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昏暗的房间中，显示屏幕莹蓝的光映在屏幕前紫灰色的眼睛中。
波本嘴角微微下撇，眼睛睁大，像捕猎时的猫一样瞳孔微微收缩。或者从某种意义上，这也的确能够算得上某种意义上的捕猎——捕捉那些藏在暗中的见不得光的家伙们。
和山王会时相同，在这次的港口公司，明明整个事件都在被另一股力量影响着，在波本返回去调查时，那些痕迹却都被一点不剩地抹消掉，甚至于波本自己都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真的见到了那些穿着白色清洁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家伙们。
不过那些家伙当然是真的……至少告诉了他这些情报的鹤田小姐现在还在公安的管理之下。
波本关掉目前打开的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有用情报的窗口，向后靠在椅背上闭起眼头痛地揉了揉额角。
根据鹤田小姐提供的情报，这个神秘的团体称呼他们自己为club。在她已经做好了付出自己的一切来杀死笹田下之后，他们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宛如魔法一般。她是这样形容的。
研究所迎来了混乱的终结，随之而来的是club成员们有条不紊的处理，不论是被以放假或者外派工作之类的各种理由疏散掉的公司员工（当然出差回来发现自己的公司没了什么的心理问题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还是对尸体和的血迹的处理——乃至最后为了彻底消灭掉这里而安装的火乍弹。
club的成员将他们要做的事情尽数告知了鹤田，并以此作为邀请她加入club的诚意。
关于这个团体是在跟随着某个黑衣组织，以努力拯救并且吸纳那些被组织迫害的人为目标的事情。
听上去正义而无畏。
波本睁开了眼睛，灰紫色的眼眸洇出冷色。
但是事实真的如鹤田小姐所说的那样吗？如果他不是黑衣组织的代号成员的话，说不定会相信这种话。
按照组织隐秘而宁可乱杀也不留活口的做法，怎么可能让这样非官方的反组织团体形成规模——他们甚至能够拿到组织任务的资料并做出行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垂下眼帘。
比起所谓的为了“颠覆组织”这样的目标，他更倾向于这个团体和组织有一定程度的合作，或者它本身就是组织用来控制和蛊惑原本反对自己的人并且物尽其用的工具。
思索片刻，在确认自己在这简陋的信息中不可能再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之后，他打开了另一个文件。
随着屏幕上加载符号的运转，定格的画面映在了波本的眼中。是之前利贺田向他承诺过的坠楼视频。他按下播放键。
最初的画面是看上去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高楼——或者说，是山王会大楼的楼房背面，偶尔有人影从关闭或者打开的窗户里经过。
拍摄者大概是站在大楼的侧后方地面处拍摄的，开始时也没有拉进镜头，这使得上面的影子模模糊糊，并不十分清晰。但是波本还是从那一闪而过的人影中辨认出了他、松田和利贺田三人的影子。
镜头开始移动。
终于，三个小小的人影在露台露出了身形。
接下来就是……虽然这个视频因为距离过远完全不能拍到利贺田倒数的声音甚至口型。但是波本已经铭记在心，他默默记数。
“轰——”
即使在视频中也显得巨大而的爆炸声响起。
果然。波本握紧了拳头。
即使在现实中已经经历了一次，再次看着松田那家伙到底怎样和死神擦肩而过也令人难以抑制的提起心来。
他不由抿紧了嘴唇，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紧接着就是两个细小的人影从空中坠下，按照画面的大小，波本只能勉强用他们所穿的衣服颜色来区分这两人，至于动作就更难分辨了。
怪不得那家伙随随便便就答应将这个视频给他，完全就是知道他没法从里面看出什么来吧？波本眉头紧皱。
从视频中两人交换的动作来看，的确是利贺田救下了松田……在确认了这一点之后波本的心情有些微妙。
但是这依旧无法解释对方是怎么活下来的。
难得她真的能够像她痴迷的电影里的主角那样快速恢复吗？波本在心底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
不过他对此倒也有心理准备，他原本就不觉得利贺田会因为“自由行动”这种程度的小事就轻易将自己的秘密暴露给他，比起通过这个抓住利贺田的把柄，他更想要揣测的是利贺田对松田的态度和……
