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对夫妻走下楼，掌柜的介绍：“这就是那对夫妇。”
雪绒问：“前日你们夫妻二人在清风楼可注意到什么异常？”
程浩轩有些茫然，不知道雪绒扯到这，沉默思索会儿回：“不曾有什么异常，和往常一样人来人往的。”
雪绒看卫承之，两人目光对上，雪绒放心地继续问：“那你前日傍晚可看见三楼屏风左右分别坐的人是谁？”
程浩轩又像刚才般思考，复而摇摇头：“房间离会友的屏风太远了，只能辨别出大致，看不清人脸。”
雪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看卫承之。
眼见雪绒不再问，卫承之也不继续查问，只说打搅清风楼生意，留下些喝茶钱离开。
回锦衣卫督办路上，雪绒坐在马车上回想刚才。隐隐地，她觉得清风楼必定藏着掖着些东西。
苦思无果，雪绒望向坐在马车另一边的卫承之，她皱皱眉抿嘴，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她往卫承之那边挪挪，伸手拽了拽卫承之的衣袖边。
雪绒白皙指尖从自己袖子伸出，搭在紫色袖边纹着鱼儿交叠样式的飞鱼服上，扎眼的很。
卫承之收回衣袖，问：“怎么了？”
“你不觉着，刚才不对劲？”雪绒秀眉又蹙起，心里盘算着如何描述这个“不对劲”。
雪绒意识到自己冒犯了卫承之，悻悻地往后坐几寸，想着怎么和卫承之道个歉，听见卫承之又说：“掌柜的吞吞吐吐，加上这家茶楼是英国公府的产业，思路很清晰了。”
卫承之叹口气，这件事到底牵扯到贵妃一派，皇后贵妃一向不睦，这事要真是叶子轩下手，只怕朝堂风云又起了。
卫承之拇指捻了捻刀柄上的宝石，宝石切割过，棱角磨的指腹疼，忽而听雪绒问他：“那大人是怕打草惊蛇，问完那对夫妻后就走了？”
孺子可教，卫承之看她眼神中带着赞许，接收到卫承之的意思，雪绒脑子飞转，推测：“那我们现在是要去找能给叶子轩定罪的证据，还有昨日那些线索也要理清关系？”
“不错。”卫承之朗声回道：“到了，下车吧。”
他弯着腰起身挑开马车帘布，利索的下车，雪绒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同进大理寺。
再次回来，上次被押送进去，这次她能堂堂正正地走进去。
雪绒心里讪笑，从某种程度看，还怪尬尴的呢。
刚进正堂的门，便看到大理寺少卿卢峰和下属说着话，见他们回来，立刻上前问：“清风楼可有重大发现？我听人说，你一早带着雪姑娘赶过来，不消片刻，脸上阴着回锦衣卫调人，还带了御医过去。”
雪绒把清风楼是英国公产业的事说出。
卢峰一拍下属肩膀，激动道：“那还等什么，立即派人去清风楼和英国公府找证据啊！”
卫承之拦下他：“冷静点，咱们现在只是猜测，手上证据不够，哪能去英国公府抓人？”
卢峰是个急性子，听卫承之这么说，指着雪绒道：“那她呢？”
卫承之看雪绒咧着嘴角正笑，揉着额头解释：“这怎么一样？死者死前只见了雪小姐，正赶上雪小姐失忆和皇后怒气冲天，怎么也要把她抓进来审问。”
“那现在怎么办？”卢峰不爽气的抻了抻衣服，抱臂叹气：“案子很明显了，姬家姑娘的死肯定和英国公府有关，咱们这一查到清风楼，已经是打草惊蛇。
“等你们前脚一走，清风楼去英国公府报个信，证据毁了干干净净，咱们拿什么破案？”卢峰顾虑到证据。
“你当我回来是为了什么？”卫承之道：“你们上午从钱庄有什么发现？”
经卫承之一提醒，卢峰想起来，从旁边下属手里拿过卷轴，展开卷轴指着和卫承之说：“你看着这，这是去年钱庄印发的时间，在二月中。”
他又指着另一处道：“这是六月末，姬家取钱的日子，我也派人去姬府问过了，她们府上只有六月末和十二月末取钱，一年两次。”
