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没喝几口，我的脸已经红热起来。我决心不再喝。头脑有些倦意。
“我想睡觉了。”我说。
我盯着面前的烛光。反应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我歪头想了想。“我要吹灭了哦！”
说罢，鼓起脸去吹蜡烛。可是怎么吹，都吹不到啊。
余光里，我忽然看见他的脸侧过来，靠得很近。几乎要挨到我的脸侧。“呼——”
我的脸忽然一热。又迅速凉下来。只见眼前的蜡烛终于灭了。留下空气中的一缕轻烟。
我有些茫然，起身。准备走进房间睡觉。
“晚安。”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懵懵地回道。“晚安。”
林安亦已经回到房间里，趴在被窝上。我关上门。迅速地钻进柔软的被窝。来不及多想，困意袭来，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快十点。收拾行李赶火车。简单地吃了两口早午餐。一行人下山了。
再见，雪山。
坐火车去湖区，一路路过山川，森林，碧蓝的天空和碧蓝的湖水。湖边静谧的村庄，极少的行人，山坡上似乎有一座教堂。
下火车前，外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林安亦倚靠在窗户旁，这一刻极美。因下雨而有些昏暗静谧的天空，车内温暖的人声氤氲了空气，视线仿若蒙上一层柔光。
我按下快门。记录下这一刻。余光瞥到傅斯隽也在一旁记录下这一刻。
小镇人不多。站台上没有人。只有我们。
我们跟着导航一路沿着湖边走。竟走到了刚刚在火车里看到的教堂旁。
傅斯隽抬手看眼时间。“三点。如果想去教堂看看，还来得及。”
我看他一眼。心道正有此意。“不然还是先放行李。我看地图已经很近了。”林安亦赞同。
等找到房子，发现窗户望出去就是湖景与教堂。房东热心地介绍小镇只有这一个教堂。小镇的人也很少，居民的房子零落在湖边山坡上，各自一隅，各取美景。
各自在房间放下行李，约好出门。
山间小路上有青少年骑自行车掠过。再不远，又是一位骑着车的女孩。似乎是放学的时刻。
我们走了五分钟便到了教堂。除了门口立的介绍牌，暂时没发现有工作人员。
我们仨面面相觑。门是紧闭的。仔细观察才发现旁边的门牌下有个不太起眼的门铃。金属颜色周围的门框砖色几乎融为一体。
按下门铃。一次，两次。听见金属蜂鸣声。
好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不好意思，今天不再开放了。”
我们茫然。问道。“写着开放到五点？”
里面的人点点头。“是的，但今天要整理图书，所以不开放了。抱歉。你们可以明天早上再来。”
那就去湖边走走。本来也没有必须要去的地儿。逛小镇的乐趣在于闲适和随意。一时兴起逛逛旁边的教堂，逛不了就随处走走，收获其他的回忆。
湖水很蓝，蓝绿色和深蓝之间的调和。是很清澈干净的颜色。小镇的房子又建造得看起来差不多，木头为基底，五颜六色但因为成体系并不杂乱。远远望去简直是童话书里的场景。
走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有共享自行车。看来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每家每户依靠自家汽车、自行车以及火车出行。事实证明游客不多的地儿，乐得清净自在，但也费腿。除非自己开车了。
我找片草地坐下来。“我歇会，不走了。你们可以继续走。”
林安亦也坐下来。“我也坐会。倒是没必要走很远。”