等等！
深色的瞳孔突然放大。
将视频返回原点，再次播放到两人下坠的某个时间点的波本在一扫而过的视野中突然发现了什么。他立刻将视频退回，将楼层上的某个位置放大。
模糊的画面中隐约映出打开窗户似乎在清理利贺田他们留下的血迹的人影。
波本骤然想起了这个人——这家伙，不是当初山王会派出的追着他们的那些人中的家伙吗？
这个人在帮忙清除利贺田的血迹。
穿着清洁工服、自称俱乐部他们会跟踪组织的痕迹、宫野明美在商场和死者的谈话……纷乱的信息在波本脑中梳理着，最后汇聚成黑发青年看向他轻佻而意味深长的笑容。
居然找到了！利贺田和疑似听从他命令的家伙……甚至可能是club的成员的家伙的联系。
波本拿起了手机，快速地联络自己的线人。
“没有？你确定之前收押的山王会的成员中没有这样一个人？把所有的家伙的照片发给我。”灰紫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中几乎能看到像素块的小人。
他相信自己的记忆，如果能够得到那个家伙的照片的话，一定立刻就能辨认得出……
虽然已经是深夜，下属的工作效率却很高，在波本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不到几分钟，他那专门用于和公安联络的手机就受到了需要的讯息——山王会被公安接管的所有的成员。
他凝神盯着手机中的照片，向下按动一个个检查过去。
然而，没有。
记忆中的那个小喽啰就像是他的幻觉一样在现实中没有留下任何记录。
波本握紧手机，目光锐利。
不，这样反而才让他更加确定，利贺田的确和这个团体有着不可否认的关系。
*
“波本，你最近又开始调查那家伙了，给我一个理由？”路边斯巴鲁BRZ的后座上，银发的男人手中星点的火光弥散出缥缈的烟气。
突然间被提到自己的代号，坐在前排副驾驶的金发深肤的青年却完全没有慌乱，他回过头，露出组织专属的不怀好意的微笑：“因为很有趣……琴酒，你不这么认为吗？”
“被组织影响到这种程度——缺乏常识、缺乏正常的需求、也不在意……不，除了电影之外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不是很有趣吗？”波本嘴角带着微笑，灰紫色的眼中露出的却只是讽嘲。
然而琴酒却嗤笑了一声。
“那家伙那副样子可和组织没有关系。”虽然组织做的一些事情不说是天怨人怒也可以是丧心病狂，但是把“洗脑”、“控制”之类听起来就像是某种被虐待的小可怜的这种词和利贺田那家伙联系起来……他都要吐了。
“怎么？她干了什么？”琴酒嘴角上扬。
这样的回应倒是出乎了波本的意料，他惊讶于琴酒居然会主动搭话。
难道他其实和利贺田很熟？不过这种看好戏的态度……金发青年思绪百转。
不过，正当他打算顺着琴酒的话向下试探两句的时候，对方却又回到了平时的态度。
“算了，那家伙如果不做太过分的事情的话不用理她，”琴酒冷淡开口，锐利的眼睛看向波本，“还是说……你想借调查那家伙的行动去探究一些别的事情？”
“嗅觉太敏锐的家伙，才更容易掉入陷阱。”他似乎意有所指。
波本神色漠然地听着他的话，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又仿佛只是在单纯地看着车窗外无聊的风景。
当琴酒的话音落下，波本才缓慢地转过头，并带上了如常（也是令琴酒讨厌）的微笑：“诶……听起来琴酒很了解那家伙呢，不打算给新人一些提示吗？我可是被她天马行空的想法和超强的行动力搞得焦头烂额啊。”
“朗姆那家伙没和你说吗？”琴酒对他的抱怨充耳不闻。
朗姆……波本的瞳孔微微扩大。虽然当初的确是身为朗姆心腹的库拉索发来的任务信息，但是能够被琴酒这样提起，朗姆对利贺田的重视，居然还在他的预料之上吗？
琴酒看向前排坐着的家伙，不过他也没有兴趣给他讨厌的神秘主义者提供多余的情报：“除了危害组织的事情，其他事情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家伙在发任务的时候一定是这么给你说的吧。”
“那只要照做就好了。”绿色的眼眸透过后视镜*看向前方副驾驶的人。
“比起这种简单的事情，你最好不要露出什么马脚，暴露出不该有的心思。”琴酒恢复了波本更熟悉的残酷的笑容，帽檐下的眼睛盯着他，似乎在警告波本不要生出其他心思，又似乎在期待他露出破绽，以便狠狠地咬下叛徒的血肉。
“那就请琴酒你拭目以待吧。”波本并没有因为对方突变的态度而露出退怯之意，相反，作为朗姆的属下，在这种时候也不可能为自己的上司丢了气势。
咔哒。
在车门关闭的声响之后，波本离开了。
琴酒没有发话。
“大哥。”之前一直没有加入交谈的坐在驾驶座的伏特加带着询问看向后座的琴酒。