“姬玄馨说死者收到画挂起来的日子是五月，日子对不上，这钞票不是从姬家传出来的。”卢峰纳闷的摸着下巴上的胡茬。
他就纳闷了，这案子线索一会是古画，一会有事男女之情，还加上茶楼，八竿子打不着的地。
尸体死的时候被挖了心脏，卢峰平白打个哆嗦，嘴上叨咕“这些小年轻脑子里净想着些男女之情，怎么不见往功课上使使劲。”
卢峰吧卷轴丢给下属，他这会子缓过来，不急躁了，和卫承之继续说：“去矿场的锦衣卫到现在还没回来，怕是不好找。咱们都怀疑到英国公府头上了，直接查查英国公府产业里有没有矿场，这多省事？”
卢峰说的有理，现在的线索都指向叶子轩，只要找出关键证据，大理寺就有理由将他捉拿归案。
这案子多拖一天，证据被销毁就多一分，何况皇后那边也等着呢，卫承之拍板决定：“那就按你说的办，叫人回来先歇歇，另外调一队人去查英国公府，不光矿场其他产业一并查了，尤其是京城里。”
安排下去后，卫承之带着卢峰和雪绒一同前往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坐落在成锦坊，和姬将军府隔了三四条街远，一个偏城西一个偏城东。
这回带着卢峰，卫承之下了马车和卢峰一起骑马，雪绒仍坐着马车。
三人至英国公府刚停下，听着府里吵闹声，雪绒有些诧异，上前一步要去叩门，走到门口雪绒听着里面鸡飞狗跳的动静，怕听不见，雪绒用力的叩几下门，不见有人来开门。
她正犹豫着如何是好，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男子踉踉跄跄地冲出来，雪绒猝不及防来不及躲闪，卫承之大步向前扶着雪绒肩膀往旁边一带，同时卢峰截下那名男子。
冷不丁被唬了一跳，雪绒脑子有些空白，她转着头看向英国公府里。
大门里男女老少，都哭着，唯有中间那名中年男子怒目圆睁，嘴里骂着：“孽障，你今天敢出英国公府这个门，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被骂的男子狼狈的回头，恶狠狠地盯着那中年男子，“呸”了一声，再回身，一把推开卢峰跑远。
看完英国公府这闹剧后，雪绒回过神默默后退，和卫承之拉开些距离，她不知晓刚才那人的身份，抬眼看卫承之。
注意到雪绒的后退，卫承之收回手，看向刚才男子跑开的方向，街上早没了影子：“那就是叶子轩。”
雪绒听那人就是他们要找的叶子轩，顺着卫承之看的方向转头，视线里没半点影子，她迟疑着开口：“不去追吗？”
“没有证据，先去问问英国公府。”卢峰心疼的拽了拽衣襟，刚才接叶子轩的时候，被那混蛋抓皱了。
雪绒点点头，跟在卫承之身后进去，门槛内英国公正扶着丫鬟的手，撑腰喘着粗气，还来不及叫人关上门，卫承之三人进来。
“承之来了，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英国公笑眯眯的。
“给叶伯伯问安。”卫承之抱拳垂头，解释道：“前几日姬家死了个姑娘，和清风楼有些干系，承之问过清风楼，知道东家是叶伯伯，怕唐突了，先来问问您。”
一听卫承之来的目的是为了姬家事，英国公不满的冷哼一声，扭头往里头走，摆摆手示意三人跟上。
路上，英国公絮絮叨叨的：“姬家那事我也听说了，前两日不是说还怀疑太傅家那个独苗苗吗？”
说罢，英国公想起什么，回头看雪绒，哎呦一声：“这不就太傅家那个独苗苗？怎么还把人带来了？”
英国公刚才气得狠，这会儿脸色还有些胀红，带着三人到院子里的凉亭坐下。英国公府好美玉，府里摆放山石多为天然宝石样子。
卫承之落座后解释：“当日情急，带雪小姐会大理寺问话，弄清楚前因后果之后，雪小姐对好友意外离世十分悲痛，这才让她跟在旁边看看。”
“那怎么又和清风楼扯上关系？”英国公拿起茶杯轻呷一口：“承之不是这么不经心动人？难不成是姬家那边压的深，给你定了期限？”
