。”
程允摩挲着手里的小药瓶，一股凉意从脊背蹿起，这个药，和莲和生药脱不了关系，和程耀光脱不了关系。
快速提高人体某方面的能力就是Ⅲ类药的特性，他在舒琴的研究报告里看到药物反应一栏写着：未知。
现在想来，药物的副作用里肯定有致幻这一种。贺纱接触到这种药尚且有个契机，那褚薇又是怎么接触到这种药的呢？
简黎可能也是刚好想到这点，偏头正好对上程允的目光。
“你仔细想想，褚薇为什么会需要这种药呢？家境优越，已经工作的话，想必与学术无关……我想不出她有什么地方能和那种药扯上关系。”
程允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贾诩倚在办公室窗前，冷冷俯视楼下缓缓驶出地下车库的奥迪s6，打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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