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林清涟和周雨在一中食堂吃了饭，不少学生对没穿校服的林清涟和敬斌表现出了好奇。
大家都以为这是周雨的父母，因为敬斌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在林清涟旁边，和周雨三人坐在一个四人餐位上，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回班后许静急不可捺地跑来问周雨：“周雨，真人不露相啊，我真是羡慕死你了，有这么养眼的家长。”
周雨苦笑：“ 不是，刚才在食堂的女的是我妈。但是那个男的，不是我爸。我爸在外地出差，还没回来。”
“那他是你叔叔？” 许静着急知道真相。
周雨摇摇头，“也不是。他是楚济的舅舅。” 许静倒吸一口凉气，八卦基因让她满脑子编织出耐人回味的剧情。
“ 那？为什么你妈会和楚济的舅舅在一起？难不成？”许静脸上露出了周雨理解不了的狎昵，“见~家~长？”
许静趁着午休坐在周雨旁边。前面的楚济趴着，看似是在睡觉，但两只耳朵一直留心她俩的谈话。他一听许静口出狂言，顿时两耳沸腾起来，几不可察地红了一片。
周雨一脸问号，“什么见家长？我就跟我妈吃个午饭。” 许静用目光指了指前面的楚济，压低了声音凑近周雨身边小声说道：“………
此时楚济屏住了呼吸，耳朵恨不得飞到许静嘴边听一听她要说些什么。
……是不是你俩搞对象，然后家长知道了，来学校相看相看你啊？”
血色从脚底迅速刷上来，喷红了周雨的整个身体，她怒不可谒地用力一推，将许静连人带着椅子倒向了桌椅过道。咣当一声。许静重重摔到地上，屁股着地。
周雨胸口大力起伏，即使如此也排解不掉被恶意编排而生出的怨气。她看着许静狼狈起身。虽然她手重了些，但许静敢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分明就是看不起她，连最起码的遮掩都没有。
换言之，樊尔如果也有这种想法就不会这么直接说出来还配着这种戏谑的表情。是的，这种表情，只有许静会做出来。
此时，楚济根本没听清许静说了些什么，但她摔倒弄出的动静把他心神扰乱了。楚济憋出了个大红脸，转头将瞳孔转到眼尾，扫视了躺在地上的许静。
许静本来想埋怨一下周雨，却被楚济这不含善意的目光吓得噤了声。她盯着楚济，以为楚济通红的脑袋是被吵醒而气的。殊不知这红到耳廓的血色是他心痒挠出来的。
许静扶正椅子就落寞地走了。楚济用力吸了口氧气，转身望向身后。此时周雨眼圈泛着红，朱唇点绛，活像只拔光毛的白兔！
周雨怒气未消，“看什么看？ ！ ” 楚济听出她语气里撒娇一样的怒意，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但他什么也没说，闭上眼，将头歪倒在墙边睡去了。
此时的校长办公室里，高丙涛校长面色凝重地看着楼下并肩而行的林清涟和敬斌。
“谈情说爱都跑到学校里来了！ 我一步步从一线教师干到校长，人群里百步之内找出哪个学生早恋就跟呼吸眨眼一样容易，他这是拿我当傻子吗？”
沙发上坐着的龚书记和李主任互相打了个眼色，说道：“ 我看这敬总这么能耐，估计折腾咱们一次就够了，反正影响也小，就不跟他计较了，谁让人家有个当副市长的亲哥哥呢。”
李主任附和着，“说的是呢，咱们工作好坏全赖人家一句话呢。”
高丙涛重重叹了口气。
“ 校园开放日，亏他想的出来。这一中家委会不就是个挂名？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咱们学校的好坏用得着家长置喙？高校，今年一模，高三年级主任汇报说咱们预计能又 52 名上清北线，比去年预计多 6 人呢。咱们好好管理好 ABC 班的大宝们比什么不重要。楼下这尊大佛，先由着他吧。” 龚书记的话让高丙涛起伏不定的双肩轻松了一瞬。
李主任紧接着，“对啊，高校，这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是是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抚高校，终于让他心情有所缓和。他再次望向楼下，只见二人已经遛完了校园，站在教学楼口说起话来。
高校侦察兵一样地盯着他们，瞄准敬斌的嘴唇学着动作猜他在说些什么，一时看得入了神。
敬斌：“咱们去楼里看看学生们的课堂？ ” 林清涟踟蹰了一瞬，摇摇头。
林清涟：“不了，咱们也不是老师，挨个课堂溜过去会影响上课，影响学生。这样不好。”
敬斌： “那咱们去办公室，你不是说要问问周雨的老师她在学校表现怎么样吗？”
