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到了办公室，裘委山略显生气地说明珠见外，从小看她长大的伯伯帮个小忙还带礼物，太生分了。
小忙吗，就是靠关系免面试直接入职，是真正的关系户。
世界从来不是公平的，现代社会就是一个关系社会，那些靠自己的人前行略显艰难些。两袖清风的人太少了，如果有人觉得不公平，那一定是他的关系不够硬。
明珠表现出小辈的讨好，表达那两瓶酒是自己与裘叔叔多年不见，作为干女儿的心意。留下与裘叔叔一起吃了顿午饭，她踩着学校的午休铃出门了。
现而今到了晚秋，雨后的风仿佛是从冷空调里吹出来的一般，让人有一种透心凉的感觉，纷飞的梧桐叶被雨水黏在地上，又被环卫工人扫到路边。
明珠躺靠在驾驶位上，眯眼望着眼前橘黄色微弱的光，拿出手机对焦着车窗玻璃框住的秋天。
这个场景有些悲凉了，她想。
刚欲摁下拍照键，一通电话打来，电话备注是苏苏。
“喂？”
“贝姐，今晚JT我定了卡，四个男模女A男免，有你爱的白毛，来不来，难得的卡颜局哦。”
明珠眼前一亮。
她从来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在正经事不耽误的情况下，玩的也一个不落下，除了不乱搞，她在酒吧也算是游刃有余。
男人对于她来说不甚重要，够帅就能让她脸红心跳。每次摇到长得帅的男模，明珠总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实际上心跳差一点就骤停了。
这点在第一次见到安亦时有显著显性特征。明珠想，如果安亦去当男模的话，也许能干成男模中的花魁，营销中的销冠。
只是谈恋爱的话，光追求脸的完美是不够的，应该有更高的标准。具体是什么标准，她暂时也不是很清晰。
“包来的。”她笑着挂了电话，重新打开手机摄像头。
枯叶纷飞的街道上，镜头里慢慢走进一个人影。明珠有些愣神，看着远处的男人。
安亦个子很高，远处望去不止185cm，肩宽腿长，走路步态并不正经，还有些散漫，整个人散发着说不出的锐气。
看不清脸。
明珠两只手指慢慢把镜头拉大，对着他的脸。那张攻击性长相的脸没有表情时显得特别臭，一半在光下，一半在暗处，整个人宛如油画构建出来一般。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安亦已经感觉嗓子有些痛，讲话也慢慢越来越沙哑，每呼吸一次胸口的疼痛便如同火烧般牵扯着。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请了下午的假，缓步走出学校，尽量不咳嗽——每次咳嗽后必然是喘不上气的窒息感，那样被人看到怕是要直接打120把他拖走了。
安亦表面如常，只脸颊烧的微微泛出红晕。他往公交站台走着，校门口那片不给停车，要走到300米左右的网约车上车点。
刚走到前面，感觉有一点异样。他拧着眉看过去，侧面打来的阳光晒到那辆奔驰车里，驾驶位的人动作清晰可见。
明珠半张着嘴将相机拖回正常焦距，咔擦一声，拍出了她认为最完美的一张。
放大欣赏自己的杰作——飘落的梧桐叶与男人被光勾勒出金边的蓬松卷发让她十分满意，将男人的脸拖至屏幕中心，硬挺鼻梁上的那双眼透过镜头与她对视着，仿若能洞穿人心。
不错吗，小伙子还挺有时尚表现力的。
明珠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又隐约感觉有点奇怪，哪里奇怪她也说不上来。
“叩叩叩——”车窗被人敲响。
她把窗户降下来，镜头里的男人半弯着腰垂眸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嗓音已经哑得听不出本来的声色了，“房东小姐，拍得还满意吗？要么我站那，你多找几个角度？”
这个男的，上次怎么没看出来！阴阳师吗不是！！
明珠的脸瞬间红透，耳朵红得要滴血，她不自主地屏住呼吸，强装镇定道，“没有拍你，我在拍风景。”
安亦轻笑了一下，有些不屑的感觉。他欲说什么，突然感觉有些站不出，微微扶了扶车顶，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继续向上车点走去，也没有追究她。
