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于溺哽咽着。
"美没得救的，"云融志说道，"他自己服的罗惠丹，就算是十二去，也无济于事。为了这么个不肖弟子，把自己搭进去有个屁用！怎么不想想你门派里的其他弟子，他们就不是你亲收的徒了？"
云融志越说越气，眼看着就要一巴掌扇上去了，于溺竟然还要添一把火。
"天星不一样。"于溺说。
"他哪里不一样了？哈？是比其他弟子更恶劣，还是更会玩弄人心？"
"徒儿喜欢他！"于溺的脑袋低的不能再低了。
"山上的那五个等你回家的徒弟，你就不喜欢了？不喜欢你收他们做什么？"
"徒儿不是这个意思！"于溺抬头看着云融志，"徒儿心悦他，想要像您和师娘一样，长久相伴。"
耳光的痕迹终究落在了于溺脸上。
于溺的话语和清脆的声响，惊得众师弟不知动作言语。
"老子喂你的那两枚忘忧丹全喂狗了！两枚，都清不掉你那混帐念头！"云融志怒怒目如电，深觉一巴掌不够敲醒于溺，欲要上前补一脚。
这时，紧闭的屋门开了，历温柠走了出来，她还是和寻常见人的装扮，雍容华贵。
"你师父气得胡言乱语了，十二，和你的师兄们带着你师父去消消气。"
云景没有任何动作，失了魂般的站在原地，历温柠再次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魂来。
众人极有默契般，一一上前抱了抱于溺，再对着历温柠弯腰行礼，最后才一起架着云融志离开。
待众人离开，历温柠轻声道："十一，外头风大，我们屋里说。"
于溺没有动作，腿脚灌了铅般的动弹不得。
最后两人没有进到屋里，而是顶着夜晚的风聊天。
"我给你的那张手帕呢？"历温柠问。
于溺将怀里的手帕拿出来，恭敬的将其放在历温柠手里。
历温柠摩挲着上面的刺绣，一针一线，是她亲手绣下去的。
"你们十二个师兄弟我都给了一张，你呢，我倒是给了两张。那时帕子丢了，你师父不给你找，你便从山下哭回来，那天整座山都是你的哭声。我当时就想，云融志怎么弄了个这么聒噪的徒弟回来，真是烦死了。然后我就又给你绣了一张，往后，就不见你再这么哭过了。看看你现在，连哭都不出声，只顾红眼睛，流清泪。"
"我想，我的孩子也是不是像你一样，成天哭哭啼啼的吵着我的哥哥呢？哥哥他会不会厌烦了，然后给我把孩子扔了呢？"
于溺哭红了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师娘您有个孩子？"
历温柠将手帕塞回于溺手里，笑道："有啊，是个男孩子，你还没下山前，还天天和他练功呢。"
历温柠没有明说，于溺却已经猜到是哪位师兄弟了。
"那孩子不知道他的身世，没到时候我和你师父也不打算告诉他，所以，待会你们师兄弟再会时，不要漏了嘴。"
于溺点了点头，"弟子明白。但是，弟子觉得自己恐怕熬不过和师兄弟门再会了。"
历温柠诧异的看着他，的确，于溺的身形在慢慢淡化，历温柠抓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她头上钗着的步摇随着动作晃动。
云融志的那一巴掌，险些叫于溺魂飞魄散，虽然是抗下了，但也只是叫缓了消散速度，毕竟，于溺的这具魂体，迟早是要散的。
云融志收的这十几个徒弟，她都待他们是亲生骨肉，她们是云融志教大的，也是她一手养大的。
现在看着于溺缓缓消散，到头来，也就集结了一句话，"傻孩子，值得吗？"
于溺笑着，牵动着脸上斑驳的泪渍，他说："值得。"
没多久，于溺含着笑，消失在历温柠眼前，半空中出现那张绣着桂花的手帕，它缓缓的飘落，落在历温柠的手上。
纤细的手指捏着那块布料，一滴泪花一般的落在绢布上。
"傻孩子，你爱错人啦！"历温柠低声呢喃，像是要说给已经离去的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
练功场内，云融志和十个徒弟并排坐在台阶上，没有谁安慰谁的念头，都兀自消化着内里的情绪。
下 过雨的空气很是清晰，藏匿在乌云背后的残月也冒了头，冷冷清清的照着地上的水洼。
没有沉默多久，大徒弟闻宸熙道："十一师弟走了......"
除了云融志，其余人的情绪都一道低落了下来。
良久，云融志叹出一口气："明儿个十二带头，给十一立个碑吧。十一的遗体我已经埋好了，就是那桩无名墓。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徒弟们一一道别，今日之事过了，明天的事还要来，无论怎样，过去的已成历史，即使历史痛打他们，未来的日子还是要过。
今天晚上他们师徒十一人在此消极，明日门派里的子弟汇聚在这里，或努力，或抱怨早起练功，或嬉笑打闹。
临走前，闻宸熙问道："师父，是否要告知三师弟？"
云融志顿了片刻，才道："去吧，让老三回来送送十一。"
*
回去的路上，云景吹着山风，将内里的万千情绪吹个干净，他不想在面对徒弟时，是一副消极情绪。
他多次和师父抱怨，于溺怎么一份书信都不回，他还要找时间给于溺立个碑。
和于溺相伴回来的路上，他还跟他说了自己这大逆不道的想法，于溺还撺掇他给三师兄立碑，性情跟他简直一模一样。
不曾想，于溺真是叫他给他立个碑。
和于溺一起生活的日子就犹如昨日，他们年龄相近，经常合伙耍技整蛊师兄们，什么毒虫毒符都往师兄们身上扔。
为此，即使师兄们不与他二人计较，但多次被云融志逮到，狠狠的惩罚他二人。但是，这两人屡教不听。
他们一起背着师父师兄们偷跑下山，摸鱼抓虾，回到山上一起被云融志抽了二十鞭，第二日就发起高烧来，云融志还被历温柠数落了一顿，他二人还在幸灾乐祸，不曾想，历温柠数落完云融志，转头就数落他俩……
即使是再长的路，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云景走到自己的住处外，情绪已经收拾了九成，他在踏进住处前，深呼吸了一番，脸上迅速挂上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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