卫承之看着他道：“是前日有人故意宣扬些流言蜚语，对此次案件恶意揣度，听人说，那人前日傍晚在清风楼散播谣言。”
英国公刮了刮杯盖，狐疑地看卫承之，又看看雪绒，心下了然：“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杀人案还能扯到清风楼。”
“我还猜测着是不是凶手杀完人，藏进了清风楼。”英国公笑着说，拍了拍卫承之肩膀：“要是这样我可得哭了，那茶馆是我花大价钱买的，千万千万不能有闪失啊！”
“是承之话说不清楚，险些闹出误会来。”卫承之脸上一副懊恼表情，不再深说这事，转而问：“我来时看叶子轩一副狼狈样，他这是犯了什么错，又惹叶伯伯生气？”
听卫承之提起叶子轩，英国公重重把茶杯撂在桌上，杯里茶水晃晃悠悠转了几圈，水洒在英国公手背上。
英国公双手撑着膝盖，目光从卫承之身上挪到远处地上：“这小子日日不学无术，做的哪一件事像话？”
“我刚刚可是给他机会了，说他要是出了这个门就别再回来，是他自己选的！”英国公想起叶子轩还气得慌，恨铁不成钢地说：“索性也好，让这混小子滚的远远的。不然日后，还不知道能闹出什么事来？”
“叶伯伯消消气，他再顽皮能闯出什么祸？”卫承之神态关切，循循善诱道：“总归是您的亲生儿子，刚才一时气话。”
“若不嫌承之是外人，叶伯伯可将子轩如何惹叶伯伯生气告知我们。”卫承之继续说：“我知晓您还在气头上，我去寻他回来！”
英国公转头看卫承之一脸正气，又看看雪绒、卢峰两人，犹豫着：“这……”
雪绒看英国公这幅样子，知道他内心动摇一丝，极有眼力见地接话：“我刚刚在门口和三公子擦肩而过，看他跑得急，估摸没来得及带银子吧？”
她仰头看看天，担忧道：“现在还不到夏日，天黑的早些。不光您气头上，三公子想来也不愿低头，这夜里没个落脚地方，可怎么好？”
雪绒话说到英国公心里，他捶胸顿足地将实情说出来：“这混小子，小时候说喜欢下棋，我特意请来大师教他，学了几年说总盯着棋子眼睛都要花了，于是撂下手。”
“之后看人家画画新奇，又让我去请大师教他画画，又挨了两三年，说画画也无聊。”英国公指着不远处的一堆碎纸说：“这不，近来又喜欢上画本子，说他喜欢清风楼的地段，让我把茶楼关了给他开说书堂。”
“我都知道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这怎么能答应？”英国公一脸苦色，他真是拿这个儿子没办法了：“这不日日哀求着我，今日见我还不松口，便满地撒泼打滚，这才闹成刚才你们看见那样。”
英国公留一部分没说，叶子轩泼皮无赖的作态，英国公见状怒极反笑，开始想自己是不是这些年太过溺爱这个儿子，才给他养成这副样子，逼得英国公亲自动手，结结实实打了叶子轩几棍子。
弄清楚叶子轩刚才匆忙逃走的原因，雪绒又试着问英国公，叶子轩闹性子最常去何处。
“他近来不是喜欢上了话本子？”英国公想着，他平日忙于政务，对这个儿子的关怀甚少，一时间面对叶子轩离家出走的去处，他还真答不上来。
雪绒又问：“那他除了去有关话本子的地方，可还有好友家可去？”
英国公摇摇头，他这儿子平日不喜和人交谈，参加聚会时，也是一个人寻处地方静静坐着。
三人了然，也不耽搁，立即就拜别英国公去找人，三人第一站直奔清风楼。清风楼掌柜见卫承之和雪绒去而复返，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又发现线索要来询问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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