林清涟：“我那是说笑的，我的女儿一定很优秀，她从没让我失望过。”
敬斌伸手挠了挠头，想不出挽留却踟蹰着不想提分别，林清涟看了想笑。
敬斌：“你笑什么？”
林清涟：“ 没什么，我觉得您挺有意思。您看起来事业有成，可是您又非常热心，对晚辈的学业也很重视。为了学校活动，能牺牲一天工作来招待家长。这份心，很少见。”
敬斌听了这份恭维，嘴角脸颊不住地往上挑，“ 嗨，我啊，就是闲不住，一有空就想找点事做。行行业业，边边角角，都想参与参与。其实，能和您一起并肩而行是我今天最大的收获，尤其是在校园这种地方。让我，让我不禁梦回高中。年龄一下子打了个对折。这种体验，真是太美好了。”
楼顶上的高校长眼睛快用麻了。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恨不能飞下楼替他们捅破窗户纸然后将他们扫地出门。
约有 40 分钟，高校的腿实在受不了，拉了个老板椅坐下来。龚书记起身接替高校长去窗口望风。又过了 15 分钟。龚玥双腿跟触电一样抖了起来，“高校，高校，他俩要走了，往校门口走了？”
高校 & 李主任： “哦？真的吗？”
高校：“谢天谢地，终于走了，哎呀，哎呀，可痛快了。”
高丙涛一身轻松地陷回老板椅，他悠哉地舒展开满面肌肉，伸手从办公桌左手边抽屉里掏出一盒玉溪，刚准备倒出一根烟。
“我来一根，你们不介意吧？唉，这一天，比上课还累。”
可他烟还没递到嘴里，就听李主任喊到：“高校，他又回来了！” 高校的手指一抖，烟掉到了地上，顾不得捡烟，“谁？你说谁回来了？”他迅速趴回窗口，往校门望去，只见敬斌或许是刚送走林清涟，回身和助理正往办公楼走来。
大概是出于心有灵犀，此时敬斌抬起头往高校的办公室望了一眼，露出一个眼神，高校阅生无数，立即明白了这个眼神的意思，那就是我要办坏事，而且势在必得！
高校、龚书记和李主任沮丧地坐回去，一声不吭的等着。没一会儿，敲门声就出现了。
咚咚咚。
高校抬起了眼皮。
李主任：“请进。” 先走进来的事敬斌的助理——吴晓峰。
吴晓峰：“ 高校长、龚书记、李主任。 ” 吴助理恭敬有理地跟三位校领导打了招呼。
高校长摆出了一副逆来顺受的表情，似乎在等着对方有话快说。敬斌在沙发上找了个空处坐下，懒懒地翘起了二郎腿，三位领导的眉弓不由得抖起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盒烟，熟练地喂在嘴里。
“我来一根，你们不介意吧。” 龚书记和李主任脸上摆出三排弯月，摇头道：“不介意不介意。”只有高校，面无表情地，偷偷将皮鞋踩到了刚才掉落的烟上，静静地将之撵成了碎末。
高丙涛：“敬先生，今天的校园开放日办得还满意吗？”
敬斌吸了一口烟，默默吐上天，惬意地笑了笑，“高校长，一中太美了。像这样的活动，咱们应该多办几次才对。”
高校的脸上阴云密布，但嘴上春风依旧，“一中随时欢迎敬总来参观，不过别的家长嘛，就未必有这么多时间了。”
敬斌望望天，似乎是思索了一下。
“确实。” 敬斌继续道：“不过，我想了解一下，咱们一中平时学生们都有什么活动？今天在食堂，我遇到了一名学生会的成员，那个学生我看相貌堂堂，风姿卓越，哪个家长不想看到这样的学生？”
高校极力压抑着想要掀桌而起的冲动，面对敬斌没头没脑的关子，一时找不出话来答。
龚书记是有眼色的，“那是您见得少了，我们一中像那样的学生可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除了您家那位关系户，哪个一中学子不是英姿卓越？
敬斌： “是啊，多么好的学校，多么优秀的学子，一中聚集了这么多好孩子。怎么不让他们在家长面前展示展示呢？要不是今天所见。呵 ~ 我以为一中的学生都是书呆子、半傻子呢。呵呵呵呵。”
敬斌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得让全屋人一头雾水。高丙涛觉得这人一定是神经了。至于吗，谈个半夕阳恋爱就傻成这样？
高丙涛不想绕圈子，“您的意思是？”
敬斌一只手擎着烟，另一只手在空中转了两下，仿佛这样能带动他不甚能集中注意力的脑子运动一圈似的，“就是，有没有，全是学生组织的活动，比如文艺汇演啊之类的？”
李主任一听，眼中迸发出了智慧的精光，连忙答道：“ 英语节，英语节就要到了，这个活动，是学生们自己组织的。”
敬斌：“英语节？ ” 他饶有兴趣地咀嚼着着这三个字。高丙涛脸色再次沉下来，随着脸色一起沉下去的还有他如麻袋一般的身体。老板椅不堪重负，发出了咯吱的声音。李主任心头咯噔一下，仿佛收到了校长的指责。
吴晓峰抢先一步了解到了敬斌的心思，说道：“我们敬先生，对一中学子的风采十分欣赏，如果有英语节这种大型活动，他愿意提供微薄的赞助，让活动办的更加体面更加有意义。” 晓峰说话峰回路转，最后三个字咬的很知轻重。
