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熟人,浴室中的两个人在看见对方的那一瞬就明白了彼此的身份。
无论是表面上的,还是实际的。
[你好。]
[老实说,我不太好。]
修格斯模样的奈亚拉托提普说,祂在进入这个副本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自以为不会有太大的意外——结果迎接祂的守密人是犹格·索托斯。
坏了,祂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似乎会变成别人的乐子。
[看来我们是相识的份上,你的秘密是什么。]
[这个我恐怕不能说。不过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不是non-player character(非玩家扮演角色)。]
尼古拉斯靠在门框边上,很悠闲地说着。
游戏按下了暂停键,时间就此停息,守密人给了祂们叙旧的空档。
[现在的事先放到一边,我们来聊聊“过去”。]
尼古拉斯这个话题找的很敷衍,显然就是随意地寻了个借口,为了自己莫名其妙跑来当玩家掺和游戏的行为。
[外面那个漂亮的小姑娘,你应该知道她是我的……我的教徒们预备送给我的新娘吧?]
说起那些信奉黑山羊的人类,祂的唇角泛起了不可捉摸的笑容。
[所以呢。]
[所以我当然要来带走她。]
尼古拉斯说完,飞快结束了这场超脱游戏之外的闲聊。
[好了,我们开始来干正事——以我现在的身份,在看到修格斯应该掉点理智?]
【是的。】
【San Check】
【的意志检定为:90/99,大失败。】
[……]
在奈亚拉托提普的黑色笑容里,尼古拉斯正色道:[其实我觉得以我的身份背景,看见一只修格斯应该不用过SC。]
【不,你会。】守密人公正无私地说道。
[那这样,能不能让我因为大失败而疯狂地想要和眼前的这滩玩意同归于尽?]尼古拉斯说,[玛丽的房间不是有很多炸.药吗?]
【不可以。】守密人翻起了对方的人物卡,【一天之内失去1/5理智,你将陷入漫长的不定性疯狂。】
奈亚拉托提普的笑声比混沌王庭的长笛和手鼓还要尖锐刺耳。
【你的理智突然崩塌,你看着眼前这团黑亮的烂泥,它仿佛就是世界的本质,是人类穷尽一生也无法找到的真理,是你一直逃避而不敢面对的现实。】
【你看着它身后的镜子,那里面的人依旧是你所熟悉的模样,可生长在它头上的脸也和你毫无差别——或许你早已变成了一个怪物,它残忍地告诉你这一点。】
在守密人平缓的声音里,尼古拉斯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
现实和虚幻的分界不再清晰,理智似乎也被疯狂扭曲,他觉得眼前的东西就是他,是存在于飘满灰烬的里世界的他——它想要越过那条危险的边界,冲到现实中吞噬他,所以他必须、他必须……先下手。
不知在这座庄园存在了多久的修格斯,静静地注视着朝自己扑来的人。
人的牙齿不算锋利,却依旧能够咬下这团胶质物的一部分。
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的东西在口腔中翻滚着,口感很不好,甚至还没咽下去就引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反胃。但尼古拉斯还是顽强地继续,直到他的身体开始发生不同寻常的变化。
现在……在洛威尔推开门的现在,他和它完完全全地一模一样了,这让它们十分地难以区分。
【San Check】
【的意志检定为:30/30,普通成功。】
女孩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她盯着挤在浴室中的“两人”,如果它们还能用“人”来称呼的话。
它们的外表和她没有太大的区别,一个脑袋一双手两条腿,眼睛是眼睛鼻子也是鼻子,就是皮肤下的血管不是在跳动而是在蠕动,像一条从山涧流过的小溪,里面埋藏着比整个世界还大的恶意。
而她的大脑在麻痹她忽视这一点,尽量地将它们当做两个人去看……有人用乔装伪装成了尼古拉斯的样子。
会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洛威尔有些紧张地看着它们,大脑生锈,手指也慌乱地抓住了口袋里的东西。
掩耳盗铃式的自欺自人不会改变它们非人的本质,尽管其中的一个比较“随和安静”,新生的那个却贯穿了种族的恐怖天性。
“Tekeli—Li!”
它冲着她尖叫着,身体的各个地方都浮现出了闪着幽光的椭圆物体,似乎是眼睛,可人是不该有这么多眼睛的;它的叫声越来越急促,最后终于变成了她在进来时听到的“叽叽”。
它的身体忽然变得高大臃肿,像是被注入了气体的气球。被撕扯到极致的皮肤出现了一条又一条的裂缝,那条洛威尔拼命忽视的小溪变成了滔天的海啸,无情地碾碎了浴室中的一切,但也给了她逃跑的机会——死亡逼出了她的潜力,她从倒塌的墙壁钻了出去,外面的两个人都有些懵,尤其是正准备开口的纳什尔。
修格斯,这栋宅子里有修格斯!
