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里的众人竟均是调转目光地用一番惊奇的眼神看向我。全场是寂静如冬,唯有那千道万道剐人的目光如大日般照得人背脊发凉。
我越发确认了心中的猜想,面不改色,继续道:
“我可不喜欢随意杀人。这二十多年,我调查了你。你小的时候住在朝露林舍吧。我听说了你和朝露林舍,李木碗之间的故事。老臭虫,上一次我没有机会。这一次,我可要好好地说道说道你了,你这个人真是可笑啊!”
说着我笑了起来。连同着我的笑声,那梦中众人的身躯是愈发的僵硬异常,面色也是愈发的古怪难看。
我视若无睹,继续喊道:“你原来是一位落魄户。后来,遇到了朝露林舍的收留,在那里过上了好日子。你还有一个喜欢的姑娘,叫作李木碗。这些我说得对不对?”
没有人说话。
我继续道:“只可惜好景不长,这朝露林舍不知为何,竟然招惹上了大名鼎鼎的长生殿。那长生殿可是你们那种小门小派可以抗衡的?”
“据我所知,长生殿就用了一天……不,恐怕是半天都不到的时间,就把朝露林舍灭为平地了。”
说到这里,我察觉到一束格外不同的目光向我射来。
老臭虫上钩了。我想到。
我没有回避那道目光,而是直直地朝它转去,继续道:
“大家都说朝露林舍自不量力,很是可笑。但我只觉得只有你可笑。经此事件,你竟然认贼作父,还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你将自己的打家劫舍说得冠冕堂皇,说到底其实是你看不得他人幸福罢了。”
至于此,我再不说话,只是微笑。
仇慕容再也沉不住气了。
少时,只听我身旁的人都如若木偶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笑声是翻天覆地,排山倒海。
但他们的笑都不再像发自真心的,而更像是一种夸张的表演。
只见所有人都夸张地表演着大笑这个行为。其中有的演那笑得抹出了泪的,有的演那笑的仰倒在地的。还有演笑出了鼻涕的,笑出了口水的。只见小的笑,老的也笑。所有人夸张的笑声都重合在一起,像是海浪一样要将天空都掀翻了。
他们都哈哈大笑道:“好笑好笑,这个仇慕容真好笑啊!”
我不笑。我等待。
一直等到大家忽然都死死地看向我。他们的嘴角还夸张地上扬着,但眼睛却已经露出了片片可怕的眼白。
他们不笑了。
仇慕容累了。
只见一片寂静中走出一位鬓如冰雪,脸如枯叶的老妇,朝我小心翼翼地问起道:“小姑娘,这仇慕容当真有那么可笑?”
“是啊,老婆婆。这个仇慕容,看淡是假,懦弱是真啊。”
我上前一步,搀住那位老婆的手为她解释道:“试问,若您有一日偶遇强盗,珍贵之物都被他们尽数毁灭,您心中会有何想法呢?”
“愤恨那些强盗?”那老婆婆昂起头看我,更加小心翼翼地道。
“对啊,老婆婆!这个世界上,但凡是一个有骨气的人,都应该想让这等恶徒对他们的恶行付出代价才对啊。”
“是吗?”
“可这个仇慕容却不如此。他不仅不觉得长生殿的行为有什么过错,反倒反头责备那朝露林舍与他妻子的爱太过短暂,不能长久。随后,他还捏造出那么一套说法,告诉别人这些强盗的行为其实是合情合理,甚至光明正大的。这多么可笑啊。他走到如今地步,全是他活该!”
“哦……原来是这样。”那老妇人听后,失神地赔笑道。
“是啊,人行走在世间怎么会外无一物呢?生命是属于自己的,生活也是属于自己的。在或短或长的一生中,还有很多东西都属于自己,是谁也不能来随意抢走的。”
那老妇人看向我,沉默不语。
看那老妇人迟迟不作出反应,我渐渐没了耐心。
我忽地提高了音量,大声朝半空道:“老臭虫,你说话啊!难道当年朝露林舍对你的照顾不属于你,难道当年李木碗对你的情意也不属于你?”
那老婆婆被我吓了一跳。
我拍了拍那老婆婆的肩膀,假意关心道:“老婆婆,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原来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啊……”
那老婆婆摇了摇头,痴痴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忽然捏着我的手跟我说道:“我们睡了多久了?好力乏,我不想睡了,我们往外走吧。”
这时,那老妇脸上的笑容已然变得越发柔和慈善起来,面中的苦相也去了甚多。
我知道,我说服仇慕容了。
人群中,那老妇人紧紧拽着我的手,带我向外走去。
一切都很顺利。可忽然间,却见那老妇作起了怪状。
只见那婆婆先是一阵不自然的抽动,颊上顿时渗汗不止。她痛苦地扯着我的手,急喊我道:“姑娘,姑娘……”
“老婆婆您怎么了?”
“跟我来。”
我立刻握紧那老妇的手掌。
却没想到,那年过六旬的老妇的手掌竟然微微发热,少时间竟如火烤般变如炭烫。
我的力气很大,但下一刻,她竟然挣开了我的手,如一只野兔般出奇地向远处跳脱而去。
我只得立刻追上去。
我们穿街过巷,在高塔林立的银佗国内快速地飞越着。我们一路从繁华跑至荒凉,从人潮如织跑至路绝人稀。
在一个转角的地方,老妇的身影消失了,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指引着我继续上前。
终于,在一个僻静的角落见到了精疲力尽的仇慕容,那个残废了,只能倚靠铁具为腿的仇慕容。
“怎么离开梦境?”我问他。
“不不不……别急……”他嘶哑地哀求道,“求你,再杀我一次。我想……见见木碗。我保证,等我见到了木碗,我们就离开,绝不食言。”
他浑身上下流着豆大的冷汗,唇发紫色,却一脸希冀地看着我,乞求着我。
“我真的要没有耐心了。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没办法离开你这个破梦境吧。”
我指了指天空中的一簇团星:“我没猜错的话,那里就是你的命门吧。我不是没有办法捅破那里的,我只是可怜你。”
我没有指明,但是如果我捅破那处命门,仇慕容就必死无疑了。
听了我的话,仇慕容明白我的意思,却一点也不害怕,只作了个有气无力的笑容。
他说道:“白云雪的厉害,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子吧。我想再看看木碗。每一次,我把人拖进梦境里,我都会去看看她的……”
“李木碗……好吧。那你要老实告诉我,你和那个土豆是怎么回事。还有……”我心软了,无奈道,“别叫得那么恶心,真的很难听。”
然后,在他的急急哈头下,我掏出我的短刀。他的第三个梦开始了。
只听四处忽然响起了蝉鸣声。
没想到上一刻我还在寒冷的月色下,下一刻就已经来到了酷暑。
这里的太阳大得惊人,煎烤着日照下的每一个人。闷热的林下只躺着我一个人,仇慕容早已不知去向。想来这里就是朝露林舍附近了。但我对这里不甚熟悉。
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向我走来了一个浓眉大眼的美少年。他戴着顶草帽,脸夹笑意,拱手问我能不能帮他抓一只青蝉。
我颇感惊讶,立即问他道:“你能看见我?”
“为什么看不见,先生您站立在此处。小可如果看不见那恐怕是小可瞎了眼了。冒犯到先生了还请请先生见谅。”
他见我不语,机灵地一笑:“小可远看先生装束,猜测道您一定是一位会武功的高手。所以冒昧才走近,想请先生您帮忙抓一只树上的黑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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