傅斯隽坐在我另一边。我倒是突然想起前几日山间，也是这样，我忽然想躺下来，在草丛中。其实是在山中。
“在这个镇子生活好安静啊。”林安亦感叹。
“是啊，好安宁。”我回应。
“但我绝对待不了几天，长期生活在这里，或者在这里长大，我会无聊死的。”林安亦倒是对自己认知很清楚。我记得她已经说过不止一次。
“但我觉得，很像是青春电影里，小镇上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故事会发生的地点。”我忍不住笑意。“比如，怦然心动？也像英国电影里的山间，男主穿着骑马服穿梭在林间。不过光影没有这里明亮。”
傅斯隽笑道。“英国的光影可能很少明亮。”我想了想的确是这样。户外总是阴沉的，除了夏天好一些。
“不过，我们是不是忘了，刚刚下过雨。”我惊呼。裤子后边已经被雨水浸湿了。
说罢，我们仨对视一眼。忽而哈哈大笑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
“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得到了休憩和快乐！
实在没什么人，预计时间得往回走了。房东已经帮我们备好晚餐。是的，我们预订了带餐食的价格。在这山间小镇显然这样更便利。
餐桌对着阳台的湖景。蓝调时刻来临，湖水的颜色更加静谧。我感觉仿佛被静谧的深蓝包围了。
或许是奔波了一天，此时的我已感到疲惫。头微微抽痛。眼睛也有点睁不开了。
我迅速地吃完饭。看了眼湖景，还是身体更重要。直奔房间休息。
睡得早，醒来也很早。夏日清晨的空气在这居然带了些冷冽，我看了眼正在熟睡的林安亦，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来到客厅面对湖景的阳台。
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山看湖看树好一会儿。四处的鸟儿也已经醒来，开始鸣叫。
山间奏鸣曲。
声音清脆，天色初露，湖光山色，我感到十分幸福。
我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转头看见傅斯隽穿着宽松的黑色短袖，头发显然是刚睡醒的蓬松凌乱，脚上没穿鞋，光脚走到阳台。坐进沙发里。我在沙发这头，感受到沙发的另一头陷入，又慢慢平衡。
“醒啦—”我和他竟同时开口。吃惊地望向对方，又都忍不住笑起来。
“你头痛好点吗？”他看着我问。
我点点头。“睡足觉好很多。”我笑道。“还是得睡饱觉啊。”
“我还得回佛罗伦萨一趟。回伦敦不能和你们一起了。”他抬起手伸了个懒腰。我瞥见他的手指张开在空气中，指节分明，手指修长。
这手，可真好看啊。心里想着，就是这双手画出的许多画。
“等回伦敦有空的话，一定记得告诉我。”他的语气坚定。“一定记得告诉我。在你离开伦敦之前，多多见面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好。”心里却想着，如果迟早要离别，创造更多回忆也徒增念想呢。但很快我抛开了这个想法，如果要离别，珍惜每一次相见的机会，一期一会的珍贵，珍惜当下的珍贵。未来还没来，届时再说吧。能抓住的只有现在。
或是看我想了许久，他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我下意识躲开，但显然反应不够快。我的头发本就有些凌乱，这会更乱了。
“啊？”我本想“喂”一声表达抗议，发出声的是小小的疑惑。
“嗯？”他看着我。
“别......摸我头。”我顿了顿。“很奇怪诶。”
“不好意思。”他颔首。“很可爱.....反应过来就......不是故意的...”