敬斌不动声色，拿烟的手轻轻点了点小吴，以示满意。
吴晓峰微笑，“不知咱们英语节具体都有什么节目呢？” 吴助理说话的时候看着李主任。李主任被架在高台，想把事情往难办上说。
“那个，英语节嘛，当然是全英文的，没有一定的基础，观众都听不懂，其实就是学生们的自娱自乐，主要为了让他们重视英语，毕竟高考 150 分呢。”
吴晓峰： “那具体都有什么环节？您或其他负责的老师有比较了解的吗？” 吴晓峰说话时撇了一眼龚书记，似乎对李主任故意遮掩的回话不是很满意。
龚书记假装扶起秀发，没理这个茬。
高丙涛忍不住了，“朗诵、演讲、唱歌、话剧，还能有什么。”
敬斌：“嘶~话剧，话剧不错啊。是不是......”他瞅都没瞅三位领导，径自和小吴助理唱起了二人转。
吴晓峰：“ 对！英语话剧，角色多，需要考察学生们的台词、 表演和配合，这应该是英语节的重头戏。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该喜欢的，若是能让家长当观众，这个活动效果一定很感人。”
敬斌： “光家长看还不行，还得让教育局领导看，来看看我们一中学子是何等风貌。”
一句“领导”把高校厌恶的表情抓向了虔诚。他坐起身，小心翼翼道：“这恐怕有点兴师动众了吧。”
敬斌： “诶，高校长难道对自己的学生没有信心吗？”
“英语节，重点是比赛、演讲、朗诵还有问答环节，是激起学生学习**和竞争意识的手段。英语话剧只是活动的调味剂，作为结束时放松精神用的。全程英语，不是每个家长都能听懂，如果学生在台上演，家长在下面昏昏欲睡，恐怕会寒了参赛学生的心。而英语节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表彰大会，领导也未必是英语方面的专家。我们一般会请外国语大学的教授来致开幕词。” 高校长一下子分析地条条是道。但没有一条走进敬斌的心里。
敬斌抖抖烟，吴晓峰将高校桌上的烟灰缸拿来捧在老板手下，接了几撮烟灰，复又放回了桌上。
“经您这么一说，确实有些索然无味。但是，我脑海里已经构思出了让英语节变得有趣的方法。高校，不如此次英语节就交给我们家委会来组织？”
高丙涛凝眉露出一脸难色，“这？英语节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折腾完的。我们一般把英语节的组织工作交给高一的学生。俗话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家委会？哪个家长能全程跟进这个活动？能凑齐几个来开个会都很不容易了......” 高校长一边说着一边发现敬斌脸上浮现出希冀的喜悦，不由得心头一凛。
敬斌发现了高校的异常，说道：“继续。” 高校咽了口口水，服输般地伸手道：“敬总，您还是说说您的想法吧。”
敬斌笑了，“我的想法？首先，我要赞助这个活动，以家委会的名义。贵校尽快组织一个家委会会议。我会以每人10 万元的资金，作为资助。您呢，就大胆放手让孩子们去做，钱不够，我会继续追加，若有剩余，就当捐给贵校了。”
高丙涛露出了真实的谄笑：“那怎么好意思，您太破费了。我们英语节走学校账，有资金的。”
敬斌一嗤，“你们那点资金，能办得出有意思的英语节吗？” 三位领导静了音。
“您抓紧安排家委会吧。剩下的就交给我。小吴，你负责和高校接洽。今天已经耽误高校和两位领导太多时间了。咱们下次见面再谈。”
高丙涛起身和敬斌握手，忍着内心的挣扎亲自将烫手的大佛送下了楼。
吴晓峰：“高校长您就此留步吧。我们自己出去就可以了。”
高丙涛： “那我就送到这，敬先生您的好意，我们......” 敬斌伸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
“高校既然知道是好意，就让我为一中做点贡献吧。您无需客气。” 说罢，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往校门口走去。三位领导在台阶上站成了望夫石。
李主任瞅着高校转成内八字的双眉，“高校，这......” 高丙涛伸手，做出了和敬斌如出一撤的手势：“别说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然后转身走回了办公楼。龚书记和李主任不敢跟上去。
慢慢地,高校长脑肥肚圆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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