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黑色迈凯伦在雨中疾驰，不久后停在了棠溪公寓地下车库。程允乘电梯直上19楼。
浑身湿透，指纹开门后，他对着空荡荡的房子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当然没有人回答，只有舒琴的照片静静摆在客厅电视柜上，照片里的她美丽，温柔，嫣然笑着。程允对着照片笑了笑：“妈……”
程允快速洗了个澡，穿上睡衣坐在沙发上擦头发。手机响起，来电显示简黎。
“喂？”程允迟疑几秒，接起电话。
“表哥，是我。”电话另一头，简黎沙哑的声音传来。
程允一头雾水：“表哥？”
简黎看了一眼瞿秋华怀疑的眼神，带着哭腔委屈巴巴地继续说道：“我突然肚子疼，想去医院看看，顺便回家取几套衣服，你能来接我出去吗？表哥。”简黎按着腹部，蹙着眉，虚弱地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地。
瞿秋华紧张不已，抢过电话，焦急道：“喂，我是简黎班主任瞿秋华，简黎突然严重腹痛，你是简黎表哥吗？赶紧过来接她吧！”
“是……好。”程允不知道这个女高中生又耍什么把戏，套了件黑色连帽卫衣，一条牛仔裤就出门了。
半小时后，宁海市一中校门口。
瞿秋华和简黎已经在校门口等着。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揽着简黎的肩，一脸关切。简黎微躬身体，双手按着肚子，嘴唇紧抿。雨太大，她们裤脚都湿了。程允打伞从车上下来，疾步走到简黎面前。
“你就是简黎表哥了吧，赶紧带她去医院看看，你看她脸都白了。”瞿秋华急坏了，说着赶紧把简黎推到程允伞下。
简黎无视程允探寻的目光，钻到黑伞下挨着他站好，挥手和老师道谢告别。藏在身后的手拉了拉程允衣角。
程允被迫向老师点头致谢：“麻烦老师了。”
等瞿秋华转身走远，简黎才自动退开几步，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到她右肩，顷刻就湿了。
“表哥？”程允转头，俊眉一挑。
“不好意思程先生，我本来是想装肚子疼去医院然后借机溜出去的。”简黎灰溜溜摸了摸鼻尖，“可是老师不相信我，让我去校医室。我不得不偷吃了室友一块过期的饼干，她看我不像演的，才答应我出来，但是必须要家长来接，我现在没有家人了，所以就……”
“先上车吧。”程允叹了口气，默默把伞往另一边偏了偏。
“不用了，程先生，我现在衣服湿了，会把你车弄脏的。今晚我急着出来，其实是因为我想去梧桐路的那条小路去看看。”简黎看着黑色的雨幕，一点要停的意思也没有，她好不容易争取出来的机会，不能浪费。
程允看着眼前的女孩，青白色短袖校服都没来得及换，白色的帆布鞋泡在雨水里，裤腿已经湿了。碎发黏在额前，长发被利落扎起，发尾被水汽洇潮，眼底没有一点杂质，闪着澄澈的神采。她就为了这件事，为了能出校门，吃过期的饼干。
“可是为什么非得是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简小姐。”程允非常不解，现在去那条小路能干什么？
“我这不是想着你这个董事长白天很忙嘛。而且我白天也真的没时间啊。”简黎小声道。
有道理……没想到能考虑这么周全。
两人依然站在雨里，保安频频往他们这里看。好在雨大，他们听不到简黎和程允的对话。
“那你真的不需要去医院看看吗？”程允看她脸色苍白，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疼的。
没想到简黎浑不在意地一挥手：“我没事儿了。就是为了骗老师而已。”
程允：“……”
“我们快走吧，我明天早上要模拟考试，等结束了我就回学校。程先生，你去车上等我吧。”简黎走出黑伞，朝梧桐路走去。
程允看着她走向墨色雨幕中，犹豫半晌，撑伞跟上。
简黎跑到上坡路段的尽头，看到右转往下是一段无名小路，这里门店很少，有几家已经关门了。雨太大了，简黎浑身湿透，她需要用手不停地抹去脸上的雨水，才能看得清。路灯在大雨中投下一片惨白的光，聊胜于无。好在小路右侧是绿化带，她可以通过接触这些花草，看到褚薇经过时的场景。
简黎蹲下，集中精力，伸出双手触摸路边的草丛，心里默念道：褚薇。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褚薇路过此地的画面。
6月5日晚上十点半，一辆黑色别克网约车停在三岔路口，褚薇从车上下来后，车就开走了。褚薇开始向无名小路走来，开始时没什么异常。几分钟后，她突然双手按着头部，然后又捂着耳朵。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她回头一看，然后拼命跑起来。简黎一看路口，什么也没有。而褚薇瞳孔骤缩，眼底满是惊恐，她似乎看到了简黎看不到的东西……
简黎蹙眉，意识到褚薇应该出现了某种幻觉！
程允撑着伞不远不近地跟在简黎身后，没想到她的这种特殊能力还能通过花草感知，心底困惑更深。不由得联想到扶林他司匹洛Ⅲ类药的效果——能在短时间内最大提升人体某个方面的机能。
如果简黎是Ⅲ类药的实验体呢……
程允不禁浑身颤栗。
简黎继续往岔路口走去，希望能找到活物，看到网约车的车牌。遗憾的是，岔路口这里是一条水泥路，周围都是建筑，近处没有活物。
简黎转向撑伞走来的程允，沉声道：“她是坐网约车来的这里，黑色别克，车牌号我没办法看到，她下车后还是正常的，几分钟以后才开始头痛，耳鸣，最后发狂奔跑，她总是回头看，就像看到了什么人，她出现了幻觉。”
程允瞳孔骤缩，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褚薇从不坐网约车，出门都有司机接送。
出现幻觉……药物。
到底是什么事，让她瞒着家人，自己打车来这里，她到底来做什么？或者说，来见什么人？