我抿了抿嘴。微微叹口气。“哦。”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但你知道，可能许多女性并不喜欢可爱的描述。”我还是没忍住说，耸耸肩。“不过没关系。”已经发生了当然只能没关系。我想我可能对所谓浪漫过敏。有异性靠近我会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微不可察地叹口气。边界感过强的并发症吗？
他抱歉地看着我。想说什么。我截住他。“没关系。是我自己比较不喜欢和他人肢体接触。”
说罢我对他笑笑。以示安慰。顺势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的飞机？”
他叹口气。笑道。“这么希望我快点走？”
我尴尬地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下午的飞机回佛罗伦萨。今晚还需参加主办方的晚宴，所以等会我就得动身了。收尾估计也不会耽误太久时间，顶多两三天就回伦敦了。”他看着我说。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的确还是挺匆忙的。”
“这几天没有耽误你工作不？”我想了想问道。
“我很开心。”他低声说。“覃媝。谢谢你。”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开心就好。”
“不用谢我呀。”我的语气轻快起来。“为什么谢我？”说完这句话我有点后悔，这直接当面问的些微尴尬。
他笑得掩盖不住眼底的开心。“因为很开心。因为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我只得哈哈笑来掩饰我的尴尬。既为他的开心而开心，也不想深究话语的深意。
我的眼睛被光刺了一下。远处山峰跳出一轮太阳。我兴奋地手舞足蹈。“看！太阳出来了！”
他随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嗯，太阳出来了。”
阳光暖洋洋的。湖面上波光粼粼。金光闪烁。“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我不由得冒出这句话。
他看向我，嘴角止不住地笑。“真的很美。”
他得先坐火车回城市，再去机场。算算时间的确该动身了。
“吃两口早餐再走。”我提醒。
他倒是不急不慢。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我没去吵醒林安亦的清梦。只发了消息。“可以吃早饭了。”
等我和傅斯隽快吃完，她从楼上下来。
我和她打招呼。“他等会要去赶飞机。我去送送他。”
林安亦开玩笑。“送机场吗？”然后对我挤眉弄眼。又来！我知道，她是想说前几日在佛罗伦萨机场，人家送机场，我的相送恰好也是去机场。
我还是很快回复。“小镇的火车站台。你慢慢吃早餐，我等会就回来。”
“好——”她笑。“我慢慢——吃早餐。”
我不好意思地皱鼻子，用眼神警告她，别笑我了。
她摆摆手。“吃早饭去咯。”
我在客厅等他拿行李。拿出手机查询小镇车站火车时刻表。
“走吧。”他站在我面前，跟我说。和林安亦打招呼再见。
“你俩可快去吧！”林安亦手里拿着吐司，沾满蓝莓果酱。
“我刚查了，下一班火车二十分钟后到达。的确该走过去了。”我对傅斯隽说。
清晨的山间还带着露水的味道。青草香和树木间水雾的朦胧清爽包围着感官。我们走到车站并不算远。但我们走得并不快。
我看了看表。时间来得及，但他未免也太不着急了些，一步一步走得仿若是清晨在家附近悠闲地散步。
见他不着急，我也不急了。本人不急，我说时间不是徒增烦恼？
静静地走在山间的路上。只能听见我俩的脚步声。小镇在清晨渐渐醒来，但路上还没有什么行人。只看见有人不远处的山间路上跑步。
走到车站，还有十分钟火车才来。我和他站在站台旁，一眼望过去没有尽头的火车轨道，仿若在世界角落的尽头。而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转头看向火车轨道的另一边。才发现他在看我。
我大方地笑了笑。
“你的头发......”他指了指我的脸颊嘴边。
风吹过我的头发，吹进了我的嘴里。我此时很想扶额，摆摆手当作没事，又以自然的轨迹把头发捋好。
“我能...摸摸你的头吗？”他征求我的意见。许是早上我和他说的话他更小心翼翼了。
我轻轻地叹口气，笑。点点头。
他很是轻柔地将手附在我的头上。把头发拨好。忽然我见他向我走近一步，轻轻地靠近我。手轻轻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又好像没有碰到。
耳边传来他的低语。“再见，覃媝。”呼吸的热气和空气缠绕在一起。
我脑袋“轰”的一声。只感觉听见的声音不太真切，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过分真切，在耳边极近的距离。
我想远远看去，像是两个人在拥抱。脸倏的一下红了。
“下次见。”他说。
远处传来火车的轰隆声。伴随着一声鸣笛，我目送他上车。整个人同手同脚处于发懵的状态。他看着我笑出声。摆摆手。
我也摆摆手。好像手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似的。
他在车门口站了许久。定定地看着我，充满笑意。
车内的广播响起，他忽的牵起我的手，我望向他。“伦敦联系。”我抽出手，胡乱地点点头。
终于，他走进车厢里。
我急匆匆地想离开，但脚步走得怎么也快不起来。我余光见到透过车窗摆手的他，我也摆摆手。
见火车一节一节地离开。我站在站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踱步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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