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宁不知终于意识到，或许遇到时无衣并不是偶然，这人也许早有预谋。
时无衣从体内掏出的心脏像是个讯号，提醒着宁不知，这人身上也许藏着自己心脏所在的线索。
他不会傻到认为时无衣挖心脏只是在逗鬼，这四只鬼，必定有特殊之处。
如此想着，宁不知继续盯着树下的动静。
即使身体里没了心脏，时无衣依旧面不改色。
“想吃吗？”
“想、想、想！”
四只鬼异口同声地猛点头。
“那就回答我几个问题。”
时无衣冲四只鬼笑了笑。
“你说你说！”
时无衣：“你们四个……是什么时候踏进这个镇子里的。”
四只鬼互相看了看，同时回答。
“十日前！”
“一个月之前！”
“昨天！”
“今天白天刚到！”
宁不知在暗处扶了扶额。
这四只鬼莫不是生前心智不全，死后做了鬼也傻兮兮的。
时无衣听罢点了点头，“好回答。”
明明这人是在一本正经回答，可宁不知怎么听出来一股子嘲讽味。
显然，那四只鬼也听出来了，开始吵起来了。
“为什么不看我暗示？！”
“我怎么知道！还以为你眼睛抽风了！眨得比小鸡啄米还勤快！”
“这人一看就不是好货！他问什么你们就回答什么吗？学学我啊！今天！我们是今天才到的！”
“那我说得也很对啊，我们才不是一个月之前到这里的……”
“闭嘴！闭嘴！他都听到了！”
时无衣看着四只鬼越吵越厉害，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相反会时不时刺激这四只鬼一下，将鬼们气得半死。
虽然他们已经死过一次了。
宁不知原本以为时无衣来这里是打探消息的，但现在看来，这人是纯闲得慌。
看来得想个办法将时无衣引走才行。
而另一边的少年显然并没有宁不知的忧虑，甚至从这些鬼的吵架过程中隐隐找到了乐趣。
他现在不想让这些鬼落到别人手里，自己留着说不定日后无聊了还能叫出来听他们吵架解闷。
少年从树上摘了一把树叶，将其团成球挤压缩小成小石子大小，搁在手里掂量几下之后，朝手心呵了口气，瞄准其中一只小鬼砸了过去。
宁不知目睹少年的一系列动作，眉心跳了跳。
“嗷！谁抓我！”
被打中的那只鬼嚎了一声，身躯来回扭动。
少年缺德得很，瞄准人家身体正中间打过去，疼得鬼龇牙咧嘴，还以为是其他几只鬼刚才吵不过自己来的报复。
之后，少年接连扔出三颗草球，分别打在鬼的额头、胳膊、屁股上。
那四只鬼瞬间炸开了锅，都以为是对方在报复自己，气得鬼们左右晃动身体，跟个吊死鬼似的，相互撞击。
时无衣却并未察觉这一切，皱眉观察鬼们的动作。
宁不知彻底看不下去了，忍无可忍地分出一缕魂魄幻化成形。
几秒钟的时间，对面树杈上就站着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只换了一身白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宁不知朝他点点头，那白影瞬间便消失无踪。
下一秒，树林深处传来动静，白影在月色之下来回移动，就像是一个轻功极好的人在赶路，不小心踏落了一片树叶，随风吹到众人眼前。
时无衣果然被那障眼法骗了过去，急急追着白影远去。
留下四只鬼大眼瞪小眼。
“他就这么走了？”
四鬼震惊地看着其他三只。
“妈的！那我们怎么办啊！”
大鬼刚才被打中的隐秘之处还隐隐作痛，红着脸崩溃咆哮。
躲在暗处的少年摇了摇头，从树杈子上跳下来，恨铁不成钢道：“你们几个怎么混个小鬼都混不好，饭吃不到就罢了，怎么连个人类都能将你们给困住。”
四只鬼见有人出来，瞬间警惕地盯着少年。
过了几秒，那四只鬼又一次震惊了：“怎么是你？！”
妈的这都是什么运气，刚跑了一个又来一个！
少年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我怎么了！你们几个还不是抓不到我。”
他说着伸出手挨个敲过鬼的脑瓜。
爽！
“你他妈的、欺鬼太甚！”
“略略略！”少年嚣张地冲四个鬼做了个鬼脸。
气得鬼们无能狂怒。
“宁溪，不准胡闹了。”
宁不知从黑暗里走过来，抬了下手，少年就被一阵风吹到后面，老实地揪着宁不知的衣袖安静下来。
宁不知缓步走到四只鬼面前，一一端详过面容之后，捏了个诀使在这四只鬼身上。
逐渐地，他们脸上的络腮胡子消失不见，面容也开始发生变化，几秒钟的时间就变了个样。
这四只鬼分明就是还未成年的小鬼，年纪看起来竟然跟宁溪相仿。
脸色稚嫩，眼神也带着几分清澈。
“哇！你们几个还真是货真价实的小鬼啊！竟然敢扮大鬼出来招摇撞骗！”
宁溪从宁不知背后冒出个头，新奇地打量。
“呸！你才是小鬼，爷爷我活了都多少年了！长成这样又不是我们的错！”
大鬼眼神凶狠地盯着宁溪。
只是本相被人揪了出来，说出口的话配上那张脸，多少有点没气势。
“我问你们，你们从何处而来。”
宁不知将四只小鬼放下来，开口问。
那四只小鬼刚被放下来，扭头就想溜。宁不知便设了个结界，断了小鬼们的路。