“你们之前没有查她手机吗？”大雨冲刷，她声音不由得拔高。
程允默然。车祸现场，褚薇的手机摔裂，当时大家都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监控视频里没法看出褚薇具体的精神状态，只觉得是意外，根本没想过去看她手机……
“那你找个机会，修复她的手机，找到她的打车记录，或许能发现什么。”简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那我回去了。”简黎踩着雨水，快步上前。
程允回过神，转身朝简黎喊：“你现在怎么回学校？”
简黎步子顿住，扭头解释：“我和保安很熟，他们只会阻止我出来，不会阻止我进去的。放心吧。”
程允被她惊到，心里判定简黎是个经常逃学，不学无术的女高中生。他有点无语：“他们看我接你出来的。你这样回去，人家会觉得我这个‘表哥’虐待你呢。”
“你什么时候在乎这个了？程先生？”简黎不理解一向冷漠的董事长为什么这个时候扭捏起来。
“走吧，你不是还要回家拿衣服吗？我送你。”程诺把伞塞到简黎手里，越过她走进雨中。
简黎看着雨中的背影，又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手里的伞柄。
“什么衣服？真的不需要……喂，去哪？”简黎撑着伞追上他。
十二点四十，棠溪公寓。
简黎湿哒哒的站在玄关，看着铺满地毯的客厅，不知道该向哪落脚。这还不如回自己家呢，当时程允说去他家更近一点的时候就不该说“好的。”
“进来吧。赶紧去洗个澡。”程诺丢给她一双一次性拖鞋，指了指浴室。
简黎换了拖鞋，战战兢兢往浴室去。
然后呢？简黎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她迅速观察浴室，洗漱用品已经准备好，干净的浴巾和毛巾叠好放在柜子上，甚至连睡袍都备好了……
简黎老脸一热，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关上门，在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后，门外响起程允的询问：“你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简黎咬咬牙脱下湿哒哒的衣服。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简黎终于慢吞吞的从浴室出来。她换上了松松垮垮的睡袍，用腰带把自己严严实实绑好，抱着自己湿透的衣服，小声地问沙发上的程允：“有没有袋子什么的，让我把衣服装起来？”
程允已经洗好澡，换上柔软的睡衣，他皮肤很白，头发很黑，灰色的睡衣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躯，洗澡时可能没有闭眼，眼底微红。在键盘上敲击的手指指节修长分明……简黎不由得看呆了。
程允听到声音，回过头，好奇地望向简黎，洗了这么久有没有洗掉一层皮？
对上程允的目光，简黎匆忙别开头。做贼心虚的同时又不忍在心中暗赞：“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接放洗衣机里吧。”程允继续对着电脑，滑动鼠标，不知道在看什么。
简黎“哦”了一声，把衣服放进去洗衣机里，看着偌大的洗衣机里只有自己那么几件衣服，感觉有点浪费水电，又多此一举问道：“你有没有要洗的啊？”
话一出口简黎才意识到，人家的衣服怎么可能会和你的一起洗？真是大脑宕机了。简黎绝望地闭了闭眼，祈祷程允没听到。
“不用，我的自己洗。”程允声音传来。
果然，简黎觉得自己现在需要一个原地消失的异能。
简黎绞着手指，在洗衣机旁边踱来踱去，希望时间可以走得快点再快点。
她瞥了瞥沙发上依然对着电脑岿然不动的程允，在内心里虔诚祈祷，祈祷他赶紧去睡，最好忽视自己的存在，她今晚就指着沙发睡呢！
终于，洗衣机停止转动，简黎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飞快地跑到浴室换回自己的衣服，总算自在了点。
待她出来时，程允已经回卧室了，门关着。
太好了，她心想，终于可以睡了。正当她在沙发上坐定，双手撑着沙发按了按，准备找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卧室门突然打开，程允拿着吹风机朝她走来。
简黎就着这个半躺不躺的姿势，一时呆愣无法动弹，直到程允走到身边，居高临下俯视她，她才回过神，猛地坐直。
“你不吹头发吗？”程允看简黎那一头乱蓬蓬的长发，还是潮湿的，她打算就这么睡了？
简黎扭头看了看人家贵重的沙发，没吹干头发怕是会弄湿的。
可是，现在快两点了……
“要不然，我睡地毯上吧。”简黎迟疑几秒，迅速做了决定。再吹干头发就别睡了，她可不想明天在考场上睡着。
她说完从沙发上起身，坐到地毯上，准备躺下。
程允抓起她的手臂，不由分说将她拉起，淡然道：“不吹头发会感冒。”
“好吧……”简黎坐回沙发上，认命地吹起头发。
“吹干了就睡吧，那间是客卧，你可以去睡。”程允向斜对面的房间扬了扬下巴。
简黎顿了顿，表面答应，实际上已经认定沙发了。
“有什么吃的吗……我今晚没吃晚饭。”简黎为难道，她今天下午就吃了那块过期半年的饼干，拉了一晚上，胃里什么也没有了。
程允走进厨房看了看冰箱，回来告诉简黎：“有面，不过你要自己煮。”
“好。谢谢程先生。”简黎收起吹风机，欢快地跑进厨房。
简黎打火，拿出一个小锅，盛水烧上，出来瞄一眼，见程允卧室门关着，没再出来。她松了口气，他不在身边简黎自在多了。反正现在也睡不了一个好觉了，那就吃顿好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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