“走吧。”他开口。
车子缓缓启动，两边的景色向后移动。
“大哥，波本说的那家伙……”伏特加有些疑惑地开口。
作为当初把利贺田带入组织的人之一，伏特加虽然没有和对方长期相处，但是对那个人难搞的性格还是足够有所了解的。
“这样放任真的没问题吗？”他有些担心。
琴酒将烟熄掉放入证物袋中。
“不……”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黑色短发的身影。
她抬头站在某个建筑的门口，灰扑扑的衣服上是其他人的血，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黑色的眼睛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怀秘宝又随心所欲，完全无法适应这个社会的规则和秩序，不知道怎样混乱的地方才会养出这样的家伙*……但是”琴酒嗤笑道。
“能够容纳她的，只有组织了。”
*
利贺田在想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想。
懒懒地坐在米花广场中央道路旁的长椅上，黑发的青年的头靠在椅背上漫无目的地看着一点点被夕阳的橙红晕染的蓝色的天空。
放空期——虽然连续不断地看电影是一种快乐，但是在认真地看完一部新的电影之后放空心绪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并且是只有这个还能够产出新的电影的世界才能享受的快乐。
“明天计划就要开始了。”有着黑色的长卷发和水绿色眼睛的12岁的小女孩坐在利贺田的旁边，左手拿着卡通气球，右手拿着冰淇淋。
她的话将利贺田从放空中拉了回来，他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旁边的小鬼。
“是啊，”利贺田露出了带着些许恶趣味的微笑，“担心吗？”
还不等女孩回答，他就出其不意地袭击了对方的冰淇淋。
“……香草味的……还不错……”一口填满的利贺田含糊地说。
当波本循着定位找到利贺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个家伙没品地抢小孩子的冰淇淋的这一幕。
他脚步微顿——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是很想走过去承认他认识这种幼稚的家伙。
“波本来了。”然而小女孩看到了站在远处的金发青年。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属于孩子的阴郁，手上却温和地把冰淇淋递给利贺田。
利贺田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完全不在乎似乎他们两个完全像是年龄颠倒的行为。
“那么要说拜拜啰？”黑发青年语气平淡。
“希望下次见到你还活着，boss大人……”他没有转头，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拖长了语调告别。
“下次见。”长卷发的小女孩完全没有在意利贺田毫不客气的话，从长椅上跳了下来，转身走向了等候在一旁的穿着西装的人，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
而与此同时。
“你居然还抢小孩子的零食。”波本刚好走到利贺田的面前，他有些探究地看向小女孩离开的方向，“是你认识的人吗？”
“嗯……”利贺田一个鲤鱼打挺，或者说咸鱼翻身地坐了起来看向站在自己面前挡光的家伙，而后目光偏移，似乎在想些什么。
“嗯……不过那不重要。”他的目光又移回了波本身上。
“比起这个，明天你有新的任务了哦，”他露出了波本熟悉的跃跃欲试的表情，“和我一起，去美国。”
“美国？”波本没有过于探究那个小女孩。虽然利贺田很离谱，但是波本知道他还是保持着和普通人一定程度的正常社交，包括邻居和常去的便利店老板之类的（虽然也就是达到这种可以说是死宅的程度罢了）。
真的假的？金发青年微微挑眉。
不管是提前知道还是直接决定一个代号成员的任务……这家伙是完全不装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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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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