几乎快把屋顶挤爆的宛如黑色油漆般的生物夺去了他的语言能力。这下用不上他的警告了,修格斯,连传说中都不应该存在的修格斯倏而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数以万计的眼睛中流淌着倾城的怒火,不断长出触手的身体自上往下倾斜而来,像飞流直下的瀑布,轻而易举地就将接触到的一切碾成粉末并吞下。这让它的身体越来越庞大,也让它的破坏力越来越恐怖。
“我靠!”
纳什尔骂街。
【你是一个家学渊源的灵媒师,经朋友介绍接下了米契尔夫人的委托。你本以为这次和以往一样,是简简单单的鬼魂作祟或是恶灵侵扰,但在出发前的一次通神中,你的神告诉你,那困扰米契尔夫人的远非魂灵,而是恐怖的不可名状之物。】
【你想推辞掉朋友的好意,可联邦找上了你,诚恳又强硬地要求你前往塞文河谷,找出米契尔家族的秘密,同时还希望你留心两个人的踪迹——弗雷德里克和法埃,他们是国家的叛徒。】
【你最好保守自己来到庄园的真正目的,但可以适当地透露一些,说不定会获得帮助。】
纳什尔设想过庄园的不可名状之物会是什么,伏行之混沌的分/身可能性最大,因为他在进入副本前通过特殊的途径得知自己会碰上这位千面之神,这让他的内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同时,在见到过米契尔夫人的长相和她的生平后,他觉得对方就会是伏行之混沌。
不该降生的诅咒之女。
在那张没有给伊丽莎白还有努阿达看的纸张上,用这样充满恶意的词语形容着玛丽·米契尔。
结果,他却在潜入老米契尔房间后,在床底的暗格中看到了一本邪恶的典籍。
“……念出'伊戈罗纳克'之名,祂将有求必应……”
“……修格斯……满足你的愿望……铭记召唤与束缚它的法术……”
万幸的是,这本书较为完好,召唤修格斯和号令修格斯的法术都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而纳什尔在法术的学习上有先天的优势,他很快就学会了这两个咒语。
但相应的,既然和修格斯相关的咒语出现在了庄园中,就说明——这玩意就在他们的身边。
没有脚……脸和皮特一样。
他回忆着女仆的描述,的确和能变成任意形状的修格斯很像,就是如果按照这本书籍的介绍,修格斯应该是纯粹的邪恶,会毫不留情地攻击身边的一切,可庄园里的这个似乎很“温和”,唯一造成的伤害就是吓了吓倒霉的仆人皮特。
纳什尔决定找人谈谈,排除身份可疑的洛威尔和举止奇怪的弗朗西斯,最好的选择就是伊丽莎白。
然后,对方的浴室就冲出了一只修格斯。
纳什尔人都要麻了,但专业驱魔人的素养还在,他迅速地念起了那个从书上学来的号令术,成功地在体积恐怖的修格斯压扁自己之前控制住了它。
“停下,别动!”
修格斯的动作连同叫声一起停滞下来,恶心的黏液身体粘着破碎的、还未完全吸收的人体组织,无数双绿油油的眼睛也掺着一只属于人类的,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身下的人类。
纳什尔有点想吐,他继续念着咒语,余光却撇到了伊丽莎白——这个表面安静柔弱的小姑娘和他一样,没在直面修格斯的意志检定中损失太多理智,脸上写满着对眼前的诡异生物的好奇。
“你也会……”他没太听清对方的话,只胆战心惊地看着对方将手抚摸上了修格斯,像是在安抚从小养大的宠物狗。而修格斯就算是狗,也应该是最无法掌控的哈士奇,它猛地暴躁了起来,激动到甚至快要挣脱咒语的束缚。
“别碰它!退回来!”
纳什尔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然后就不得不集中注意力来念诵咒文。伊丽莎白倒还算听话,闻言就收了手,一步一步地远离了有缘无分的、被同化成的修格斯的情人。
“Li—Li!!”
看着少女远去,修格斯的烦躁不减反增,让纳什尔流了满后背的汗。
就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虽然心里觉得很可惜,但他还是朝窗外一指,对这只修格斯下达了最后的、也是最不容置喙的命令。
“出去,离开,永远都不许再回到这里!”
深切怀念在一致针对下飞速离场的羊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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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墙中之人(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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