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拢了把皱巴的教服,思绪镇定下来。
黄昏钟声敲响后,邪神便消失不见,他了解那家伙的性子,到手的猎物没有轻易放掉的道理,行至一半抽身,只可能是受制于某种规则。
他得在再次被找到前,尽快通关!
银发青年眸光冷厉,开始快速梳理起副本线索来——
在焚毁场,他为了拆穿士官,转换了圣火炬形态,火炬转换间隔为24h,按理说现在应该还在冷却,但火炬只是静静的躺在道具栏里,依旧可以正常使用。
这样的变化,发生在黄昏钟声敲响后。钟声一过,道具转好,说明钟声带走的时间,远超过道具冷却值。
也就是说,黄昏钟声并不只是单纯的区分两个时间段那么简单,玩家要是以此作为依据来判别晨昏,就一脚踏进了副本陷阱,【第九个晨昏】绝不等于第九声钟响。
眼下最重要的,是确定所处的时间段。
想到这里,九黎起身一脚踹开门。
老式门锁崩断,发出不小的动静,眼底灼热再次加剧。
看守在门外的骑士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两滩血迹。
九黎跨过去,沿着走廊往前走,视线在两侧密密麻麻的房间上一一扫过。
门上都是普通的房号,看起来像医护们休息的场所,他边走边看,并没打算推门进去。
直到最后一道门,门牌上刻着的不再是数字,而是“值班室”。
比起其他房间,值班室更加窄小,跟现代的保安亭差不多,半人高的地方开一小口,能看清里面方形的工作台。
九黎眼睫一垂,扫到台上放着的当值表,最下面一栏是个熟悉的名字——塞西。
他当即停下脚步,握住门把手,还没用力,铁皮房门就应手而开,生锈的轴体发出一阵嘎吱怪响,开到一半时,碰到了什么东西,卡在了原地。
九黎往前推,一只苍白的手从门后坠了出来。
直播间心下一紧,自打浮生九黎的子直播间被屏后,余下一批乐意看打坐的人也散了个全,只当玩家休息去了,这会儿直播重开,进来的人不过寥寥,连个护体弹幕都刷不出来。
银发玩家把着门的力道骤然一松,一道身影直直的往一侧倒去。
砰一声闷响,观众们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从门后砸出,半蜷进工作台底,几乎和猩红的直播画面融为一体,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好肉。
看体型,似乎是个女人。
九黎垂眸打量,发现尸体表面被撕咬得鲜血淋漓,跟浓雾里的死尸如出一辙。
不过医疗所怎么说也是副本承认的安全点,外面的魔物和鬼怪没道理进得来。
值班室总共丁点大,九黎带着疑问环顾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正准备起身离开,想起什么似的再次看向地上的尸体。
下一秒,他毫无心理负担的扒开一团烂肉,将粘附进肉里的护士服口袋翻了出来。
所有口袋一一搜过,最后在右侧碰到个硬物件,青年手指微曲,夹出一方染血的小本。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响起——
【恭喜既死者浮生九黎,发现《塞西的笔记》,请自行查看。】
九黎小心翼翼的翻开被血水濡湿的羊皮纸,系统翻译同步,入目第一行就是——“今天是教堂同洗的日子。”
没有日期没有天气,直接开篇。
“修女们被要求摘下头巾,脱下长袍,和男人们一起前往浸礼池。”
“我的上帝,我完全不敢相信如此伤风败俗的仪式是由教会组织的,至少应该区分一下性别?”
不足巴掌大的纸张被两段话填满,没过多停留,九黎翻开了下一页——
“我想主教的脑袋一定进了水,老天,我以为这只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受洗仪式,没人告诉我仪式结束后要改信神主。”
又一页戛然而止。
“今天教堂举行了有关格瓦涅的宣教仪式,我敢肯定,主教已经疯了,居然站在十字架下大肆宣扬外神。”
“今天又要受洗,有个光屁股男人对着修女吹流氓口哨,真是个玷污圣坛的家伙……”
“今天又是宣教仪式,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仅如此,教会还在主城各地设立了神坛,向普通民众传播起了神主新教。”
九黎:……
他往后翻,一连小半本的内容都是宣教、祷告,以及笔记主人对教会的谴责。
其中的变化,除了越骂越脏的塞西,还有一小部分反抗的信众,无一例外,都受到了严厉的惩处。
“白日宣教,晚上祷告,每天除了神主就是神主,连晚祷词都由‘亲爱的天父上帝’变成了‘至高无上的神主大人’,每日黄昏都要来一遍,我很气愤,但我只是个修女,我亲爱的天父上帝,我会偷偷将前缀换成您,请您不要怪罪。”
......
*
好几分钟后,笔记依旧是相似的内容,如果一页代表一天的话,九黎已经翻看了50多天了。
猩红的视野看得眼睛又酸又涩,观众们逐渐失去了耐心。
【或许这就是一本毫无意义的日记。】
【或许他应该从后往前翻......】
银发青年瘦长的指节一动,又过一页,刚翻开,他神色就凝重起来。
这页不再是每日吐槽,笔记里语气毫无征兆的一转——
“诅咒!我们被诅咒了!不详的魔物正在屠城!”
