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允的房间比简黎的大很多，视野更开阔。她紧跟程允在沙发上坐下，迫不及待问：“知道褚薇去见谁了吗？”
程允点开手机邮箱，调出贺纱资料那页，递给简黎。
“贺纱？”
“你认识？”程允微微眯眼。
“刚刚听说这个人，是去年比赛的冠军，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今年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参加比赛。”
程允神情变得严肃：“她因病休学了，据说是严重抑郁。”
“抑郁？”这和她刚才从彤彤口中听到的贺纱形象不太吻合。
“病休回家了，我这次来就是要去看看情况。”程允拿回手机。
宁海到既宁开车得三个小时，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说明程允晚上八点就开车过来了，没有带甄秘书也没有带司机，可见这件事很紧急。
简黎眼里流露出担忧，问了一个和卫连相同的问题：“贺纱和褚薇，是怎么认识的？”
“正在调查。根据褚薇的日记可以推测，她和贺纱出现了相同的症状，所以才私下见面。”
“日记？”简黎记得程允并没有提过这一点。
“我在奶茶店看到了那页纸。”程允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那晚他原本要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忘了。
简黎若有所思点点头：“现在去找她吗？我也去。”
“明天吧，现在太晚了。”
简黎陷入为难，明天要比赛。
程允站起身，简黎以为他准备休息，识相地起身告辞：“那明天比赛结束我去找你。早点休息。”
程允垂眸，静静看她，没有动作，漆黑的眼眸里是简黎看不懂的情绪。
“怎么了？”简黎问。
程允轻咳一声，转移视线：“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简黎看看时间：“这个时候只能点外卖了。今晚我吃的那家饺子不错，尝尝吗？”
“好。”
程允把解了锁的手机递给简黎，简黎愣了一瞬，才明白这差事落到了自己身上，她接过手机，现下载了一个美团，搜索那家店名，点了一份水饺，备注不要辣椒，到付。
“还有什么忌口吗？”简黎不知道他的口味，要问清楚。
“不吃香菜。”程允不知道为什么是“还有”。
“好了。二十分钟后会直接送到这里。”简黎递回手机，“我就先回去了。”
“我还要洗澡。”程允简洁交代，意思是简黎得在这里等外卖到了才能走。
简黎瞥了一眼磨砂玻璃的浴室，脸一红：“那我先回去拿手机再上来等外卖。”不等程允同意她就麻溜地跑了。
简黎换身衣服，拿上手机，准备回26楼门口等外卖。拉开房门，撞上正要敲门的程诺。
“你怎么在这儿？”简黎吓了一跳。
“给你送点吃的。”程诺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今晚是怎么了，都是送吃的。简黎扶额，程允来这里的事程诺应该不知道，她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外卖就要到了。
她接过程诺手里的袋子笑道：“谢谢你，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程诺看到她从里面出来，问：“你要出去？”
“啊，不不不，我是出来，出来放松一下。”简黎装模作样地舒展了身体。“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加油！”
程诺半信半疑地往电梯口走去。
“去吧去吧。”简黎挥手对频频回头的程诺说。
电梯门终于合上，下行。
“呼——”简黎长舒一口气，今天到底什么日子，全凑一起了。她快步走向电梯，上行到26楼。
外卖小哥非常准时，和简黎确认订单信息，简黎用自己的手机扫码付了钱，外卖小哥就离开了。
简黎打通程允电话，才要张口，门就开了。刚洗完澡的程允出现在门口，他裹着松软的浴袍，水珠偶尔从黑亮的发梢滑落。简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清香，他右手随意地搭在门框上，清澈透亮的眼睛正盯着简黎。
简黎心跳如擂鼓。
她半晌才回过神，慌乱地把外卖袋塞给程允：“你的外卖到了。”然后逃也似的走了。
程允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关门回屋。
很普通的饺子，穿过大街小巷，来到这里，再精致的包装，也已失了新鲜的味道。
盒里的饺子，一个挨着一个，光滑饱满。包装外的便签上有一行醒目的备注：不要辣椒，不要香菜。
原来是上次通话时，简黎自作主张地认为他和程诺一样不吃辣，所以才问还有什么忌口。
便签纸被扯下来，捏成一小团，扔进垃圾桶。
湖畔疗养院。
“她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情绪会突然陷入极度恐慌与激动，总感觉自己正遭受别人的迫害。经过几次评估与检查，我们确认患者贺纱存在显著的知觉障碍，具体表现为幻觉。”
门外，程允与主治医生相对而立，他微微前倾，专注听医生说明贺纱的病情。透过门缝可以看到贺纱呆呆倚在床上，眼神空洞。