“哇！你好卑鄙！比刚才那个人还可恶！”
小鬼们气愤地看着宁不知。
“唔……”宁不知想了想，点点头，“可能吧。”
“若是你们告诉我来处，我想办法捎上你们一程，送你们去想去的地方。”
宁不知好脾气地打商量。
“骗鬼呢！我们去的地方，你可能连听都没听过。”
四鬼不屑地瞥了眼宁不知，说话语气隐约带着骄傲。
“你怎知我没去过？这世间凡所能及之处，我皆可去。”
虽然没了记忆，这点自信宁不知还是有的。
“你真的可以带我们回去吗？”三鬼天真地问。
“你傻不傻！傻不傻！这人明显在套我们的话，他怎么可能带我们回去呢。”
大鬼这时候倒是变得精明了，拍了拍三鬼脑袋。
“喂！你们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啊，小宁说话向来算数，他说能带你们回去就能带你们回去！除了师父，没人比小宁厉害了！”
宁溪看着四个傻鬼，非常不满。
“哼！反正我们不信，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们。”
大鬼硬气地别过头。
“罢了，左右套不出话，倒不如将这几只小鬼做成傀儡，还能为我所用。”
宁不知见状摇摇头，成心想吓吓这几只小鬼。
鬼们震惊地瞪大眼睛，再一次被人类的无耻惊到。
宁不知雷厉风行，说到做到，眼看着从背后拿出个布袋，要把鬼们装进去。
“你卑鄙！你无耻！”大鬼护着另外三只鬼，愤怒地冲着宁不知骂道。
另外三只鬼见宁不知真的要将他们炼成傀儡，吓得呜呜咽咽，可怜巴巴的躲在后面。
这场景倒是让宁不知无从下手，看起来像是他在欺负小孩。
不过他很快就没时间多想，因为放出去的那缕魂魄回来了。
身后还带着个尾巴。
宁不知：“……”
你傻么？
怎么把他也带回来了。
宁不知看着后面跟着的时无衣，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幸好他出来之前已经易了容，不至于让人认出来。
宁不知看着想要靠近自己的傻魂魄，使了使眼色。
魂魄不解地看着宁不知，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呆呆的。
时无衣从后面走到前面，看着哭得厉害的小鬼，谴责般盯着宁不知：“这位仁兄，为何欺负小孩子？”
又扭头看着旁边的魂魄道：“小宁，你认识这位仁兄吗？劝劝他，以大欺小非君子所为。”
宁不知为了引走时无衣并没有为那魂魄易容，所以脑袋上挂着宁不知的脸。
魂魄听了时无衣的话，竟然还听话地点点头，想要走到宁不知面前说两句。
宁不知一个眼神斜过去，魂魄立马停住脚步，扭头噔噔噔跑到时无衣身后藏起来。
宁不知震惊地看着魂魄。
反了天了！
那些小鬼见到时无衣，也不再似之前那般嚣张，纷纷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比起要把自己炼成傀儡的宁不知，小鬼们觉得仅仅是绑了自己的时无衣才是个大好人。
时无衣看出了小鬼们的乞求，走上前想摸摸他们的脑袋。
却被宁不知设置的结界挡在了几步之外。
时无衣疑惑发问：“兄台这是干什么？”
宁不知看着时无衣，淡淡开口：“这些小鬼是我的。”
小鬼们闻言纷纷摇头。
不是不是！
我们有主人的！
呜呜呜……
时无衣显然看到了小鬼们的否认，也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些小鬼就是不久之前盯着他的心脏流口水的络腮胡子们。
“可他们看起来并不想跟你走。”
时无衣点了点宁不知身后的小鬼们。
“哦，赶路时间有点长，他们在闹脾气而已。”宁不知随口胡诌。
“这样啊……”时无衣了然地点点头。
“既然你是这几个小鬼的主人，正好现在我们可以来算算账。”
“白天的时候，这几个小鬼、扮成络腮大胡子，搅了我与小宁的相识宴，还污蔑我偷他们的钱。”
“你作为主人，要怎么处理呢？”
屁的相识宴。
我不同意。
宁不知面无表情在心里回复。
“既如此，就分你一只小鬼自行处置，我再赔你点钱。”
宁不知想了半天，想出这么个破办法。
小鬼们纷纷摇头表示拒绝。
时无衣觉得不太行，刚想开口拒绝，手里就多出了一块碎银，连带着一只小鬼也送到了自己眼前。
“爱要不要。”
宁不知冷漠无情道。
说完，他就要带着另外三只小鬼离开。
“找到了！在这里！”
不远处突然传来人声，紧接着，星星点点的火把光亮由远及近，眼看着快要到几个人所在之处。
宁不知立刻挥了下手，地上当即多出来四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人，身上绑着麻绳。
他将三只小鬼收起来，看着时无衣：“收起来。”
时无衣刚要张口。
宁不知：“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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