看着安亦的背影，明珠感觉的十分羞赧，两次加在一起的尴尬叠在一起，让她有一种在他面前丑态百出的感觉。就好像是他早已看穿了她在做什么，宛如一个变态一样偷拍他，偷偷搜索他。而他，没有说出口只是替她保留一点颜面。
按照明珠以往的经验，这男的一定是个钓鱼高手。
明珠自顾自地想着，他为什么不拆穿她？是喜欢看她尴尬羞耻的样子吧。
明珠下车小跑追上安亦，仰着头问“你这么早就下班了吗？下午没课吗？”
男人烧得脸色绯红，看了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小样，明珠低头不屑一笑，还不是看见美女就脸红。
它也确实是个美女。张扬的玫红色卫衣搭配奶白色的羊绒半身裙，灰色的小腿袜勾勒出纤细笔直的线条。仰头看他时，微弱阳光下的一张小脸气色红润，睫毛忽扇忽扇的。
“那你要回家吗？需不需要我送你？”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问道。
“…不用了。”安亦此刻已经有些耳鸣，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像烧开了热水一般，胸口疼痛加剧，已然开始有些发闷，而身边这个女人还在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他不明白一个人怎么有这么多话可以讲。
感觉明珠发表了一篇三千字的长篇演讲。他有些听不清了，隐约听到她最后一句说，“我们加个微信吧，到时候租费你还是尽量转账给我，跑一趟太麻烦了。”
“嗯”安亦站定，强行摁下脑子中的恍惚，思考了一下，从兜里摸出前几天刚买的手机——他连手机壳都没配，通讯录里只有零星几个校领导的电话。
“你录吧。”他把手机递给明珠。
接过被捂得发热的手机，明珠快速存下自己的号码，而后拨打给自己的手机——嗡嗡两声，兜里传来熟悉的铃声。而后又拿出自己手机，复制手机号至微信搜索好友，发送了好友申请。
“好了，你记得通过。”明珠笑眼弯弯地向安亦，连同一张卡一起贴在他的手机后壁上，一起放回了他的口袋。明珠挥了挥手，转头开着自己的奔驰扬长而去。
看着车子渐行渐远去，安亦终于感觉有些撑不住，眼前阵阵发黑。他走到旁边公交站台的椅子旁坐下，缓了好一会，待那阵闷痛过去后，慢慢掏出手机打车。
口袋里还有一张卡，似乎是银行卡。安亦不记得自己把什么卡放在了口袋里，他奇怪地将它拿出来，定了定神，看清了这张卡。
刻着明珠信息的身份证。
安亦感到更加莫名，但来不及思忖，他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混沌。
网约车在公交站台旁停下，朝他按了两下喇叭，他拖着残破的身子回了家。
拿到安亦微信的明珠心脏砰砰跳。这是她第一次要微信，虽然在酒吧和男模喝酒玩游戏游刃有余，但在生活里，她几乎没有想和哪位男性发展过——男性朋友不是同学就是朋友，如果最后关系走向破裂的话，怎么样都会很尴尬。
而对于安亦，明珠刚刚只感到自己大脑充血了。
她佯装着镇定地拿到了他的微信，完全是因为那一刻内心充斥着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两次疑似舔狗儿的行为被安亦发现，明珠觉得丢了大人，大概只有把他钓上钩才能缓解她的窘感。
他就是他们家的一个房客，不管以后发展得如何糟糕都影响不了她的生活。
明珠心情颇好地开车回家，化了个精致的妆，边在门口换鞋边跟老爸老妈交代今晚在苏苏家睡。
明远有些欲言又止，挂着捉摸不透的笑问道，“贝贝，你今天去裘叔叔学校的，是吧？”
贝贝是爸妈常叫她的小名。
“嗯”明珠有点莫名，“不是您让我去给裘叔送茅台聊表谢意嘛。”
“对，对”明远和周女士对视了一眼，随后有些沉默，学校这么大，他们不觉得明珠会刚巧碰到那个人。
明远特别正经的普通话让明珠有些狐疑，她随意地问了句，“干嘛，有事儿瞒着我呀你俩。”
“其实…”周淑华踌躇着开了个头。