医生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程允一一点头应下，目送医生离开，陷入沉思。
“程先生，您真的能查清楚纱纱的病因吗？”一道声音打破沉思，贺纱母亲提着保温饭盒，走到程允身边，眼中满是疑虑与不确定，毕竟连医生都束手无策。
“我会竭尽所能，我未婚妻出现了和她相似的症状，我也很想弄清楚。”程允在来疗养院之前，征得贺纱母亲同意探视的条件就是查清楚贺纱的病因。“希望您能配合。”
“其实，纱纱跟我说过，她说自己经常看见别人追着她，要害她。可我当时不信，觉得这孩子胡言乱语……”贺母眼眶微红，声音哽咽，“要是我早点发现，或许就不会……”
“她还活着，您还有机会。”程允声音微沉，褚薇却没有机会了。
“是是，我一定配合。只是她现在神智不清，不太配合医生，所以想要通过她了解点什么，可能比较困难。”贺母无奈道，贺纱有时候连自己都不信任。
“我有办法，下午我会带贺纱的校友来，说不定有帮助。”程允说完，与贺母握手告辞。
比赛上午十一点结束，下午五点点公布成绩，晚上举行颁奖典礼。
简黎一出赛场就打电话给程允，得知他已经回酒店，就立马去2606。
“见到贺纱了吗？”简黎进门就问。
“嗯，但是情况复杂，需要你跟我去一趟。”程允其实刚回到酒店二十分钟。
“好，现在就可以出发。”简黎把将文具袋放在沙发上。
既宁的热不亚于宁海，简黎从赛场匆匆过来，白衬衫后背已经洇湿一片，白净的脸被晒得微红，额前碎发被汗水轻轻粘住，低低挽起的发髻，让她在行动间添了几分知性韵味。
程允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随即道：“走吧。”
车停在疗养院地下车库，简黎随着程允乘电梯直上9楼。
贺纱母亲起身相迎，目光落在简黎身上：“程先生，你们来了。这位就是您说的纱纱的校友了吧？”
“阿姨好，我是宁海市一中高二A班的简黎，我来看看贺纱学姐，我们以前一起比赛过的。”简黎笑着打招呼，顺嘴扯了个谎。
“原来是这样，好，那你们聊，我去倒点热水来。”贺母猜想程允带简黎来的目的是想让贺纱见见熟悉的人，医生也曾经这样建议，便退了出去。
“开始吧。”程允看到贺纱此刻状态平静，催促简黎抓住时机。
简黎点头，到床边椅子上坐下，轻声道：“贺纱，我是简黎，你认识我吗？”
贺纱定定看着她，忽然一笑：“高二A班的简黎，经常逃学还能常年挂榜。”
简黎没想到自己声明远扬至此，愣了一下：“啊……这样吗？”她话题一转，“你还记得褚薇吗？”
提到褚薇，贺纱的反应突然变得激烈，她环顾四周每个角落，眼中满是惊恐。颤抖的双手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开始语无伦次：“他们……他们又来了……那些人，他们追来了……我能听到他们的笑声，他们奔跑的声音……他们在找我，要杀了我！”
她的瞳孔骤缩，额头冷汗沁出，不断拼命摇头，试图躲进床角的最深处。
简黎和程允对视一眼，意识到贺纱发病了。简黎一手抓起她的手腕，一手轻拍她的肩，轻声安抚：“没有，没有人，贺纱，看着我。”
贺纱缓缓转头，眸底迅速凝起一层水光：“我每天都会看到他们……我每天都在逃命……”
这样无人理解的惊骇经历一次就很痛苦，每天经历数回，痛苦叠加。简黎看着无助的贺纱，揪心不已。
她侧身看到程允拧眉，垂眸不语，内心想必也是五味杂陈。
简黎平复心情，闭上眼，窥探贺纱记忆。虽然贺纱现在已经慢慢恢复平静，但记忆十分混乱，简黎眉头紧锁，始终难以捕获关键信息。
此时贺母拿着热水壶突然出现，简黎急忙抽手，退立一旁。
贺纱依然保持抱膝蜷缩的姿势，贺母习以为常，语调难掩哀切：“她一天发病好几次，每次都是这样，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她难受的时候甚至想自残……”
简黎走到贺母身边，覆上她的手，轻声安慰：“阿姨，您辛苦了，贺纱学姐一定能好起来的。”
贺母点点头：“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简黎看看程允，最终轻轻摇头。
“没关系，医生也觉得棘手，这事急不得，很感谢你来看纱纱。”贺母原也没抱太大希望，结果也是意料之中。
“有什么发现吗？”程允回到车上才问。
“贺纱记忆混乱，很难探知，不过我看到了一个画面，贺纱在一家医院门口徘徊，那家医院是……”简黎仔细回忆刚才的画面，思索片刻后道：“博美医院。”
程允发了一条消息给甄秘书，让她查这家医院。
“她应该是意识到自己精神状态出了问题，去医院就诊过。”简黎看着程允，语气一顿，“抱歉，没能得到更多信息。”
“没事，剩下的交给我。”程允启动汽车，低调的奥迪S6缓缓驶出地下停车场。
简黎收到信息，她在比赛中获得冠军。
她难掩激动地告诉程允：“我获得冠军了！”
程允内心难以置信，却镇定地祝贺：“恭喜你，奖金到手了。”
“你什么时候回宁海？晚上有时间参加我的颁奖典礼吗？”简黎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程允。
其实程允的行程只有两天，晚上需要赶回宁海开会。但犹豫片刻后，他回答：“好。”
简黎欣喜：“那我们先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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