“我能从教堂顶端看到它们,死神一样黑漆漆的魔物军团,那种来自炼狱的东西,居然真的存在!”
【我靠!】
【到玩家所处的时间线了!】
直播间顿时正襟危坐起来。
“主教又将我们召集起来,怒斥我们对神主的不忠,才会招致这样的祸端。我害怕极了,第一次在晚祷时念诵了神主名号,“伟大的格瓦涅”,当这几个字从我嘴里吐出时,我立马就感觉到了一道视线,它从背后盯着我,阴冷,邪恶,总之令我遍体生寒!”
九黎顿时想起那只硕大阴诡的眼球。
“今天是魔物入侵第二天,大批难民涌进主城,作为懂护理的修女,我白天会跟随圣教骑士团一起救治难民,虽然满城奔波,但好在不用去神坛宣教,也不用进行无休止的晚祷。”
下一页。
“今天是魔物入侵的第三天,也是举国同洗的日子。”
举国同洗?
九黎记得塞西在路上跟他说过,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剔除旧教,信奉新神。
“我正在救治难民,教会留守的骑士突然冲进来,粗暴的将所有人抓了起来,我也没能幸免,被他们带往圣坛。”
后面的字逐渐飘忽扭曲,就像控笔的人回忆起什么害怕的事情,开始止不住的颤栗。
“此时距离上一次浸礼仪式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耸立在池前的圣十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蛇一般的权杖,它的眼睛盯着我,无论我躲到哪里,都如影随形,渗人极了。我不知道教会要干什么,只能不停的祈求上帝保佑。”
“‘信而受洗,灵魂得救’,主教说神主会守护罗休尔弗每一位信众,如果有人敢忤逆神恩,就将他送上绞刑架,付出血肉的代价。”
“我不知道神主是否存在,但如果祂真的能救罗休尔弗,我会毫不犹豫的供拜祂。”
“但是此刻正在拼死守护主城的,是率领着圣教骑士团的埃兰娜·杜伯里齐上尉,她在出发前,特意将骑士团改名为死亡角,我记得她对着我和难民承诺,骑士团会誓死守卫罗休尔弗。我救治过伤亡的骑士,他们也付出了血肉的代价。”
这一天发生的事似乎三言两语说不完,九黎已经连续翻了好几页——
“一同受洗的民众还在不停祷告,无数声“格瓦涅”,犹如洪涛一般将我淹没。”
“权杖上的蛇眼死死盯着我,我感到十分惊恐,尝试着和其他人一起念诵祷词,但刚开口,平日里一起晚祷的信众就向我走来,他们豪不温柔的抓住了我,说我是忤逆之徒,一时间,所有视线和猩红蛇眼重合,汇集到我身上。”
“我被带到了教堂后的广场,和所有“忤逆之徒”一起被绑上圣十字架,主教就站在我们面前,宣读我们的判词,每一个字都令我毛骨悚然——试图辱没神恩的杂碎,都将被施以绞刑,你们的头颅将高悬在圣殿之上,身体将曝晒在烈日之下,鲜血将浇筑在铁蹄里,万马遍踏。”
九黎:......
他眉心微蹙,这些判词和他在神主注视区域内说出口的一模一样,他连忙往下看,但后面的内容被鲜血彻底晕开,无从辨认。不过也不难猜,多半是埃兰娜赶了回来,带走了这些可怜的圣教信徒。
笔记到这里也快接近尾声,后面有两页看不清,能辨别时,已经来到了最后一篇,开篇写着魔物入侵的第八天。
“为了和白头发的漂亮青年接触,我答应了帮我的好姐姐当值,我的上帝,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好看!就是性格有点怪,一会儿有问必答,一会儿又拒人千里。”
九黎:......
直播间:............
这突如其来的画风转变。
“不过能和他说上话,我已经很开心了!但是值班真的好累啊,算上姐姐的一天,我已经连续当值4天了!”
【......】
“为什么我要连续当值4天?该死,那当然是因为我“医术不精”,开玩笑的......”
“是因为这几天的医疗所发生了怪事,受伤的骑士突然狂躁不止,姐姐们忙得不可开交,为了保证医护和伤患的安全,我这个精力最旺盛的妹妹,当然要”
墨迹到此戛然而止,后面是大片大片的猩红,以及带血的手指印。
观众们集体一愣。
【没了?】
画面里的银发青年连续翻动,后面空空如也。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死状惨烈的塞西,突然觉得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啊啊啊啊为什么要结束在最欢快的语气里!!】
【为什么写到一半的笔记不在桌上,而在口袋里?】
【或许是塞西很珍贵的东西,才会在身体被咬的情况下也要揣进兜里。】
【……】
【………】
呜!虽然知道结局,但还是感觉猝不及防!
所有人都明白,塞西只不过是个NPC,但所有人都是发自心底的为这个率真的小姑娘感到惋惜。
九黎将笔记合上,并没收进面板,而是重新塞回了塞西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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