明远一把摁下了她的手，笑着说，“么得事，么得事，你赶紧去吧。”
明珠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应了一句就出门了。对于大人之间的明暗关系，她总是懒得打听。
粉色奔驰缓缓停在路边，明珠踩着高跟走进酒吧街。
南京的酒吧繁多，江南的1912街区，江北的1914街区，几条街上酒吧多的喝不过来。
熟悉地找到JT，她拐了进去，一眼便看见了在卡座上扭的苏苏。
苏苏——人不如其名。叫着一个好听的女孩名，实质上是一个一米八三的男人。此刻他穿着漏腰的短上衣与短裤，正在跳着韩国某女团的舞。
看到明珠走过来，他跑上来抱着明珠的脸蛋吧唧亲一口，嗲着嗓子开口，“贝姐姐，怎么才来？人家一个人和四个男人在一起好害羞。”
苏苏原名蒋苏恒，一个实打实的gay。
明珠大剌剌地往卡座的沙发上一躺，翻了个白眼“你还会害羞？你得兴奋死了吧。”
苏苏眯眼笑了一下，画着纯欲妆的脸上浮着害羞，娇媚得不行，倒也看不出丝毫违和。
他点了四个男模，此刻他和明珠两个“东家”齐了。穿着白衬衫，带着猫耳的男模站了一排在他们面前，开始跳舞。
明珠拿着酒轻轻抿着，苏苏肩膀碰碰她，问，“你觉得他们哪个最好看？”
明珠认真地观察着面前的帅哥，定睛锁定了第三个，“那个，戴白色猫耳的。”
四个男模，每个人猫耳不一样。苏苏眨眨眼，“好姐妹眼光都一样，今晚就让他侍候本宫了～”
“你喜欢哪个？除了我选的那个！”
“幼稚。”明珠笑着赏了个白眼给苏苏，看向第二个男模。
他带的灰色的猫耳，白衬衫外披了件黑色的风衣，很有斯文败类的味道，那张脸有些角度像安亦，但脸上的魅笑又绝不会出现在安亦脸上。
想起那两件尴尬的事情，明珠烦闷地一饮而尽杯里的酒，转头想到今天安亦害羞脸红的样子，脸上又挂上笑。
苏苏看着脸色风云万变的明珠，觉得她怪神经的。
“第二个不错。”
苏苏一脸坏笑，“看来我们贝姐喜欢有性张力的。
有吗？明珠看着那挂着讨好笑的男人，第一次没有产生什么对于帅哥的悸动。
“来，来玩游戏。”苏苏招呼着男模。
六个人玩着酒吧常规的老游戏，抓手指玩到国王游戏，最后开始甩骰子玩真心话大冒险。
这种老掉牙的游戏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大意思了，但成年人想玩的是可以通过大冒险任务进行的肢体游戏。
明珠玩这种游戏作弊倒是一把好手，她悄悄地用大拇指拨着手下的骰子，一连三把都开出豹子。
“小贝贝你绝对出老千了！”苏苏红着脸叫着，也不知是手气不好还是技术菜，苏苏已经连着两把大冒险和旁边两个男模亲了嘴了——除了那个他觉得长得帅的白猫耳男模。
又是一把，苏苏两只眼睛盯着明珠的手，无奈没办法再拨骰，明珠被苏苏和坐自己旁边的“性张力”男模逼得不上不下，输了一把。
“说吧说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苏苏兴奋地叫道。
“我第一次输，真心话。”
“切，没劲，我有什么好问你的。”
“那，姐姐，我可以问吗？”身边的男孩儿突然开口，明珠和苏苏都看着他。
“嗯”明珠眯着眼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摸了摸自己灰色的猫耳，道“姐姐叫我小鱼就好了。”
“小鱼，你多大了？”
“姐姐”小鱼勾唇笑了笑，“是我问你哦。”
明珠无奈地摊了摊手，洗耳恭听的样子。
小鱼有些期待地望着明珠，开口“姐姐今天见到的男人里，最帅的是谁？”
闻言，四个人都齐刷刷地看着她，有些期盼。
“姐姐，我叫三乔。”那个最帅的白猫耳男模突然开口。
“姐姐，我叫阿远。”
“姐姐，我叫小泽。”
苏苏也好奇地看着她。
明珠被一声声姐姐叫得晕头转向的，“今天吗…”她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凌厉的英俊面孔，明珠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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